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生春》第60/190页


  他早习惯这样的母亲了,当初大哥、二哥幼年夭折,他和老四年纪都差不多。论学业武功他都远超出他,可父亲依然没把自己作为继承人培养。
  那时他以为父亲是偏心老四,卯足劲了表现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比弟弟们用心,把几个弟弟都压在了身下,可父亲依然没立自己为世子。
  直到后来父亲病危,王府大乱,他把老四都关了起来,父亲才跟自己说了实情,他迟迟不愿立自己为世子,就是担心母亲太蠢了会拖累他。
  父亲说如果他以后想走得更顺利,就要先把母亲杀了,不然她迟早是祸根子。镇北王冷笑一声,母亲再不好,也生养了自己,而老头子呢?若非他子嗣实在单薄,成年儿子就他和老四,他恐怕早杀了自己了吧?
  他估计也知道自己一死,他那宝贝儿子就活不了了,所以死前还给自己挖坑,想让自己担上弑母的罪名,好保全自己下面的儿子,他就从来没喜欢过自己。只可惜他机关算尽,还是没能如愿,他一死,自己就把老四杀了。
  之前他能容忍母亲胡闹,可现在阿湛长大了,有些事就不能再纵容了。镇北王杀自己兄弟时毫不手软,可轮到自己儿子了,他总希望儿子们和睦相处,哪怕是慕洵,他也不希望他出事。
  镇北王思忖着如何调节儿子间的关系,沈灼回了自己院落后,就把衣服换了下来,吩咐下人把衣服丢了,被贺楼太妃啐了一口,她能忍到回自己院子后再脱下来已是极限了,她是不可能再穿这件衣服的。
  “好好一件衣服就毁了,以后我不穿新衣服去了。”沈灼嘟哝说,她衣服多,旧衣服也多,禁得起这样糟蹋。沈灼所谓的旧衣服当然不是那种穿了好几年的旧衣服。
  而是洗过几次,有些褪色的新衣服。古代染色技术不发达,衣服洗过几次后就容易褪色,是故很多世家夫人在家时都穿半新不旧的衣服。
  这不是她们节省,而是那些衣服本来就不是旧衣服。沈灼新衣服多,这种旧衣服也多,她家常都穿不过来。沈灼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贵族,对这样的浪费还是有点心理障碍的,她一开始外出也穿过这种衣服。
  但很快她就没再穿了,当整个大环境都是这样的时候,个别人想做与众不同的举动,是需要强大心理素质的,沈灼自认不是心理强大的人,就没再做过这种事了。她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沈家和慕家的颜面。
  慕湛听得好笑,“你要是心疼少一件,再做几件不就成了?”他握着妻子的手柔声说:“今天委屈你了。”
  沈灼笑道:“我没委屈,要说委屈,太妃才委屈大了。”沈灼想到太妃被自己气得只能干瞪眼,却做不出别的事来的样子就好笑,她这辈子恐怕都没受过这种委屈吧?
  慕湛莞尔:“她是个混不吝的人,你以后要多小心。”慕湛太了解贺楼太妃了,她是个极度自私自利,且愚蠢无比的人,这样的人很容易做出别人想不到的事。
  “我会的。”贺楼太妃这样的人,沈灼前世也见过,知道她们这类的杀伤力,蠢货之所以是蠢货,就因为他们行事只顾自己痛快,完全不知道做蠢事的后果。
  可惜偏偏这样的人还是姨夫的亲娘,沈灼暗自唏嘘,难怪姨母只去了一次北庭,这样的婆婆一般人都扛不住。沈灼敢应下照顾太妃的事,主要是姨夫偏着自己,又有了姨夫偏颇,她就轻松了。
  慕湛轻抚她鬓发,“要不要休息一会。”
  沈灼说:“不是才中午吗?”
  慕湛问:“你不午睡?”
