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回头金不焕(重生)》第159/160页


  当然他也想要个亲人,隔壁的孩子二狗与他年龄相仿,有个奶奶带着,就比他过得要好一些。
  也不是没人想要领他回家,他就是不愿意,一个闪身就跑不见了,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二狗奶奶说的人贩子。
  他想着想着就使劲擦了擦脸上的脏污,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洗过脸了,再好看的脸又有什么用。
  洗干净了也是没有用的。
  他也想吃饱,这却稍稍要容易一些,乞讨来的铜板实在不多,他人又小,经常被人抢去。但有时能去捡别人扔在地上的东西吃,一根鸡骨头就啃得有滋有味,这一定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只是鸡骨头不能填饱肚子实在是一件憾事。
  有时别人也会把卖剩下的馒头扔一个给他,大概是看他小小年纪,不过这样的情况极少极少。
  他后来也学着周围的人去偷,一开始是偷一个馒头,后来就去偷包子,那是他第一次吃包子,平时就算手上有别人施舍的铜板,他也不舍得买包子,馒头比包子可要便宜。
  包子可真好吃,里面有肉。
  比鸡骨头还要好吃。
  慢慢地,他胆子就大了,学着样儿去偷别人的钱,可惜第一次做实在笨拙,立刻就被人发现了,劈头盖脸狠狠打了一顿。
  那天晚上下了雨,他浑身疼得起不来,也找不到地方躲雨,半个身子都泡在雨水里,又是水又是冷汗,发起了高热。
  他从前见过隔壁二狗发烧,他奶奶紧紧抱着他,结果二狗牙根紧咬着,还是不断地喊着:“娘。”
  娘。
  他好像没有说过这个字,老乞丐教会他说话,这个字用不到,就没教过他,老乞丐连名字都懒得给他起,只叫他“喂”或者“小子”。
  “娘”这个字似乎是生他的人的意思。
  于是夜雨病痛中,他迷迷糊糊也冒出了这个字:“娘。”大概这样可以减轻一些痛苦。
  谁知道呢。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但是当时他没有死。
  病好之后他就决定以后再也不偷人钱,因为被打很难受。
  他慢慢地长大着,再难好像也能活。
  有一次二狗问他:“喂,每个人都有名字,只有你是‘喂’,你的名字呢?”
  他愣了,低下头看着脚边的土地不吱声了。
  地上灰扑扑一层泥土,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字“泥”,好像有人这样叫过他似的。
  “我叫小泥儿。”他低着头说,脚尖划了划地上的泥土,脏兮兮的脚背立刻露了出来,捡来的鞋子早就破得不能穿啦。
  二狗大声笑了几下,大声道:“小泥儿,你什么时候叫小泥儿了,哈哈哈,你自己取的?好难听!”
  于是他也跟着二狗一起笑,笑着笑着擦了擦脸。
  笑完之后,二狗又问:“名字都是爹娘取的,你爹娘呢?不要你了吗?”
  这回他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也不知道他爹娘是怎么了,大概真的是不要他了。
  要不要也无所谓,二狗的爹娘要他他如今也和奶奶一起在讨饭,跟他是一模一样的,如果有爹娘,怕就是一家三口一起在大街上讨饭啦。
  三个人讨和一个人讨都是讨饭,也差不多。他这样想。
  后来他也渐渐懂了有没有爹娘和会不会三个人一起讨饭实在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于是偶尔晚上睡前就会想一想一家人在一起吃肉包子的场景,能吃得起肉包子的人不用讨饭。
  经过二狗的传播,小泥儿这个名字竟也叫开了,总比叫“喂”来得顺口顺耳。
  他和二狗时常打闹,正是爱玩的年纪,没有可以玩的东西,就只能玩玩泥巴或者两个人打来打去。
  其实他也很喜欢看街上在卖的画,铺子里的、小摊上的,甚至扇子上画的画他也爱看,铺子里的极少能看见,人家都摆在里面呐,哪能让他一个小叫花子进去,其余地方他也不很敢停留去看,久了就会被骂被赶,有时只敢站着远远看一看。
  比成日和二狗打打闹闹要有趣多了。
  他想过了,等长大以后攒够了钱,他一定要买一把画着花和鸟的扇子,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看看。
  为什么买扇子,因为正儿八经的画他买不起。
  又过了几年,大概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他还远远买不起扇子,二狗的奶奶却死了。
  二狗也没钱葬奶奶,他把自己攒的钱给二狗也不够。
  于是二狗学着街上偶尔跪着来“卖身葬父”的小姑娘们的样子,来了一个“卖身葬奶”。
  他也陪着二狗,二狗跪着他坐着。
  眼见着过了好几天,尸身都快臭了,二狗还是无人问津,和那些姑娘家全然不同。
  这个年纪的男孩儿狗都嫌,又是小乞儿野孩子,做工都没人要买。
  正当二狗崩溃当街大哭,他忙着安慰二狗的时候,一辆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下车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笑眯眯地指了指他,立刻就有人上来扔了一小块银锭子,说:“只买你,跟我们走。”
  他伸手去拿地上的银子,二狗害怕地拉了拉他,旁边有人七嘴八舌道:“啧,这好好的男孩儿,又要给......”
  “世风日下啊,他买去的都是半大的孩子。”
  他在市井中混到这个年纪,也绝不是天真之人,就连二狗都听懂了。
  “我要先葬了我奶奶,然后再去,你们找个人跟着我吧。”他道。
  二狗也点点头:“是啊是啊,顺便也帮帮我们两个!”
  他们这样说,买主反倒以为他们真的没听懂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不过还是指了个人给他们抬尸体。
  等买了棺材下了葬,两人又拿着剩下的钱去买了两身衣裳穿,那是他第一次穿新的并且没有破的衣服。
  还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就趁那个人一个不注意跑了,毕竟走街串巷熟门熟路。
  一口气跑到了码头,二狗问:“不回去了?”
  他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我不回去了,你怎么样?”
  “我跟你,你跑了,他们肯定要来抓我们两个。”二狗道。
  于是两个人就像两条滑溜溜的鱼似的溜进了一艘船上放货物的地方,他们早看过了,就这条船上杂七杂八的人多,鱼龙混杂,上了船出来也没人认得出。
  “小泥儿,刚刚在岸上听他们说,这船去京城的!”二狗小声和他说。
  “我也听到了。”
  “不知道京城离咱们这儿远不远?”
  “我不知道,我又没去过京城。”他道。
  他看着二狗兴奋的脸,自己也满心雀跃,终于可以换个地方过了,虽然去了京城大抵也就是和二狗一起讨饭。
  不过京城有钱的人多,一定比在这里能讨要的钱多。
  他也渐渐长大了,人虽竹竿似的瘦,却不弱,反倒很有力,到了京城之后好好看几天,若有机会能不讨饭就最好了。
  光凭讨饭要什么时候才能买到喜欢的扇子呀!
  他不知道此刻的心情叫做希望。
  只是希望归希望,他最终没能买到扇子。
  甚至没能到得了京城。
  这条河叫做漕河,泥沙淤积得厉害,皇上也没派人来治过,船行得一直缓慢,这些是他和二狗听船上的人说的。
  本来也无事,结果撞上了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河水一下子暴涨,又刚刚要过一处险滩,一个浪头打来,这艘载着许许多多人的船就被打翻了。
  连逃也来不及逃,能逃也不会游,他落水的时候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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