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路不通》第14/42页


  他记得的向思尧,并没有对法律感兴趣,更是有点怕吃苦的,而学习的结果,也肉眼可见,实在太过辛苦。
  向思尧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时候……想得太简单了。我爸被通缉,我就想,如果我去当律师,等他被抓,我可以给他辩护,让他少判几年。”
  可惜自己能力不足,现在连考试都没有通过,更别说什么辩护。
  更让人难堪的是,他现在自己都不确定,到底应该怎么替程临辩护。程临到底给普通人带来了多少伤害,好像根本无法去想象。
  如果他跟谭跃的身体异变,都跟程临有关呢?
  而谭跃现在,却还在试图帮助他,去给程临当辩护律师。如果谭跃知道了这件事,向思尧都不知道谭跃会怎么看他。
  谭跃对向思尧的这个回答,却是有些意外,没再说些什么。仅仅就这么一句话,他好像就能感受到向思尧的难过,虽然那种情绪并不剧烈,却也无法忽视。让谭跃想把向思尧拉过来,揉揉他的头发。甚至也不想再玩一些无聊的把戏,来增加向思尧的负担。
  反而是向思尧不愿再继续想下去,自己拍了拍脸,又看到谭跃单薄的病号服。
  脱去了西装的谭跃看起来要瘦削一些,不过肩背处仍然有明显的肌肉线条,再加上比较高,整张床都显得小了。向思尧问:“你不觉得挤吗?”
  “还好,住院不就是这样。”
  “你以前来我家的时候,我都觉得你没吃饱饭,看起来特别瘦,跟竹竿似的。”向思尧想起过去,“所以再见到你,我都认不出来了。”
  谭跃解释:“那是生长期抽条,吃多少都那样。”
  说完,他看到了向思尧投来的眼神。
  “哦,原来是这样。”向思尧的语言是这样的。
  但是眼睛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充满了一种“我都明白的你不用再说了”,似乎已经知晓谭跃曾经是个被克扣伙食吃不上饭还不愿承认的穷学生。
  今天自己好不容易心软一点,句句都说的是实话,怎么还是这样了呢?


第16章
  程临五十岁,在机场被捕时,正在和朋友道别,穿着一身黑色大衣,半长头发和胡须,从容不迫,看起来甚至更像一个艺术家。
  进警车前,还有记者在追着问:“你感到羞愧吗?”“听说你也分化了,请问是什么性别?”“你觉得你会被判死刑吗?”
  更还有一些大逆不道的人:“有人说炎帝和黄帝是一对AO伴侣,炎黄子孙就是他们的后代,你同意这个说法吗?你觉得他们谁是Alpha,谁是Omega?”
  连程临都听笑了,但也只是嘴边有些弧度,并没有回答问题。
  车门关上,视频结束。
  这是程临最近的影像资料,虽然已经被删了不少,仍然能在网络上找到痕迹。
  向思尧这个人,干一行就爱另一行,看着当事人的资料,想的却是:炎黄子孙,这个梗不错,可以拿去写成段子。
  谭跃这两天住院,向思尧这个助理反而变得更忙,光是快递就帮谭跃拿了好几个。刚刚又被电话遥控着,打开了谭跃的电脑,找一位委托人的资料。
  找完以后,刚想关掉电脑,就看到显示器里,那个名为“程临”的文件夹。
  点开以后,首先看到的就是这个视频。
  向思尧已经很多年没有亲眼看到程临了。眼看父子即将再次相见,他到现在都没有想好,如果见面,他该对程临说些什么。
  向思尧又注意到,除了这个公开发布过的视频以外,按序编号的文件里,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他还是打了个电话给谭跃,问自己能不能看。
  谭跃说:“可以。你别这么生疏,以前翻我作业本的时候都不是这样的。”
  向思尧觉得这个性质很不一样,可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反驳,又听到谭跃咳了两声,似乎还把话筒拿远了,明明力度很大,声音却骤然小了很多。
  “你还在咳嗽吗?”向思尧想起来,谭跃似乎咳了有一段时间了。
  “没什么大事。”谭跃还是这样,并不愿意跟他透露自己的状况,“你事情做完就先走吧,我又不在,你还不如回去好好看书复习。”
  向思尧却还是放心不下:“你这病很烧钱吧,如果没钱了……”
  说到一半,他又卡了壳,原本按照他的性格,应该大包大揽,让谭跃有困难就来找他。可事实是他现在手里仅有的钱,还是爷爷施舍留下的。昨天把包背回去以后,他才在夹层里发现谭跃已经将那个厚厚的信封塞了进去。既然如此,谭跃肯定不会要这笔钱。
  “你别操心了,”谭跃都头痛了起来,“我现在是参加临床试验的患者,不要钱的。”
  今天许医生又来了一次,跟谭跃聊起他的身体状况,不乐观的程度超过了谭跃的预料。按照他的说法,谭跃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地雷,没有出事只是运气好而已。
  “就像那些突然猝死的年轻人,”许医生说,“他们是长期熬夜加班,可能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事,能跑能跳,但突然有一刻,身体受不了了,弦崩断了,人就垮掉了。你的信息素就是一直在这种高压状态,我也不知道哪天会有事。”
  “可是过去那么多年都没出什么大事。”谭跃为自己辩白,“我工作也没受什么影响。”
  即使难受,也就是再加重药量,不就行了吗?
