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春风》第5/101页


  搀扶黄氏出来的小妇人连忙替她抚背,殷殷呼唤,“婆婆,婆婆。”
  奶娘递上热茶,赵氏勉强压住咳嗽,对那小妇人挥手,“银凤,你不认识她吧,这是你大姐姐,过去见过。”
  叫银凤的小妇人弯腰一福,“银凤见过大姐姐,大姐姐好。”
  忠伯一旁提示楚楚,“这是大少奶奶。”
  楚楚伸手扶起,想到初次见面,撸下手上一枚红宝石金戒给银凤戴上,反正楚楚自己不眼奇这些东西,带着反觉得俗气累赘。
  与黄氏银凤枯坐相对,却是无话可说,楚楚听奶娘说过,自己还有两个异母弟弟,于是无话找话,“弟弟们怎么都不在?都上学了么?”
  黄氏脸色顿时煞白,支支吾吾道,“是,是上学堂了。”
  银凤低头直悄悄眼泪。
  楚楚顿觉蹊跷。
  正在说话间,外面哭着进来一童子,“娘啊,我找到哥哥了,他又跟大表哥一起去了罗阎王家赌钱,他不但不回家,还骂我是丧门星,败了他的火气,害他输钱。”
  黄氏慌忙打断小儿子的话,“禄娃,快别哭了,来,见过你大姐姐。”
  叫禄儿的童子转眼看了楚楚几眼,忽然扑过来抓住楚楚就哭了起来,“大姐姐,你可回来了,爹爹不见了,大表哥成天伙着哥哥去罗阎王家赌钱,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这可怎么办?我们拿什么去救爹爹?”
  刚刚还温吞吞的黄氏劈手给了禄娃一巴掌,嘴里骂道,“你大姐姐刚来家,你个毛孩子胡说什么?你大哥跟你表哥是去筹钱救你父亲,不知道就不要瞎说。银凤,带你兄弟进去洗一洗,也不知道哪儿疯去了,一身的泥土。”
  禄娃挨了打,哭得更大声,“我没有说谎,前些天娘自己还说,无颜见爹爹了,这几年家里的银子几乎都被大哥与表哥败光了,不然,也不会连累爹爹将近年关,还要出门去贩卖药材,冒险去闯穷山恶水,不幸落入匪徒之手。”
  忠伯忽然跪下哭诉,“夫人,还是对大小姐实话实说吧,大少爷如今越发不得了啦,今天,药铺的坐堂张大夫来跟我辞别,说大少爷抢走了药铺的银子,还把药材行的药材也输了个精光,药铺明天斗没法子开张了,被我拦下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是筹银子救老爷了,就是一家老小吃饭也成问题了,夫人啊。”
  黄氏夫人虽然教子无方,理家无才,可是却知道药铺是家里唯一来钱的地方,倒不得,慌忙吩咐忠伯,“忠伯,你无论如何也要把张大夫留下,药铺是我们一家的希望,也是救出老爷的希望,万万倒不得。”
  忠伯摇头,声泪俱下,“药铺空了,家里没钱进药材,张大夫今天不走,明天还是会走的。药铺是保不住了。”
  黄氏闻听此话,又是一阵猛咳。
  楚楚被她咳得心肝儿揪得老高,只得吩咐银凤将她扶了下去。
  忠伯忽然噗通一声给楚楚跪下,“大小姐,老奴求你了,你救救这个家,救救老爷吧。”
  楚楚忽然不自觉的落了泪。
  何欢暗暗吃惊,自己占据的这个身躯,竟然时不时爆发一种本能的反应,这让何欢很害怕,难道有朝一日,真正的楚楚还要回来吗?
  果真如此,那时自己怎么办?
  何欢顿时头疼如裂,先前闻听许禄之言,大约知道许家目前银子短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相必不应该是讹诈自己,还是问问的好。
  “忠伯,绑匪说没说要多少银子才能赎人?”
  忠伯伸出一个指头。
  楚楚遂放了心,“一千俩,这个不难,我身上就有银子,忠伯您带路,我们明天就去救爹爹。”
  忠伯摇头,“他们要白银一万两。”
  “什么?这么多?家里凑得出吗”
  “他们知道老爷是大财主,却不知道,许家如今只剩下这座院子,与街上两处房产了。”
  楚楚大惊失色,奶娘不是说许家富甲一方的吗,怎会如此?
  不说楚楚暗暗吃惊,奶娘李妈妈也是万分吃惊,不能置信,“阿忠你可不要胡说,许家家底殷实,内有银钱不下万两,外有千亩良田,药材铺子,年年都有进益,怎么会败落至此?”
