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霰》第27/113页
他伸开手,伸长了――摸索着,摸索一边的桌案。空盖碗拨到,滴溜溜打着转。
他一把抓住,握紧了。咬了牙,猛得向下砸――
瓷碗碎在硬木桌案,手在碎片上。
那手僵持一会儿,没有动。
渐渐的,血渗出来,血顺着每条指缝,血沿着弯曲的掌缘。
涓滴成流,四处流,一桌子旁逸斜刺的虬梅枝,触目惊心。
芙惆骇住了。
趁着那股子钻心的疼,他吃力的撑起来。摊开手,不止血,任它流。奢妄的欲望随着鲜血一起发泄。
热血流出,体内一点一点冷却。
她绝不会想到自己会去碰触那只手,手上的伤口――也许是剧烈的痛苦,也许是茫然的无措。那样的痛苦和无措,是他打动她最深最深的眼神。
片刻的打动与怜惜,片刻的包容与谅解,就在那一刻,就只那一刻。后来,她无数次回想起那一晚,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她的身子在瞬间柔软,她在他身下柔软。焕然的融释,春水溶泄着,破了冰。
绷紧的弦索,受不得这般撩拨。
他用宣肿血污的手掌紧紧攥住她的手――刺骨的痛。刺骨深种的,不止是痛。
他吻她,她依旧躲。可她无法依旧冷如冰。毕竟,冰和火消磨,冰冻伤了火的心,火耗了尽冰的执着……
两败俱伤的纠缠。
原来,身和心可以分得这样开。身体在他的抚摸下偾起,就像蠢蠢偷发的早春冻土,那是来自坚硬覆层下细微的震颤,震颤着惊蛰,然后,温润。羞耻的温润。心呢――
仍旧恨,在他给她疼痛的一刹。她无力的舒开一条臂,摸寻―― 寻一条帕子,她扳开他带血的手,把那帕子缠上去,一道一道,牵牵缠缠……
疼痛的绽放,扶苏的挣扎。
她想那疼延续。那是惩罚,心在惩罚中获释。可她抗拒不了取之而代铺天盖地的滋漫,新鲜的、娇旎的滋蔓。
她在痛苦中支撑,在欢愉中落泪。羞愤的泪。如今,他的罪孽淌进她的血。
他在欢愉的巅峰将罪孽留在她体内,敬事房太监浓墨重彩的一笔将那罪孽深烙……
一身的罪,一身的孽。
她在懊悔中迷惘。
他纵情在女人孕化万物的包容中,忘了一切。
第十七章
阳光透过幔帐的缝隙,落在她垂于被外的手臂。手指动了动,有了知觉。眼睛只开一隙,仿佛撩起千斤重。
他背对着坐在床边。系衣扣,神思不属,非常慢。觉察到床褥微微动,犹豫着,回了头。在他回头的一瞬,她便转身向里。
他知道她已醒――睫毛簌簌颤,每一颤,都会有水溢出,然后,重又盈满。能有多少泪,流也流不完……
她背着身,锦被的曲线勾勒出一个孤零的背影。他看了许久,手搭在她肩头――她向里缩了缩,动作不大,十分疏离。
他的眉头结住了――想说什么……能说什么?
他已整好衣服,压着声音:“这一生……朕只让你疼这一次。”
起身便走,不做片刻停留。
这一回,苏培盛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雍正一丝表情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