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第2/254页


  小南咬着嘴唇刮肠搜肚一番也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感受,忽然指着桌子上的红烧肉:“他看着我,就像我看着这盘红烧肉!”
  陈太太一愣,再去看这盘红烧肉,忽然觉得它浑身趟满红汁,像是未干的浓稠的血液,混着肉感的荤腥窜入鼻孔,竟然她觉得反胃,恶心。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快点洗澡睡觉了。”
  小南对那个绅士产生了恐惧,但孩子的天性使她对绅士的好奇更为强烈。
  第二天,白天的街道上变得稀疏,小南征求母亲的同意,到家对面的小公园里玩秋千。陪同她的还有她的白猫,小南坐在秋千上看着他们家隔壁那栋黑沉沉的房子发呆。白猫在沙地上走来走去,走了两圈,看了一眼只顾着发呆的小主人,瞄了一声像是跟她打了个招呼。猫轻巧的穿过小路走到了路对面,然后一跃而起跳上了绅士院子的围墙,尾巴来回扫了两圈,随后踩着围墙一路登上绅士家的屋顶,像是炫耀般看着小南晃着尾巴。
  小南连忙从秋千上跳起来,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就见白猫往下跳到了右边的一个窗台上。往常严丝合缝的窗户今天竟然没有关紧,窗户掀了一条细缝。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过去,把窗户吹开,露出里面黑沉沉的窗帘,白猫蹲在窗台上静了片刻,然后一跃而下,跳进了那栋黑房子。
  小南的心吊了起来,连忙跑回家,从两院之隔的栅栏间的空隙里钻进了隔壁的院子,像是做贼般走到房门前叫了两声白猫的名字。不见白猫跑出来,她犹豫了一会儿,壮着胆子来到开着窗户的窗台下吃力的爬了上去,学做白猫一样将瘦小的身子穿过窗口跳了下去。
  房子里黑黢黢的,像入了夜一样黑,脚下的地板随着她的走动发出轻轻的响声,像是随时会陷落。她是从厨房进来的,趁着方才窗户掀开的那条缝,一道阳光渗进屋内,让她可以看到室内模糊的棱角全貌。厨房间里摆着一张餐桌,厨房门口对着小小的客厅,而对着客厅的是一间卧室,卧室虚掩着门,从门缝里漏出一条暗黄色的光线。
  小南朝着那扇门走过去,低声问:“有人吗?我来找我的猫。”
  没人应答她,但是那间卧室里忽然发出一声轻响,好像有人碰翻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传出一声猫的叫声。
  就是她的猫!
  小南像是忽然找到了方向,快走几步来到卧室门前,先是透过门缝向里张望,只看到一张铺着洁白被褥的单人床的床尾,她按捺住心中的忐忑,抬手轻轻的推开门:“对不起,我的猫……”
  她忽然呆住了,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房间里的那个人。
  那是个男孩儿,比她年纪大些的男孩儿,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他穿着雪白的睡衣坐在床上靠在床头,怀里抱着那只擅自闯入的白猫。他浑身的肤色也是雪白,那种病态的,常年晒不到太阳的白。小南觉得,如果现在把他房间那层厚重的窗帘打开,他将被太阳融化,像是见不得光的吸血鬼。
  小南感到一股凉意顺着她的脚跟往脊背上爬,恐惧织了一张大网慢慢的把她紧紧包裹。因为从没有一个少年的的眼神可以像眼前这个男孩儿一样,那么阴郁,那么冰冷,又充满敌意。
  “你是谁?”
  少年忽然说话了,声音细弱而冰冷,像是一股融化的冰。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像是黑夜中摇曳的灯笼一样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小南忽然认出了他的眼睛,昨天她在窗帘后看到的,就是这双眼睛。
  前所未有的寒冷和惊惧让这个小女孩儿忘记了说话,忽然,少年怀里的白猫从他怀里跳到了床上。小南随着白猫的动作微微一颤,然后目光追随着白猫往下看去,霎时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一只脚镣,黑色的绣着暗斑的铁脚镣,就扣在少年纤细雪白的脚腕上。那块黑铁一定异常沉重,床铺被它砸出一个凹坑,脚镣上伸出一条粗重的铁链,一直延伸到床脚。
  “我,我,我来找我的,我的……”
  少年冷冷的看着她,满眼的戒备和不信任,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被抛弃被欺凌的小动物。忽然,他眼神一颤,说:“他回来了”
  然后,小南听到房门处传来一声轻响,是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
  三天后――
  “那个女孩儿呢?”
  心理医生又问:“那个女孩儿在哪儿?”
  少年抱着自己的膝盖,就像抱着那只白猫,低着头沉默了许久,说:“我不知道。”
  医生:“她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
  “她失踪了,你必须告诉我她的去向,那个人把她带走了吗?”
  “我不知道。”
  “你刚才说,你知道人血的味道,谁的?是那个女孩儿的吗?”
  少年猛然抬起头,眼中飘着一层红光,目光愤怒,憎恨,细弱的声音剧烈的颤抖:“我说,我不知道!”
  少年的确不知道小南的去向,但是他知道,正是这个女孩儿的闯入,他才能获救。这是他和恶魔之间的,一个交换。


