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八修》第2/244页


  韩剑平含笑说道:“什么联语?李兄不妨念来,让小弟欣赏欣赏!”
  李玄摇摇葫芦,喝了两口,浓眉一挑,朗声吟道:“吕道人,太无聊,八百里大湖,飞过去,飞过来,一个神仙谁在眼? 范秀才,真多事,数十年光景,什么先?什么后?万方忧乐独关心!”
  韩剑平听得拍案赞道:“此联高超洒脱,确是白描圣品,应当为之浮一大白!”李玄苦笑说道:“韩老弟,你还要浮一大白?我这葫芦之中都快没有酒了!”
  韩剑平正待命人替他在葫芦之中灌满美酒,李玄忽然微一侧身,摇手笑道:“韩老弟,你少时再替我买酒,如今吕纯阳已到,快上岳阳楼了!”
  韩剑平因知李玄喜爱诙谐,遂含笑问道:“李兄,你等吕纯阳来则甚?是要请他画符念咒,还是要请他降妖捉鬼?”李玄摇头笑道:“都不对,我是穷极无聊,想学他一桩绝技!”
  韩剑平笑道:“李兄想学什么绝技?是他‘飞过洞庭湖’的身法?还是‘剑斩黄龙’的剑法?”李玄怪笑说道:“他度洞庭的身法、斩黄龙的剑法以及三戏白牡丹的风流解数,虽均极为高明,但学会之后,却对于我这一身褴褛之人,毫无帮助!”
  韩剑平听出对方语意,恍然笑道:“李兄是想学他的‘点石成金’手段?”
  李玄连连点头,纵声狂笑说道:“世人结交重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我若学会了吕纯阳的‘点石成金’手段,岂不可大摇大摆,吐气扬眉?不至于只有你这‘玉笛韩湘’才肯青眼独垂,不嫌我穷老肮脏,和我交友,请我吃酒!”说到此处,果自岳阳楼下缓步走上一位青袍道士。
  韩剑平闪目打量,只见这位道士神情潇洒出群,肩露剑柄,手持拂尘,五绺须飘动胸前,果然是一副传说中的纯阳仙人打扮!这青袍道士才一登楼,李玄便用铁拐点地,一瘸一跛地走过去,伸出一只污黑的右掌,陪笑说道:“道长,你发发慈悲,布施我老花子几个酒钱好么?”
  青袍道长目光在李玄的全身上下微一打量,伸手入怀,取了一锭黄金递过!韩剑平见那锭黄金足有十两,不禁含笑说道:“好大方的道长,好造化的花郎!” 李玄双眼一瞪,回头看了韩剑平一眼,怒声叫道:“你们这种酸秀才懂得什么?不要眼红!这锭金子分明是一文不值的假货!”
  青袍道士闻言一愕,手中拂尘微摆,向李玄扬眉问道:“老花儿,你怎知道这锭黄金是一文不值的假货?”
  李玄拄拐卓立,目注青袍道士,“哈哈”怪笑说道:“你看你这身打扮,既然想学吕纯阳,则定把真的黄金留着去嫖白牡丹,哪会如此慷慨大方地送给我老花子买酒喝?”
  青袍道士听得双眉方蹙,李玄又复叫道:“你不要皱眉头,瞪眼睛,李铁拐得道在先,总比吕纯阳的神通来得大些!我算得出你手中拂尘有多少马尾?你却猜不透我葫芦之内卖的什么?倘若不信,我便把这锭黄金弄开,揭破你的假仁假义!”
  话完,把那锭黄金脱手抛起,舒掌凌空微推,黄金便忽然变形,成了一团金球似的,向青袍道士当胸飞去!青袍道士接住金球,以一种奇异的眼光凝注李玄,冷然问道:“老花儿艺业不俗,你是不是‘蓝面魔君’呼延西手下的‘蛇丐’孙三?”
  李玄摇头笑道;“你猜错了,倘若按百家姓来排行,‘蛇丐’孙三应该是住在我的楼上!”
