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之眼》第2/172页


神像的右眼脱离了眼窝,眼球已经攥在伊迪耶手心。此时,一声炸雷暴响,一道强烈的闪电划过夜空,透过门窗,照亮了整个大殿。失去了双眼的神像,眼窝空洞洞地看着伊迪耶,伊迪耶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哈努曼,哈努曼在哪儿?能够帮得上忙的只有哈努曼了。巴巴老人把手指含在嘴里,打了一声唿哨。哈努曼,那只猴子,突然从黑暗的房梁上窜出来,从半空里扑向伊迪耶。梯子倒了,伊迪耶重重地摔在地上。哈努曼依然紧紧地搂抱着伊迪耶,尖利的指甲抠进伊迪耶肩膀上的肉里。伊迪耶右手持刀,反手刺向背后,刚好刺中了哈努曼的脖子,哈努曼挣扎了几下,再没了动静。哈努曼死了。

伊迪耶从肩头推开哈努曼,摸索着站起来。把沾满猴血的尖刀在衣服上来回蹭了两下,放回腰间。伊迪耶突然感觉不对劲,左手心里明明攥着两颗佛眼,现在感觉只剩了一颗。用右手去左掌心摸索,的确只是一颗。伊迪耶慌了,连忙把手里的佛眼含进嘴里,俯下身去。神殿里一片漆黑,伊迪耶只能用双手在地板上摸索着。然而,却一无所获。伊迪耶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否则,他会丢掉性命,那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来不及了,必须离开,马上。伊迪耶从腰间再一次抽出尖刀,叼在嘴里,挽起左腿的裤脚,在小腿上捏了捏,右手取刀,刺向自己的小腿,尖利的刀锋在肌肉上游走,小腿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涌出来。伊迪耶无暇顾及处理血迹,将佛眼吐到左掌心,用力塞进刚刚划开的肉缝里。钻心的疼痛。割开自己的腿很疼,而且会影响自己行走的速度,没办法,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案了。就算自己因为腿伤被捉住,也有可能侥幸活命。但是,如果将佛眼带在身上,不管是落到法国人、英国人或者土着人手里,自己都必死无疑。再则,在这样的雨夜,这珍贵的佛眼放在哪儿都有可能丢失,放在哪儿都不如放进自己的肉里。即使自己不幸丢了性命,佛眼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伊迪耶!伊迪耶!你出来!我看到你了,你跑不了……”庙宇外面传来队长巴那・特罗亚的声音。巴那是伊迪耶的上司加好友,在战场上,伊迪耶曾经三次救过巴那的命。不过,这次,上士巴那・特罗亚是带人来捉拿逃兵伊迪耶・阿鲁埃的。巴那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可不想让伊迪耶在自己手上逃走,那将被认为是他军旅生涯上的耻辱。“伊迪耶,你出来!”巴那・特罗亚在喊,实际上,他并没有看到伊迪耶。

伊迪耶取出事先带在身上的绷带,将腿上的伤口包扎好,站起来,伸展一下左腿,还好,虽然有些疼痛。伊迪耶是个久经沙场的士兵,这点伤,在他看来不算什么。

“伊迪耶,你跑不了啦!”巴那还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喊着,声音离神庙越来越近。

伊迪耶伸手去搬倒在地上的梯子,突然发现俯卧在地上的巴巴老人。巴巴老人已经奄奄一息了,眼睁睁看着伊迪耶的行径,却无能为力,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伊迪耶意识到,巴巴老人还没有死,他从门房爬进了神殿。伊迪耶甩掉手里的梯子,左手迅速地揪住巴巴老人浓密的头发,右手抽出匕首,手起刀落,将巴巴老人的头颅割了下来。巴巴老人的鲜血从颈子里喷出,溅得伊迪耶满脸都是血星子。伊迪耶手里提着巴巴老人的头颅,举到自己面前。巴巴老人的双眼依然喷射着怒火,直视着这个强盗。伊迪耶的尖刀再一次举起,刺向巴巴老人的眼睛。巴巴老人的两只眼球顷刻之间变成两汪液体,从两只眼窝里缓缓流出。

