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霰》第15/113页
“好,好,够烈性。你我志同道合,为何杀你?”
“志同道合?”
“不必问。我来问你,为何迟迟不肯下手?”
“我没有机会,没有利器。”
“哈哈哈哈——”她笑了一会儿,声不敢高,分外凄厉,“女人本身,便是利器。杀男人,不一定要刀剑。”
巡夜的侍卫游廊而过,沙沙有声。
女子十分警惕,脸一沉:“明日午后,浆洗局会我。”
倏地一声,凭垣而逾。
第九章
芙惆想不到,皇皇紫禁城,竟有如此阴晦腌臢的角落。衣衫褴褛的女人们被驱赶在一起,刷马桶、浆衣服、做苦力。虱子钻进她们黏腻的乱发。蚊蝇嗡嗡乱飞。领事太监手持棍棒,呼来喝去。
一个太监朝她走过来:“喂!你是哪一宫的?胆敢……”已至近前,慌忙换了脸色,“奴才眼拙,原来是苏佳氏小主子。”
芙惆只在人群中寻找——
太监心虚,用话试探:“莫非……莫非是皇上派小主子察视?”
“不是。”
太监放了心,自圆其说:“这些,都是获罪的宫人。万岁爷法外开恩,免了她们死罪,充为杂役。受罪——”说这话,狠狠向一个挡路的犯妇踹了一脚,“她们自找!”
芙惆不加理会,走到一个埋头洗衣的女人身前。
太监起了疑:“小主子是……”
“我看她人干净,手脚也算麻利。有些差使派给她,还请公公开示。”
“折杀奴才了,您自个儿看着办。”
那太监去了,芙惆走近。
女人只一下下有力的搓着衣服,好久,方缓缓抬头。头发披散开,露出一张脸。
芙惆随她走进逼仄的小屋。屋是东西向,不通风,一股子霉腐味。女人随脚踢开地上碍事的杂什。芙惆跟着她,四下看一看,破破烂烂的,木梁也糟烂了,屋角接着蛛网。
突然地上黑影一闪,正擦着芙惆脚边,她不提防,吓了一跳,缩身向后躲。
却是只肥硕的大灰老鼠,蹿到犄角,正撞到鼠夹子。卡住一只脚,动弹不得,挣扎着吱吱乱叫。
女人冷笑几声:“怎么,这样便受不了?我何尝不是高檐广厦轻裘履丝曳缟,落得这般地步……”她目光一寒,“走这条路,注定不得善终。你可要想想清楚。”
芙惆抿紧唇:“生死有命。”
“好,哼哼——”
“你引我来,究竟有何指教?”
女人不说话。拨开冗乱的杂物,拉出床头角柜的小屉子——小小一只玻璃瓶,玫瑰色的汁子。像内绘的磨砂鼻烟壶,也像西洋女人用的花露水。
芙惆问:“这是什么?”
女人走到屋角。那夹子里的肥老鼠仍吱吱挣扎,卡住的一条腿皮毛外翻,血污一片。她旋开玻璃塞,略微倾斜——
一滴、两滴液体滴下,正到伤口处。
‘哧——’的微微响。那老鼠厉声尖叫,拼力翻滚,带得铁制的鼠夹子‘堂堂’响。
折腾了足有盏茶功夫,渐渐无力,抽搐几下,再也动不得。
芙惆咬着牙凑过去,一阵刺鼻的恶臭,伤口溃烂,尸身紫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