  青袍道士点头说道:“尊驾原来姓李!”
  李玄双目一瞪,指着手中的铁拐、酒葫芦,冷笑说道:“你是不是被白牡丹迷昏了头,怎么一到岳阳楼上便说醉话?冲我这几件随身法物,走遍天下,不用开口,谁也知道我应该姓李!”
  青袍道士目中神光微闪,哼了一声说道:“老花儿不必卖傻卖疯,你家道长看透你是‘蓝面魔君’呼延西的爪牙人物!”
  李玄点了点头,诡笑说道:“‘纯阳剑客’,算你识人,我家呼延魔君命我在此等候你来,代为传语,也请你于今夜三更去往君山附近的洞庭湖面一会!” 青袍道士扬眉朗笑说道:“请你回复你家魔君,就说任凭他摆下刀山剑树,安排了虎穴龙潭,我吕慕岩孤剑只身,三更赴约!”
  语音了处,道袍微飘,施展“移形换影”的上乘轻功,便自纵往岳阳楼下。
  韩剑平静观至此,方愕然发话问道:“李兄,你又在弄什么玄虚?我不相信以你这等人物,竟会是那‘蓝面魔君’呼延西的爪牙党羽?” 李玄“哈哈”笑道:“如今时已近午,这岳阳楼头即将游人如织,我们还是到洞庭湖上去作长谈的好!”
  韩剑平点头笑道:“小弟早想游湖,楼下并已雇好船只等待。”
  李玄怪笑说道:“韩老弟,你若想听我把那‘纯阳剑客’吕慕岩的故事讲得精彩一些,却须为我这条老酒虫多准备一些润喉助兴的美酒好菜!”
  韩剑平闻言一笑,两人下得岳阳楼,登上游船,容与在洞庭湖一碧连天的波光云影之内!李玄见舟中所备酒菜果极精美,遂手不离箸,杯不离口,旁若无人地一阵大吃大喝!韩剑平见他那副吃相委实太以难看,遂忍俊不禁地手持玉笛,转身凭栏远眺。
  李玄把杯中美酒饮完,怪笑问道:“韩老弟,你为何不饮酒了,是被我吃怕了么?” 韩剑平失笑说道:“舟中酒菜足够我们游湖三日所需,李兄尽管放量饮用!小弟是因这湖上景色太好,才暂时停杯展眺!”
  李玄目光一扫,扬眉问道:“老弟觉得这湖上景色有何好法?”
  韩剑平一扬手中玉笛,指着雄峙的岳阳楼影,隐约的君山黛色,以及湖上片片风帆,含笑说道:“胭脂三尺浪,螺黛一痕秋,船帆云外引,楼影浪中浮,这等景色,颇足开襟涤俗的呢!”
  李玄“哈哈”笑道:“韩老弟,你大概是初游洞庭,不知道要领略洞庭之美,必须夜游,尤其是有月的秋夜!我那古代同宗李太白便有一首诗儿,称扬这洞庭湖的秋夜景色!”
  韩剑平笑道:“是不是‘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李玄点头笑道:“落霞起蠡浦,凉月洞庭湖,烟迷云梦泽,晴望岳阳楼,确是此间绝情!老弟且等晚来欣赏,如今还是陪我喝些酒儿,听我讲故事吧!”
  韩剑平听得他要讲故事,遂回身就座,持壶先替李玄把杯中斟满,然后含笑问道:“李兄,你与九疑山白骨峡中那位‘蓝面魔君’呼延西,究竟有什么关系?”
  李玄一阵纵声狂笑,目注韩剑平,摇头说道:“韩老弟请放心,我与呼延老魔头毫无关系,这位‘蓝面魔君’倘若看见我老花子时,恐怕还要把眉峰皱上几皱?”
  韩剑平闻言笑道:“这样说来,李兄方才与那‘纯阳剑客’吕慕岩订约之事,只是―种开玩笑的性质罢了!”