第一卷:少年之血

第2章 少年之血【1】
  『尊敬的楚警官:
  这是我第三次给您写信,我还活着,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告诉过你,有东西缠着我,或许是恶魔,或许是人,它一直在纠缠我,无时无刻不想取走我的性命。最近,‘它’一直在夜晚凌晨三点十五分给我打电话,它什么都不说,只是笑,一个女人低缓温柔的笑声。‘它’笑着对我打招呼,然后,那笑声变的疯狂,随后变成尖叫,像是一头食人的巨兽在我耳边张开了血盆大口――
  请您救救我,在我还没被‘它’取走性命之前救救我。现在,在城市的灯光消失之后,再整座城市被黑暗吞噬之后,我闭上眼晴就都能看到自己躺在街头孤独死去的尸体,我身上的皮肤像条条支离破碎的破布一样,血肉模糊,长满蛆虫。他们啃食我的尸体,和灵魂,任由我的鬼魂在人间徘徊游荡。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在地狱之中向您求救,楚警官,请您救救我!』
  银江市西城郊区施工现场,沿青菱湖四周的树林被砍伐后露出光秃秃的地表。四五辆重型挖掘车同时施工,沿着石灰水洒出的地基线路掘出泥土向下挖出地基。拿着设计图纸的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带着工人在挖掘机中来回穿梭着指挥施工线路。
  “前头媒体在拍,咱们这边要闹出点动静来。”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轰隆隆的挖掘机工作的声响中拔高了声音对工头老吴如此说道。
  老吴连声道:“是是是,贺先生怎么说,咱就怎么做。”
  话音刚落,站在他们旁边的挖掘机忽然熄了火停止工作,四重唱少了一重,顿时不那么热闹了。
  “诶!老邢,怎么回事?”
  司机老邢从两人高的驾驶座里探出脑袋:“吴头,好像挖到了什么东西,斗子被卡住了。”
  “石头嘛,铲上来啊。”
  老邢踩着轮胎利落的跳了下来:“不行不行,卡住了。”
  四五个年轻的工人跳进车斗陷入的深坑里,想把卡住机器的大石头挪开。呼嗵嗵跳了下去却忽然没了动静,工头老吴站在坑边不耐烦道:“干活啊,死了吗!”
  “啊!!!!”
  话没说完被一道险些撕破喉咙的惊叫打断,四五个年轻工人像被冲了大水的蚂蚁一样在坑底手脚并用的往上爬,七嘴八舌的喊着:“死人啊!死人!”
  随着地表的泥土被挖开,坑底现出两具完成的腐尸,腐尸皮肉干枯,白骨暴露,腰部插着挖掘机车斗的利齿。地底的蚂蚁蛆虫们因为陡然见了天日,正从‘他们’塌陷的眼窝流水般汨汨而出,仿佛正在逃命。
  我身上的皮肤像条条支离破碎的破布一样,血肉模糊,长满蛆虫,他们啃食我的尸体,和灵魂,任由我的鬼魂在人间徘徊游荡。
  这封自称为求救信的邮件,他已经是第三次收到了。看字里行间的措辞用句,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是却没有署名,是一封没有主人的求救信。
  楚行云坐在电脑前,看着这封透着护目的淡淡荧光绿的邮件,由上而下扫了一遍,然后向上翻看发件人,依旧只是发件地址。
  他把邮件关闭,坐在桌子前点了一根烟。疲惫的撑着额角抽了半根烟,然后拔掉才冲了一半电量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头儿,咱俩今天不是休息吗?我恳请您把我拉黑一天好吗?再不睡觉我就猝死了!”
  卧室里忽然传出细微的声响,楚行云忙把烟掐灭,站起身拿起一份文件煽动烟雾。压低了声音问道:“上个月让你查的那封邮箱地址使用人的联系方式你还留着吗?”
  懒洋洋的女声精神了一点:“嗯?留着啊,那人又给你发邮件了?嗨,一准儿是调戏人民警察逗闷子呢。你上次打过去人家不是说没给你发过邮件吗,别管了,我看这人八成有被迫害妄想症。近来银江市太平的很,哪有什么尸体和恶魔啊,丫闲的蛋疼。”
  楚行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上次收到邮件,他吩咐手下调查邮箱地址然后找到了一个注册手机号。打过去一问,人家比他还莫名其妙,没说两句就被对方不耐烦的挂断了。
  或许只是闲来无事干调戏人民警察的恶作剧?
  “没事了,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内你可以把我拉黑。”
  那边欢呼一声然后就挂了他的电话。
  楚行云走到阳台打开窗户,视线穿过几排白墙红瓦的居民楼,恰好看到矗立在市中心,直插云巅的珍珠塔。此时晨光倾泻,太阳已经升到了珍珠塔腰线,镶在珍珠塔上的巨型LED彩屏巨幕上是一个偌大的时钟,正在分秒不停兢兢业业的走针。时针转向八点的位置时,时钟被冲散,紧接着本市早间新闻频道的主题曲响了起来。新闻直播里身着白色套装的女主持人挂着职业微笑开始播报本市要点财经新闻。
  楚行云不怎么关心国家大事,只关注银江市内的市政要闻。每晚的央视新闻联播都没看过几眼 ,市频道的早间新闻却一集不落。他曾和自己的副队开玩笑,哪一天银江早新闻大结局了,我就退休不干了。
  卧室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一个高挑秀美的女人站在门口,被迫的欣赏了一副半裸美男沐浴晨光图,但是对方正在看新闻,她站了半天也没引起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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