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寻卿千百度》第32/58页


“是谁?”楚无尘想,会不会是忆年?转而又觉得是自己臆想了,丹元还从未见过忆年现在的模样,又怎会认得。可是丹元口中吐出一个他此生都不会预料到的名字。
“雨寒月。”
角落里那张桌上,雨寒月端起新沏上的那杯茶呷了一口,远远又瞥一眼楚无尘的背影。白纱下,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天色越发阴沉,细细的小雨入院中。玉成山庄与以往相比,并未改变多少。只是那院中的竹子,在九天龙吟那一次的洗礼下,再长不回原来的样子。
雨渐渐地下大,雨下院中的龙鳞竹伸出绿芽,编成一个巨大的伞遮住院子。院中无人再做喧哗,一个个看着那急速生长着的枝桠都惊呆了。院子尽头,竹枝编成一个平台,一个人在安静的院子中没有声音地走上了平台。
是李暮延。楚无尘仔细回忆,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闯入玉成山庄,也是这样竹枝编成的巨大笼子。而台上站着的人,那时仍然年轻,口口声声在他面前说想带他的妻子回家。
我们都老了。楚无尘看台上的李暮延,好像另一个自己。青丝变白发,莫说年少时的壮志,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未保护好,如何去酬?更何况,在楚无尘心中,还有什么是比守护她一生一世更难酬的壮志。
“各位,先谢谢各位英雄今日能到玉成山庄来听我李暮延与他家共商一件大事。”李暮延在台上先向下鞠躬,拱手一礼。
“承蒙李庄主看得起我们兄弟,不知有何事难到了李庄主?就凭今日李庄主如此大排场的招待,我们兄弟也会鼎力相助。”台下一个大汉喊道。
“李某在此,先谢过诸位英雄。”李暮延嘴角不经意抽抽,这么多年,苦心孤诣,不早些将你们收买的妥妥帖帖的,到时候,这戏还怎么唱下去。“李某人今日在此问诸位英雄一个问题,进来可有人见过楚无尘楚大侠?”
此问一出,台下立时像炸开了锅,“嗡嗡”声不绝于耳。台下楚无尘、慕容碧凝和丹元都是脸色一紧,忆年的事刚有一点头绪,这李暮延又要做什么?有人高声问道:“早就听说玉成山庄与楚大侠有仇,李庄主如今是要寻仇么?”
李暮延几次摆手,台下终于静下来。“在下当然不是寻仇,今日英雄会,不过是要各位看清他的真面目。”台下走上一名小厮,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本类似账册的东西。李暮延拿起那本东西翻了翻,笑道:“诸位可还记得九月教?”脸上阴笑,手中之物“啪”的扔回托盘中,“楚无尘,楚大侠便是那九月教的教主。”
台下哗然。九月教似乎向来仅存在于传说中,行事风格诡异,走时留一朵黄菊,不少江湖中所谓的“豪杰”,朝廷中所谓的“忠臣”,都在收到那朵黄菊后被抄了家、流放,甚至斩首。不论是江湖中,还是云国王朝,树敌不少。
楚无尘一听李暮延的话,便知道那本东西是什么了。他忽的站起来,手握宵炼,一跃朝台上而去。
“给我去,杀了他!”院子角落里想起一个冷静的声音,正是雨寒月。一直坐在她右侧未说过话的女子站起,眼中没有温度,眼神直逼已跃上台的楚无尘。身上只有死亡的气息,寒光剑慢慢抽出,一手拿剑,一手拿鞘,剑尖幽幽滑过地面,她一跃而起,剑削向台上正缠斗的两人。
楚无尘听李暮延的语气,是打算将那本册子上的一切公诸于众。那本书册上不止记着楚无尘历次帮朝中皇帝所办之事详细的时间、地点、所接触的人,还记着之前独孤惊鸿做过的事,若被在场的人看到,不出半月,独孤惊鸿和楚无尘在整个江湖中便会声名扫地,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更何况,九月教树敌太多,一旦公布,若被各门派联合追杀,楚无尘最不愿看到,忆年与他过那种颠沛流离,东躲西藏的生活。
