《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第323/335页


  师父好像有点惊讶,而后笑得更高兴了。
  “好,好。”老人拍着他的手,很感慨的模样,但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好”字。
  他一下没有明白过来师父为何如此高兴,第二天才想明白: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主动关心师父。
  或说……他第一次主动意识到,他想关心别人。
  这件事令他有所触动。他仍然不大明白“想关心”和“不在乎”之间,根本的区别是什么,但他直觉应该看重这件事。
  又一个初夏,他给师弟们讲课。阿沐坐他右手边,靠窗第三排,托着腮看他。她正是长身体最快的时候,抽条发芽一样,唯有目光是不变的清澈。
  他讲完一段,提问:“实战的时候,最重要的攻击是哪一剑?”
  他目光扫了一圈,盯上严维。这小子和阿沐关系最好。
  “严维。”
  “是,大师兄。”
  严维站起来时,周围一阵善意的嘻嘻笑声;这是同辈里人缘最好的那几个人,才能得到的待遇。
  严维想了想,有点狡猾地嘿嘿两声,说:“每一剑!”
  一个圆滑的、小聪明的回答。
  其他人大笑。但姜月章一个眼神扫过去,又都个个安静如鸡。
  他的目光格外在窗边停了停,见阿沐侧过脸去,捂着嘴偷偷笑。像一只毛茸茸的、干干净净的小松鼠。
  他看的时间或许久了点,阿沐后座的人悄悄用笔捅了一下她的背:裴师弟,裴师弟!
  阿沐愣愣抬头,眼睛倏然瞪得溜圆――更像小松鼠了。不,比小松鼠更可爱。
  接着,她忽然“蹭”一下站了起来。这个动作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严维还没坐下去,戏谑的一眼已经飞去:“裴小沐,你抢哥的风头啊?”
  她大概才意识到自己紧张过度,实际姜月章并未点她的名字。她略松弛了肩,又悄悄冲严维一撇嘴。
  那份亲密的默契刺伤了他。
  姜月章不觉冷了脸:“裴沐,你来回答。”
  阿沐再看他,表情又变得老老实实:“我觉得……是破开敌人防御的那一剑。”
  正确答案。但他怀着一丝隐秘的、无理的怒气,不置可否,追问她:“为什么?”
  她不假思索道:“从来零到一最难,而一到一百,只是时间问题。破开防御就是那个‘一’。”
  不错,正是如此。
  可为什么,分明是他问的问题、是他早已知晓的回答,当她站在阳光里,清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这句话――
  他听见春雷落下,落在他心上。
  ――从来零到一最难,而一到一百,只是时间问题。
  他看见了绵绵风雨,看见了雨后上涨的湖水,看见青山隐隐、云雾层层;他忽然意识到,涟漪从不会消失,它们只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他开始真正思索一些事。
  回到院子里,他去找师父。他有问题想问,是他自己真正想问的。
  “师父,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距离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和旁人不同,已经过去多年,师父也老了,但他才真正发自内心地对此感到疑惑,“为什么别人都有无数杂念、渴求,我却不同?”
  当时师父坐在屋顶,望着东方的天空。太阳在师父背后西沉,染出血与火一般的光辉,仿佛某次古老战争的余痕;东方则是夜空,是渐露真容的星斗,无数星斗就象征着无数关于天神的传说。
  师父在凝望东方的天空。
  “月章,上来陪师父坐坐。”
  他依言上去,坐在师父身边。师父一时没说话,于是他跟着抬头,去看东方的星空。
  过了一会儿,师父才缓缓说:“我很早就决定,要等到你真正自己来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再告诉你答案。不过,月章,我想先问问你,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他试着回忆了一番看过的书籍,迟疑着回答:“听说有些天性憎恨别人的人,或者天生缺乏情绪、需要靠伤害别人来获得快乐的人……”
  师父打断他:“你想作恶吗?”
  他摇头:“不想。”
  没有想,也没有不想。和很多事一样,他对“为恶”没有任何感觉,只能想起书中的描述,而自己心里则是一片安静的空茫。
  师父笑起来,还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头:“月章,我们是修士,修士修的是‘道’。道是清净圆满,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你,你生来就是这样。”
  “为什么?”他问完,又迟疑片刻,“如果我现在有了自己的渴求,就离‘道’更远了么?”
  “也对,也不对。”师父先回答了他的第二个问题,“你记住,世上不存在任何捷径。如果有看似的捷径,终有一天我们会为此付出代价。”
  “代价……”
  “任何人,都要历经千辛万苦、克服种种挫折,才能达到更高的境界。没有例外。”师父说,若有所思,“不过月章,你的确要特殊一些。相比其他人,你的内心更平和、更满足。”
  “平和……满足?”他迷惑地重复,“师父,我不明白。”
  “大凡人类,很少有不曾受伤的。只要受过伤,就会有缺憾,而既然有缺憾,人就会本能地去渴求那样东西。”师父说,“我小时候曾狠狠饿过,所以修道后很长时间我都迷恋口腹之欲。掌门曾经被喜欢的人狠狠羞辱,他成名后,到处和女修谈情说爱,为此被许多人揍过。”
  老人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才拍拍他的肩:“而你,月章,你没有这些。”
  他回答:“我的确不曾受伤。”
  “不。”师父却摇摇头,“没有受伤的人,对世界充满天真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他们总有一天会受伤,受伤之后就是自我弥补,所以还是渴求。你不同。你更像……”
  师父却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钱币,放在姜月章的手心。
  这是一枚生了锈的古钱币,上头刻着先天八卦的图案。
  他托着钱币,又伸出手。这枚钱币好像有一种格外苍凉的气质;他从未见过它,但它唤醒了他血脉深处的熟悉感。
  只是出神了一会儿,忽然,钱币自己悬浮起来,还散发出了微白的光。九道先天八卦的虚影投映在四周,缓缓旋转。
  师父见状,颇有些感慨:“果然如此。这枚钱币是我家传千年的宝物,对灵魂之力极其敏锐,遇到圆满的灵魂时,就能发出光芒。”
  姜月章无奈了:“师父,别兜圈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笑眯眯地说:“这不是很直白?你的灵魂在过去转世时,被人一一治好了曾经的创伤。这在那群念经的秃驴口中叫‘功德圆满’,我们叫‘天人合一’。”
  “只有受过伤又被治愈的灵魂,才能有这样的平和圆满。”师父站起来,晃悠悠伸个懒腰,“不过你的路,还是要自己好好地走。钱币给你了。”
  他点点头,再看看那枚钱币,发现内侧有一个磨损的字迹,但依稀还能看出是一个“u”字。不知道又是上古的什么传说了。
  平和圆满……
  “师父。”
  他叫住正准备下屋顶的师父,怀着自己也没想清楚的古怪心思:“我……可以放弃平和圆满,去追逐想要的东西吗?”
  师父有些惊诧,白胡须一抖,又隐约露出一个笑。
  “可以。”老人很慈祥,“如果平和圆满是别人的道,而你的不是,那就去追逐你要的道。”
  他点点头,将钱币仔细收好。
  “谢谢师父。”
  ……
  平和的时光过去得很快。
  他安心地等待阿沐成长,也会偷偷在心中记录:阿沐到炼气期后期了。阿沐长高了。阿沐的剑法又有进步了。阿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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