“砰砰,砰砰……”巴那在指挥士兵砸神庙的木门。

伊迪耶丢下巴巴老人的头颅,搬起梯子走出神殿。雨,依然下得很紧。神庙的木门被撞击得摇摇欲坠。巴那的声音就在门外,非常清晰:“快,再用点力。”伊迪耶跑到院落的一角,那是他早就勘察好的地方,他把梯子搭在墙上,顺着梯子爬上了墙头。伊迪耶骑在墙头上,将梯子抽上去,他可不傻,不能留下梯子给巴那。没有梯子,这生满苔藓的石墙,在这样的雨天,就算巴那是一只蜥蜴,他也爬不上来。

木门被撞开了,黑暗中,一个士兵看到了墙头晃动的人影,高呼:“看!那儿……”

巴那有一双猫头鹰似的眼睛,黑夜里也能看清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更何况伊迪耶是他的老朋友。“伊迪耶,快下来!”巴那一挥手,几个士兵习惯性地举起火枪,瞄准伊迪耶。

“哈哈……”伊迪耶纵声大笑,“巴那,我的朋友,开枪啊!如果你的火枪能打得响,我情愿死在你的枪下。”

“伊迪耶!作为一名帝国的士兵,你不觉得可耻吗?你的行为会让阿鲁埃家族蒙羞的!为了帝国和家族的荣誉,请你下来!”巴那在雨中咆哮。

“巴那,巴那・特罗亚,我亲爱的朋友,我早已经厌倦了这里,厌倦了这里的一切!永无休止的征战和杀戮,死亡,饥饿,还有鼠疫!我讨厌这样的生活,讨厌!亲爱的朋友,我就要和这里的一切再见了,你应该为我高兴。祝你好运……”伊迪耶已经将梯子搬过墙头。

“快,快,上去抓住他!”巴那高声叫喊。几名士兵冲到石墙下面,可面对生满苔藓的石墙,他们手足无措。“人梯,快搭人梯!”巴那喊道。然而,石墙太高了,至少需要四个人叠在一起才能凑效。那些士兵,没有一个人的肩膀足以承受三个人的重量。

“再见了,巴那。再见了朋友们!”伊迪耶一边说,一边把梯子立到石墙外,他可不想跳下去,他的腿还在隐隐地疼,有了梯子就方便多了。伊迪耶顺着梯子,从容地走下来。当他的双脚踏上那块突起的岩石的时候,他的心里舒服极了。他知道,自己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神庙依山而建,别看从庙门到这堵墙仅有二十几米的距离,如果想从神庙的墙外绕到自己现在立脚的地方,巴那他们要足足跑上几十英里山路。那时,自己早就跑到了大不列颠帝国的控制区。

伊迪耶双手举起梯子,用力抛下山崖,除了自己脚下的那块岩石,旁边全都是陡峭的崖壁。伊迪耶曾经花费了整整一年的工夫来熟悉这些地形。岩石旁边斜生着一棵粗大的榉树,伊迪耶从腰间取出一根长长的绳子,一端系在树干上,另一端系在腰间。伊迪耶双手紧紧地抓住绳子,小心翼翼地坠下山崖。

雨,还在无休无止地下着。

这是曾平教授讲给沈默和夏晓薇的一个故事,我们就用它作为这部小说的开端。佛法是讲缘起的,而这个故事就是这部小说的缘起。

 

第一章 死亡

2006年9月9日,深夜,乌云遮月。

虞江大学的校园里一片沉寂,海风和涛声远远地传来。

依绿园3号A座二层,夏青教授书房里的灯光依然亮着。

蒙面人坐在夏青教授对面的沙发上,再次举起那张支票晃了晃说:“再问最后一次,你确定自己想好了?”

“再问一百次都一样。”夏青教授端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微微颤动。

沉默,死一般的寂静。

蒙面人不耐烦地扯下头套,用力太猛,不小心带出了挂在胸前的护身符,一个黑色蝌蚪形状的古玉挂件。他将挂件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虔诚地塞回衣领里面。小东西润爽地滑过皮肤,紧贴在胸前。

夏青教授抬手扶了一下眼镜,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相貌有些怪异的不速之客。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隆起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窝仿佛给这个人的面孔打上了印记。

高颧骨冷冷地看了看夏青教授,许久没有说话。片刻之后,霍地站起来,迅速拔出手枪,乌黑锃亮的枪口指向夏青瘦长的脑壳:“这事怕是咱们两个谁说了都不算。得问问它!”

夏青教授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我们好像见过面?”

“有什么关系吗?在你临死之前想和要杀死你的人叙叙旧?”

“我知道我要死,从你扯下头套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嗯?”

“你已经不怕让我看到真面目了。只有在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时,凶手才会如此从容―从容得几近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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