寒光剑碰上楚无尘手握的宵炼,像是有什么炸开在台上三人之间,楚无尘和白衣女子都逼得后退数丈,稳在台子左右两侧。李暮延看向那女子,并不知道来人是谁。楚无尘没有抢到书册,一息未停,又袭向李暮延。可是寒光剑横挡过来,拦在他面前,李暮延这才察觉来人似乎只是针对楚无尘,管她是谁,他怀抱书册先下了台。台下的人一见台上已动起手来,都退到院子的一边。
“你到底是谁?”楚无尘问她,宵炼也慢慢抽出。她不答,手中剑挥舞开,向他劈去,他避开。这些招式都是他教的,他太过熟悉,可仍心有不甘。可是剑影迷乱,一点点应证他心中的猜想。
“忆年!”楚无尘任她的剑直直朝他胸口刺来。鲜血溅开,楚无尘伸手刚好可以揭开她的面纱。
结冰的双眸下还是那样的容颜,梨涡被淹没在唇角,没有表情。她忽然放开刺在他胸口的剑,捂着自己的胸口跪倒在台上。
慕容碧凝一抽玉笛,叫道:“老和尚,快带教主走!”两人踩着众人的头顶,到台上。丹元拉住楚无尘驭风而起,冲破那把遮住院子的伞向外逃去。
“忆年。”慕容碧凝叫道,忆年回头,眼中寒到极点。她勉强站起,慕容碧凝以为她要她扶,走过去刚伸出手,忆年却一跃起来,一踮她的肩,也冲出伞去。
“忆年!”台下见只剩慕容碧凝一人,皆是虎视眈眈。慕容碧凝见势不对,玉笛声起,周围鸟雀闻声,都“哗哗”朝这里飞来。
一直静坐着的雨寒月这时站起,对身旁的人道:“芍药,该走了。”
“是,宫主。”
“哦,对了,把那把伞带上。”她想楚无尘带来那把青色的伞扬扬眼光。
“是。”
芍药走去去过伞来,两个白色的身影撑着一把青色油纸伞消失在玉成山庄外,隐没如仓惶雨帘中。





正文 第十九章 寻寻觅觅
更新时间:2012-3-11 17:15:45 本章字数:5676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哼,你们一群男人,还号称什么英雄豪杰,居然联手欺负我一个女子!”慕容碧凝站在台上一手握着玉笛对付涌上来的人,一手扯下发髻,黑发飘散。涌上来的人刚一愣便被飞来的鸟雀啄了上来,躲躲闪闪难以接近慕容碧凝。
“姑奶奶我今日有急事,不陪你们玩儿了。改日有空时,再与你们算账!”说完玉笛一挥,避开一个袭上来的人,驭风而去,身后仍跟着一群绿色的鸟雀。
城郊一见残破的草房里,丹元扶着楚无尘摇摇晃晃朝里面走去。楚无尘脸色苍白,一手握着剑,一手捂着胸口,胸口上仍插着寒光剑,伤口还没有止住血,整个手掌上一片鲜红。
丹元扶楚无尘在草房的一堆干草上坐下来,楚无尘只觉得整个头脑中一片混乱,他怎么也理不清思路。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太色阴沉。
“丹元大师,刚才,刚才看到的,是忆年么?”楚无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总以为以为,这一切,不过幻觉,可是胸口的疼痛为何如此清晰?刺激着全身,痛得让人恨不得死去。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从未受过伤。而今日,他低头看看胸口上的寒光剑,今日这一剑,竟是她刺上来的。
“教主,教主……”丹元不想答他的问题,看慕容碧凝的反应,八成就是了。可是,说“是”,以楚无尘的样子来看,定是伤心;说“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犯了戒不说,楚无尘也是伤心。
“是不是?”楚无尘吃力地撑着双眼盯住丹元的脸。
“教主不要执迷于此。是亦不是,不是亦是,何来是而不是?”丹元一边说着,一边扶楚无尘坐正,将身上灵力朝他背后输入体内。好似一股暖流流入身体中,楚无尘只觉置身于三月的阳光下,周围是繁花,他握着那支湘妃竹萧在吹奏,忆年在繁华中起舞,云袖轻挥,蜂飞蝶绕,幽香点点。眼前一切慢慢模糊,他终是累得闭上了双眼。
丹元在楚无尘身上又盖上些干草,看着那柄仍插在他胸口的剑无奈的摇摇头。寒光剑刺下的伤,只有等慕容碧凝回来才能止住血了。可是,慕容碧凝怎么还不回来?