  “已经从量变到质变了,”许医生说,“哪怕现在是ABO的世界了,也不能丢掉唯物主义辩证法!”
  真到了这种有危险的时刻,谭跃又想当什么都没发生了。但现在却变得收效甚微,一直说没事没事,向思尧好像都不咋相信。
  挂了电话,谭跃掐掉了烟,从吸烟区走回去。
  以后不能再边抽烟边打电话了,他想,万一稍微呛到,都有人会大惊小怪。
  向思尧并没有提前溜走,他准点下了班。倪虹的酒吧又在搞活动招揽人气,这次是带定位发朋友圈集赞就能获得免费无醇酒一杯。李东铭为了女朋友,再一次要求向思尧过来。
  “好几个客人问你呢,”他说,“虽然你上岸了,也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啊。”
  “我没有段子可以讲的,”向思尧说,“你不懂,我最近心情很沉重,根本找不到好笑的事情。”
  “那更要过来消遣一下了!”李东铭却还在趁火打劫,“今晚party夜,过来玩玩!说不定就找到你中意的Alpha了呢!快过来,就这么定了,不然涨你房租啊!”
  挂了电话,李东铭又跟女朋友抱怨:“他最近绝对有情况,天天跟我打听Alpha什么的,特别侵犯我的私人空间。”
  “谈恋爱了?”倪虹猜测到,“但他一直跟我说在这里没什么认识的人啊。”
  “现在他都找到工作了,肯定认识了新朋友嘛。”李东铭不甚在意。
  “有吗,我怎么只听他提过那个性骚扰的Alpha上司。”
  李东铭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两个人相对而视,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某种可能。
  所以当向思尧赶过来给酒吧凑人头时,非常诧异自己这么高尚的行为不然没有得到感谢与褒奖,反而被两位老板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让他很不自在。
  他想把话题拉回来,望向台上正在练习开放麦的表演者,听了几个生硬的段子。服务生看他来了,给他送上来一份甜品。
  “冰糖炖梨,”服务生说,“冬天容易着凉,润润嗓子,等会儿上去表演。”
  向思尧说了谢谢,尝了起来,精心熬制的冰糖炖梨,的确清甜可口,让干燥的喉咙得到了一丝滋润。倪姐这个酒吧,除了调酒本身,其他都做得有声有色。
  似乎那个被传到网上的录制视频的确给这个酒吧吸引了一些人气,客人明显比以前多了,还有人注意到了向思尧,起着哄让向思尧上去。
  “不用管他们,”倪虹说,“你玩你自己的,最好找个Alpha过夜。”
  向思尧如果今天就找到一个Alpha去酒店过夜,那她那无稽的猜测,自然就破灭了。
  可是,今天向思尧居然不像以往那么拒绝,想了想,打好腹稿,就走了上去。
  他今天时间很短,先是把那个视频里的观点讲出来,说有人认为人类在远古时期就有ABO的基因,并认为炎帝是Alpha,黄帝是Omega,被他们打败的蚩尤就是Beta,在崇拜生殖文明的远古时期,具有信息素优势的Alpha和Omega联合,繁衍了诸多华夏子孙。
  “看到这个说法以后,我去查了一下,炎帝姓姜,黄帝姓姬。有姓姜的朋友吗?哦有一个,那起码大家生活中,还是很有可能遇到姓姜的对吧。有姓姬的吗?没有。有认识姓姬的吗?还是没有。”向思尧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所以大家看到了,在远古时期,冠姓权的争夺已经开始了。”
  这么短的笑话,但配合着气氛,全场都哄堂大笑了起来,倪虹也在笑,直到向思尧从上面走下来,光一下退到了他的身后。
  向思尧眼神闪烁,问倪虹,今天的效果看起来不错,他能不能多带一份冰糖炖梨回去。
  直觉让倪虹追问了一句:“带给谁的?你家不就是你和李东铭?”
  “我等会儿不回家,”向思尧摆了一下手,“我去医院,谭跃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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