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霰》第14/113页
“奴婢家中,已没有人。”
“哦?”
芙惆吸了口气,仰起脸:“家破人亡,一干二净。”
雍正皱皱眉,想问什么,终究什么也没问。
这时就有宫女太监端着大紫砂瓮:“启禀皇上,熬好的冬青叶子水。”
“烫不烫?”
“温凉不热,刚刚好。”
雍正便不再提:“冬青叶性寒,消肿止痛的。先泡一泡,洗净了好上药。”言毕,便拉她手。
芙惆挣脱了。心里压着千钧担,失了手,十分重,牵动他的手腕。那腕上裹着的药布,明晃晃刺着她的眼。眼瞥开,只做不见。
雍正站一会儿,交代苏培盛:“你安排她住下,缺什么,内务府支领。”
“喳――”
他转身去了。
她和其余奴才无所差别的跪下,跪在他身后,例行公事一般:“送皇上――”
宫女碰上大砂瓮,盖子揭开,白汽腾腾,冲了她的眼。眼一热,有些酸。
苏培盛安排芙惆住下。因没册封,只和一般宫女太监住在殿外的围房。自成一间。大家心照不宣,对她十分谦恭。
却是再没见过雍正。皇上始终不曾宣召她,也没什么差使,只一天到晚闲散。
芙惆闲不得,心急如焚。这紫禁城,养心殿,红墙碧瓦正大堂皇,与她,却是步步凶,寸寸险。拖得越久,越是凶险。可是,寻不到一个机会。
晚上,有时中宵难眠。窗外,渺远的地方,呜呜咽咽的古埙。
听了几夜,反反复复的,只一首《苏武思乡》。听得久了,难免好奇,芙惆寻一个宫女问:“什么人吹埙?宫禁之中竟有如此凄凉曲调?”
那宫女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只推不知。她也不再深问。
夜里,又是埙声,如泣如诉。芙惆掀起被,走到窗边。推开窗,月光如水,《苏武思乡》分外悲凉。苏武北放,犹有乡可思。她呢?锦衣玉食,高床暖枕,孑然一身……
那埙断断续续忽远忽近,竟似戏弄,又像指引。芙惆起了念,推开房门,寻了声音而去。
穿花度柳,隐蔽处,黑影一闪。
不寒而栗。她拔下发簪握在手里,仗着胆,缓缓向前,短垣拐角处――
突然一柄长物,凌空刺过。她不及反应,胡乱挥起发簪。手一酸,簪即脱手,长物指在颈间。惊甫未定,她喘息着――不过一柄长帚。
拿帚的人――芙惆倒吸一口凉气。披发四散,面色苍白,鹑衫凌乱,真疑是鬼。
她咬着牙:“你……你是什么人?”
女子冷笑,十分倨傲:“手无缚鸡之力,连我也敌不过,还想行刺雍正?”
芙惆大吃一惊,脊背上全是凉汗,牙都打颤:“你……你胡说!”
“哈哈哈哈――昏君的密探,在十三衙门,高官厚禄。我,像么?”
芙惆只犹疑着,不答言。
“刺杀年羹尧,何必在这宫禁森严的大内?只有那昏君深信。哼哼,色迷心窍,死期不远了!”
芙惆犹自不决。
女子又冷笑:“我虽身无寸铁,想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何必饶舌?”
“要取便取,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