  忠伯摇头抹泪,“往事不堪回首啊。”
  原来,自从那年楚楚离家逃婚,黄氏觉得她娘家娶亲不成闹了笑话,就跟丈夫提议,要接她她娘家哥哥一门来家居住,许恺之也觉得议亲之事自己有责任,就同意了。
  谁知那黄家舅老爷一家都不是损的灯,舅老爷舅奶奶一个个比强盗还要厉害,见了许家有什么入眼的东西,背了人就往自己卧房里私藏。
  更有甚者,他们还偷了许老爷的古董字画除去变卖。
  许老爷稍有微词,黄氏夫人就寻死觅活瞎闹腾,许老爷为了家宅平安,也为了孩子还小,离不得亲娘,也只好睁只眼闭一只眼,对黄氏一门忍耐再三。
  谁知有一天,舅奶奶竟然把楚楚母亲的嫁妆偷拿出去变卖,终于惹得许老爷动怒,将他们一家赶了出去。
  黄家一家也在许家也捞够了,如今许家败了,他们倒有了千金的家底,虽被扫地出门,并未回乡,却在东府街赁了房屋住下了。
  黄氏娘家侄子黄明,也就是想娶楚楚那位,他先被楚楚逃婚,失了颜面,后被老爷扫地出门,新仇旧恨,让他耿耿于怀,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他原本就是个五毒俱全之流,到了夷陵很快就与东街恶霸罗阎王何成一股,竟然坏了良心,勾引许家大少爷许全福染上嫖赌恶习。
  初时,夫人每每那私房银子体大少爷还赌债,只背着许老爷,后来渐渐的大少爷越赌越大,夫人也就没有能力替他遮掩,债主罗阎王打上门来了。
  原来,只一年的功夫,许大少爷竟然欠下赌债五千两银子。罗阎王威胁许老爷,许家若不替大少爷还债,就要剁掉大少一双手,许老爷无奈,只好倾尽家财,把儿子赎了出来,狠狠打了一顿出气。
  为了拴住他的心,许老爷央求人给他讨了银凤做媳妇,指望他从此成人。
  谁知婚后不过一月,大少爷又被黄明拉出去聚赌,家里的古董字画都被他偷出去变卖了,大少爷有时候输得急了眼,就公开到家里药材铺子里抢钱还赌博,许老爷也下狠手打过几次,无奈他已经积习难改,许老爷也回天乏术了。
  可怜老爷为了再次兴家立业,借贷千两纹银出门经商,却被土匪绑票。
  此情此景,让楚楚一颗心落到尘埃。没成想,她一路期盼一路憧憬的家,竟然是这个样子。
  父亲下落不明,继母软弱多病,更兼溺爱护犊,成年的弟弟豪赌不成器,年少的弟弟嗷嗷待哺,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药铺也行倒塌。更有饿狼一般黄家人在一边虎视眈眈。
  这乱纷纷,怎一个乱字了得。
  自己原本想来寻求庇护,谁知竟然碰到这茬,夫家缺德,娘家难靠,真是屋漏偏于连阴雨,这是什么命啊?
  欲哭无泪啊!
  虽然换了灵魂,却占了人家女儿身体,许家眼下大乱当前,由不得自己退缩。可是,楚楚虽然有心,却毫无谋生之本领。自己在现代死记硬背的书本知识,在这可谓一无是处。
  楚楚看着忠伯满怀乞求的眼光,不免发愁。这可怎么办,自己这里到有五千两银子,一千亩土地,可是,这些东西却是自己赖以生存的希望。自己变身到此,没有至亲,更无良朋,人地两生,若没了这些东西傍身,岂不要临街乞讨?
  可是,面对忠伯奶娘殷殷的目光,断然拒绝的话,何欢说不出口,再怎么不熟,那人毕竟是楚楚的生父,况且自己的钱财,原本属于许家,拿出来救许老爷也是应当应分,理所当然,倘若自己吝啬钱财,还能算人吗?
  只可惜自己手里的银票也不够赎金。
  只是,楚楚心有不忿,许家诺大的家产竟然被黄氏一门祸害干净,平白便宜她的娘家,楚楚倒想看看,他们母子有何说词。楚楚打定主意,即便自己要倾尽所有去救许老爹,也得他们母子先做个交代才是。
  “忠伯放心,我会想法子救爹爹。请您也把家里现有的财产清理清理,看看还有些什么可以淘换银子,总要凑齐爹爹的赎金才好。”
  “老爷有福,养了个好女儿呀,许家有救了。”
  许家有救?
  楚楚倒不这般乐观。单是那个吃喝嫖赌的许家大少爷,今后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怒其不争
  奶娘亲手安排好饭食,一家人围坐进餐。
  奶娘悄声告诉楚楚,满屋子寻遍了,也不见青姑姑踪迹。神态言语间颇有些埋怨的意思,她觉得小青那样一个成年人,外出也应该跟人打声招呼才是,这样子来来去去,悄无声息,让人担心。
  楚楚知道小青不是人类,也不知道他吃什么度命,害怕奶娘生疑,哪敢实说,只是搪塞说师傅告诉过自己,有事出门去了。
  其实这会儿,小青正挂在楚楚闺房之外的藤蔓之上,美美的睡着懒觉。
  黄氏因身上病着,懒懒的不愿意走出卧房,更主要的是,她害怕楚楚过问家事,楚楚的倔强她早就领教过了,不愿意跟楚楚多做一处。
  银凤十分贤惠,先盛了饭菜去侍候黄氏进餐。
  奶娘忠伯不肯就坐,楚楚虽不甚明白古代礼数,也知道少说少错的道理。诚心让了几句,奶娘执意不肯,也就罢了。
  许禄是个机灵的孩子,饭桌上时不时给楚楚奉菜,一会说大姐姐你吃这个,隔一会儿又夹一筷子腊肉给楚楚,大姐姐你吃这个,可香可好吃了。
  他自己却不动桌上唯一一盘腊肉,只是偶尔看一眼,侯头滚动咽一咽口水。分明嘴馋那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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