  “不睡,我身体这么好,怎么要午睡?”沈灼刚重生回来一段时间有时候会午睡,主要是前世病着病着就习惯了,晚上睡不好,反而白天能睡得更好点。
  现在她渐渐习惯这具精力旺盛的年轻身体,她就不需要午睡了。慕湛让沈灼午睡,是因为她小时候一直要午睡,他对沈灼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十岁的时候。
  他不知道沈灼幼时午睡,大部分只是为了陪伴姨母。姨母体弱多病,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待在房里休养,她又疼爱自己,不忍把自己拘束在房里,沈灼就千方百计想借口多陪姨母。
  现在回想起来,沈灼很庆幸自己从小就穿越了,让她比一般的孩子更贴心,也更好地能孝顺母亲和姨母,两人去世时她伤心,但不至于有太多遗憾。
  慕湛不觉得身体好和午睡有什么关系,“我困了,你陪我睡一会。”
  沈灼歪头看着表哥,半晌后她慢吞吞地说:“表哥,你是不是想我陪你?那我去书房陪你好了。”表哥这样就跟姨母当年要哄睡自己一模一样,非说自己胆小,不肯跟她分床睡,都是借口罢了。
  慕湛啼笑皆非,他想陪她休息一会,结果小丫头还不领情,他想了想说:“也行,那你帮我算账吧。”他要管军需,正好需要可信的账房先生,夭夭也算是最可信的账房了。
  沈灼兴致勃勃道:“好啊,我们这就去。”她这几天已经把他们院子里的账册整理完毕了,这会正无聊呢,表哥那边事情应该比较多吧?
  慕湛让妻子去书房算账,是想起她惊人的计算能力,他不知道沈灼在沈家时计算速度已经收敛了,现在她帮慕湛算账,才是状态全开,不过短短一个下午,就已经帮慕湛算好了寻常账房先生半月都算不完的账册。
  她这惊人速度把镇北王都惊了,他笑着说:“难怪你小时候总说要经商,你这本事不经商是埋没了。”
  沈灼讪笑,慕湛忍俊不住,她小时候想法可多了,不单单只有经商一个想法,她还想过出家当女冠,被母亲教训一顿后就不敢提了。
  镇北王见儿媳有这等本事,干脆让人将以往的账册都搬来了,“小七,你给我算算这些账册,算好了我有赏。”
  沈灼笑着问:“阿耶,我能先要赏吗?”
  镇北王哈哈大笑:“行啊,你要什么?”
  沈灼说:“我想在家养个戏班子。”
  “戏班子?”镇北王一怔,“你不是不爱听戏吗?”
  沈灼说:“我是不怎么爱听戏,可我想祖母在家也无聊,偶尔出去散心也就是去佛寺,佛寺是好,可我们生在红尘,也应该有个红尘的消遣,不如在家养个戏班子让祖母平时消遣用。”
  沈灼来北庭后就发现,王府豪奢是豪奢,可无聊也是真无聊……满王府的女眷除了做衣服、打首饰、去寺庙外,就没别的爱好了,这么无趣的生活,难怪一窝子女人斗得跟乌眼鸡似地,除了斗她们还有什么消遣吗?
  沈灼决定让大家多点爱好,比如说听戏、搓麻这种,横竖王府有钱,供得起这样的消耗。只是戏班子要么从京城买现成的,要么就是买小孩子自己教导。
  王府情况特殊,直接买个戏班子难保没有钉子,还是去外面买小孩子自己养。沈灼没说,她小时候是不喜欢看戏,现代来的孩子有几个喜欢看戏的?
  可是随着年纪渐长,沈灼观念就改变了,主要是没改变也没法子,古代娱乐生活实在太贫乏了,不看戏能玩什么?她连搓麻都找不到对手,谁也不想有个碾压自己的对手。
  沈灼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可以去江南采买几个戏子回来当先生,我听说西域还有好些异域舞女,她们跳舞都挺好看的,这些都可以买回来。”
  镇北王和慕湛听得心里怪怪的,按说养戏班子舞姬,都应该是男人享受,怎么小姑娘说得如此坦然呢?
  沈灼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她扑哧一笑:“戏曲歌舞这些,我们女人看是消遣,男人看多了就玩物丧志了。在京城除了那些不成器的纨绔弟子外,大部分有出息的男子都不会碰这些的,每年四时花会时投金花最多的就是各家夫人了。”
  镇北王和慕湛听沈灼说起四时花会,两人神色古怪了,镇北王没好气地说:“你小姑娘家家怎么也知道四时花会的?”
  四时花会是京城三年一度的官伎花魁大赛,身为从穷乡僻壤来的土包子,镇北王从未听闻过四时花会。他第一次知道四时花会,还是顾王妃在四时花会上一掷千金,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官伎捧成了花魁,当时镇北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虽姬妾甚多,都从来不碰这种脏玩意。关键是捧个花魁可不是砸钱就可以的,还要动用人脉关系,王妃对自己都没这么上心过,一个脏玩意何德何能?
  偏偏王妃喜欢那脏玩意,镇北王勉强忍了,后来王妃去世,那脏玩意还想给王妃殉葬,镇北王让人把她打晕了,提脚把她嫁人了。什么玩意!还想给王妃殉葬!当他是死人吗!