  李玄摇手说道:“决非玩笑,我要准时赴约!”
  韩剑平被他弄得惑然不解地问道:“那‘蓝面魔君’呼延西来不来呢?” 李玄笑道:“呼延西哪里会来?我只是假借他的名义,骗骗那位冒牌的吕纯阳而已!”
  韩剑平扬眉问道:“李兄不会平白骗他,但不知此举含有什么深意?”
  李玄引杯就唇,一倾而尽,又挟了一块“东安鸡”,嚼得口沫四飞,怪声笑道:“李铁拐与吕纯阳同列八仙,我不忍看他堕落,才想略显神通,挽救他脱离苦海!”
  韩剑平失惊问道:“李兄这‘堕落’二字应作何解?”
  李玄微笑说道:“蓝面魔君’呼延西有位宠姬,名叫白牡丹,外号人称‘美人狐’!”韩剑平皱眉说道:“从这‘美人狐’的外号之上,便知此女极为淫媚可怕!”
  李玄笑道:“美人狐’之号虽然可怕,但白牡丹之名却极为可爱!尤其世俗间更流传着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一段故事,遂使那位‘纯阳剑客’吕慕岩几乎坠入无边孽海?”
  韩剑平失声问道:“莫非那‘纯阳剑客’吕慕岩竟与‘美人狐’白牡丹发生了暖昧?” 李玄又饮了半杯酒儿,摇头笑道:“暖昧倒还未曾发生,只是两人之间业已有了相当的感情!”
  韩剑平听得眉峰微聚,讶然说道:“小弟在岳阳楼头见那‘纯阳剑客’吕慕岩分明是位气宇轩昂的武林奇侠,怎会看得上‘美人狐’日牡丹那等淫娃荡妇?”
  孪玄微叹道:“我对这桩事儿曾经下过一番功夫,故而知道有三大原因!”韩剑平举杯笑道:“夜来之约尚早,小弟愿闻其详!”
  李玄面色一正,缓缓说道:“第一点原因是‘蓝面魔君’呼延西人既老丑凶暴,又有一妻二妾,‘美人狐’白牡丹对他难免有雨露不匀、牛粪鲜花之感?一旦遇见‘纯阳剑客’吕慕岩那样一位潇洒的英雄加以关注,自然容易动情!”
  韩剑平点头说道:“李兄分析入微,这第一点原因恐怕便是病源所在?”
  李玄伸手拈了一块熏鸡送入口中,一面咀嚼,一面含笑说道:“第二点原因是那‘美人狐’白牡丹因性喜穿白,又复丽质天生,一向不施脂粉,尽管性情极为淫荡,但外表看去却宛如圣女,决无妖媚之气……”
  韩剑平俊目闪光,插口说道:“这叫心如蛇蝎,貌似莲花,是最可怕的一种女子!”
  李玄摇头笑道:“老弟说得不错,更可怕的是这‘美人狐’白牡丹久历情场,深娴擒纵韬略,知道对付‘纯阳剑客’吕慕岩这等侠士,欲速不达,只能用情,不能用媚,故而他们之间虽然见面四到五次,每次却均只若有情若无情的淡淡数语,决未有淫荡举措,但利用眼角眉梢所吐露出来的无穷哀怨,业已化成一面万丈情网,准备选择适当时机,把‘纯阳剑客’吕慕岩一网而获!”
  韩剑平摇头叹道:“这位‘美人狐’的攻心擒纵之术,着实厉害!”
  李玄目光微扫四外,继续说道:“第三点原因是世俗间相传古仙人吕纯阳曾经三戏白牡丹,加以度化!吕慕岩精‘纯阳剑法’,号‘纯阳剑客’,向以‘今世纯阳’自命,恰巧又遇上这位白牡丹,遂勾起豪兴,想试试自己有无效法古仙人从淤泥之内拔擢青莲的度世手段?”