第67章 投诚(上) 试探
  沈灼见姨夫神色不对, 才突然想起姨夫似乎很不喜欢听音,每次他来京城时候,听音总是去别院暂住一段时间, 尽量不让姨夫见到自己。
  她暗自腹诽,姨夫纳了那么多姬妾, 还不允许姨母交给朋友吗?听音就是那位花魁,因擅长曲乐, 给自己取名为听音。沈灼的乐器乐理都是她启蒙的。
  姨母死后,听音就嫁人了,她嫁的人家还不错,是个富庶的商人家庭, 除了她夫君以外, 家中别的亲眷都不知她的身份, 丈夫对她也很好,沈灼担心跟她交往, 会让别人翻起她的旧事,就跟她断了联系。
  但她曾派人私下给听音送信, 给了她一份沈家的拜帖, 如果听音遇到困难, 她可以持着这份拜帖上门找自己, 也算是她这个当徒弟给师傅尽的最后一份孝心。
  不过前世听音一直没用上这份拜帖, 沈灼也知她后来如何了,想来以师傅的通透,日子过的应该不错的。沈灼敛下思绪,正色对镇北王说:“父亲,太妃年纪大了,该颐养天年了, 这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我们年轻人不合适,可对太妃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镇北王若有所思,小七这话也不错,给他娘多找点事,她就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事了,他拍板说:“我让人去采买些戏子。”
  沈灼见姨夫答应了,不由喜滋滋地补充说:“也不用局限于京城江南和西域,别的地方也可以的。”
  镇北王瞥了儿媳一眼,怀疑这丫头买戏班子是想自己玩,而不是为了孝顺太妃。
  沈灼不管镇北王的想法,得了他允许后,她便低头继续算账了。那么多账册,要是不抓紧时间,她恐怕婚礼办完都算不完。
  镇北王吩咐了儿子儿媳几句便走了,留下慕湛陪妻子,有了沈灼的帮忙,他不用算账,但别的事还是要做的,光是采购军需就是一件大事。
  之前慕湛处理公务,基本都是整日整夜办公的,可有夭夭在身边陪着,他倒是记得半个时辰拉妻子到外面院子散散步,望望远处,让身体和眼睛都休息休息。
  沈灼因还在教导杜氏和慕容氏两个孩子,她也不是一直待在书房,偶尔还会去内书房看看三人的功课。杜氏已经嫁人了,沈灼想她快点自立,教她都是最实用的东西。
  慕容氏两个女儿年纪还小,管账不急,倒是可以学一些琴棋书画。沈灼知道慕容氏觉得这些没用,她真心诚意地对慕容氏说:“琴棋书画这些看着没用,可我们女子除了在闺阁时有时间心情学这些外,嫁人后就没时间学了。”
  沈灼轻轻叹息,这世道对女人压迫实在太大了,“这些玩意也不是真一点用都没有。嫁人后就是大人了,既然是大人,总会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这些看着没用的东西,好歹能帮我们调节心情。”
  前世沈灼闺阁中琴棋书画学得很认真,嫁人后一开始因不管家,萧毅对她又好,她便放心地沉浸在琴棋书画中,萧毅自己不善这些,可他对自己爱好还是很支持的,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宫廷老画师当先生。
  后来沈灼绵延病榻,心情不好的时全靠画画弹琴调节,那会她才明白了姨母为何说这些看着不能吃喝的东西是最要的东西了,人要是没个能目标爱好,就真跟行尸走肉一样了。
  慕容氏也是从少女时代过来的,沈灼的话让她怔住了,她想起自己少女时代最喜欢织布,现在心情不好了,还是会私下偷偷织上一匹布,她偏头看着远处,将眼中酸意压下去后,才对沈灼笑道:“世子夫人,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就拜托你了。”
  沈灼微微而笑,她不喜说空话,也不爱做表面光的事,她说教杜氏和小姑子就是踏踏实实教。三人在她这里不过学了一个多月,杜氏已经能煞有其事地算账了,账册上的字也认了一半了。
  而慕容氏两个闺女进步更大,两人已经跟着沈灼能念好些古诗了,一手原本写得歪歪扭扭的字也写得像模像样了,喜得慕容氏逢人就夸世子夫人才华出众、人美心善。
  除了贺楼氏这种钻了牛角尖出不来的,后院大部分姬妾都跟沈灼没仇,要说王位之争也轮不上她们的孩子,谁都希望自己孩子以后能好,大家都动了将女儿送到沈灼这边教养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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