  韩剑平听清经过,微起疑云,向李玄问道:“李兄,请恕小弟多疑,你对此事分析得如此精细,足见曾费苦心!但小弟在岳阳楼上却发现你与那‘纯阳剑客’吕慕岩竟系陌不相识!” 李玄“哈哈”笑道:“韩老弟,我虽与吕慕岩陌不相识,却已找了他好久,故而对他之事不得不特别关心!”
  韩剑平扬眉问道:“李兄要找‘纯阳剑客’吕慕岩作甚?”
  李玄翻着一双怪眼,目光炯炯地凝视韩剑平,以一种神秘的神情含笑说道:“韩老弟,我要找‘纯阳剑客’吕慕岩之故与你有关!”
  韩剑平莫名其妙,惑然瞠目问道:“李兄越说越发奇妙,怎会又与小弟有关了呢?” 李玄浓眉高挑,目光仰视长天,豪气如云地纵声狂笑答道:“因为我有一桩奇妙的设想,企图促成一桩古罕今无的武林盛事!”
  韩剑平被这“古罕今无的武林盛事”一语引起了莫大的兴趣,目注李玄,含笑问道:“李兄,你有什么奇妙的设想?韩剑平愿闻究竟!”
  李玄怪笑说道:“韩老弟,在我回答你这项问题之前,却想先问你两项问题!”
  韩剑平扬眉笑道:“李兄有何事见问?”
  李玄一面饮酒,一面笑道:“韩老弟请仔细想想,当世武林的黑道人物之内,以‘魔’为号的共有几人?”
  韩剑平屈指计道:“我们由‘方外三魔’算起,他们是‘神环魔僧’通化头陀,‘神剑魔道’顾凌霄,‘神拂魔尼’玉师太,加上眼前谈到的‘蓝面魔君’呼延西,以及明岁重阳在南海普陀称觞作寿的‘魔铃公主’诸葛飞琼,已经有五位之多!”
  李玄笑道:“韩老弟再想想看!”
  韩剑平微一寻思,含笑点头说道:“小弟想起来了,山东崂山的‘秘魔庄’中还有一位‘魔心秀士’古玉奇!”
  李玄点头笑道:“古玉奇确是一位难缠难惹的大魔头,但除此以外,似乎还有人以‘魔’为号?”
  韩剑平哦了一声,举杯微饮,并持箸挟了两枚“酥炸桃仁”,一面咀嚼,一面思索。
  李玄见他一时想不出来,遂微笑说道:“韩老弟,你曾否听说贵州苗岭火龙峒中,有一位胁生肉翼的怪人号称‘飞魔峒主’么?”
  韩剑平恍然笑道:“小弟曾经听说这位‘飞魔峒主’天生异禀,神力无穷,尤其那一双肉翼,不仅可助长轻功,凌空变化,翼上并藏有十二根霸道无伦的‘火龙毒羽’!”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忽又微一寻思,继续向李玄笑道:“李兄,提到这位‘飞魔峒主’,却使小弟又复想起一位与这凶苗颇有关系的以‘魔’为号之人尸!”
  李玄会意笑道:“韩老弟是否想起了那位‘逆天魔医’施不施?”’韩剑平蹙眉说道:“这施不施的医道之精,真足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但他专爱逆天行事,不肯救治善人!据说‘飞魔峒主’的左胁肉翅曾为毒所伤,百药难医,性命呼吸,最后终以一斛明珠的代价求来这位‘逆天魔医’,果然名不虚传,着手回春,保全了‘飞魔峒主’性命,以及他双胁肉翅的天生异禀!”
  李玄听到此处,怪笑说道:“当世以‘魔’为号之人,大概已被我们说尽,前五后三,一共有八个人!”
  韩剑平微叹说道:“这八位魔头,个个功参造化,人人艺有专长,以致闹得武林之中无论南北东西,到处都一片混乱;弥漫着血腥气息!”
  李玄怪眼双翻,神光如电,轩眉笑道:“韩老弟,既然这八魔为患,我们应不应该设法降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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