丹元走到草房门口,四处都看不见人影,只有雨水滴滴答答从屋檐上滴下来。
忆年总算甩开玉成山庄中追来的人,跌跌撞撞走在街道上。胸口一阵阵疼得她双目晕眩,什么都看得不真切。衣服被细雨一点点打湿,贴在身上,冷风一吹,冻得她像是一片飘落的叶子。街道上的人不多,一个个撑着伞形色匆匆与她擦身而过。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她只觉得眼前发黑,挪开脚的力气也没有,马蹄在她面前高高扬起,一声马啸,她直直倒在马车前。
“死人啦,死人啦!”路过的行人不知是谁大声叫道,立刻引来一众看客围观,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车上的人掀开帘子向外看去,车夫已将银票塞给一个路人,正交代人家将晕倒在路上的人带去医馆。晕倒的是名女子,背对这边,白色衣服上沾着点点泥渍,黑发浸在肮脏的雨水中。
那围观的路人满脸堆笑地接了钱,上前去抱忆年。车中的人正要放下帘子,却瞥见那人抱她时册过来的脸。闭着眼睛,那样淡漠的神情。
“不许动她!”他在车中大喝一声,掀开车帘,一步跃下来。
“公子。”车中有人叫他。
那名抱着忆年的路人一愣,只觉得眼前有个白色的影子晃了一晃,手中的人已随那个车上的人回到了车中,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车夫见此,并未多说,交到哪路人手中的银票也没要回,重新坐回车上。车夫一驱马,黑马长嘶一声,围观的路人立即让开一条路,马车“哒哒”地向前方奔去。
“驾~驾~”车外不时传来车夫的驾车声,马车摇摇晃晃,忆年仍昏迷不醒。
“公子这是何苦?她早就不记得你是谁了。”明光坐在向晚对面斜着眼说道。
“明光,拿水来。”向晚并未听到明光说了什么,仍是盯着眼前的人目光也不舍得不移开一分。忆年脸上的雨水他已擦干,眉头紧蹙,她连昏迷时也是那满腹的心事。
向晚想,这两年,她过得定是比自己还要凄苦。他仍是在月落城初见时的翩翩佳公子模样,白衣胜雪,眉目如玉般精致,一派温润的样子。方才在车中甫一看到他的容颜,心中如遭狂风席卷,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直到把她抱回车中,他才惊觉,一切不是梦。
月落城一别,以为再无相聚之日,可如今犹记归墟林中,情不自禁。多少午夜梦回,梦见眼前这张淡漠的脸,终褪去冰霜,挂上只属于他的笑容。只是今日相见,实非梦中所想,她竟是这般让人心疼的狼狈模样。
日夜相思,只见燕子双飞,鸳鸯戏水,徒增悲伤。寻寻觅觅,今日终得。
明光递上水杯,向晚守在忆年身旁,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将水一点点兑入她口中。眼中满是欣喜,明光只黑着一张脸守在一旁。公子几时为一个女子这般操心过?
“公子可还记得大师父说的话?”
“记得。”向晚没有回头,将水杯放到桌上,仍是看着昏迷的忆年,“明光,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分寸的。”
“大师父早就交代过,这女子惹不得。公子三番两次地……”说到一半又觉得话似乎说得太重,转而软声道,“公子知道就好,大师父问起来,做奴才的才好回答。免得让大师父责怪。”明光心中有些妒意,那个女人为他做过什么?不过是容貌与死去的笙妃娘娘有几分相似罢了,竟能让他心心念念牵挂那么久。
“我知道的,明光,不会误了正事。”向晚终于肯把目光从忆年身上移开,回头看着明光问道:“千秋可在临朝城中?”
“在。”明光知道,就算他说不在,向晚也有法把千秋找来。
“在就好,我们先去她那儿吧。”
“是,公子。”明光悻悻答他,掀开车帘对驾车的车夫何伯说道,“何伯,公子说先去千秋姑娘那里。”
“好。”何伯没有回头,稳稳地驾着车在雨中行驶。
雨渐渐停了,马车停在一家医馆门前。医馆没有名字,与两旁的建筑比起来朴素得有些简陋,青瓦土墙,矮矮地挤在中间。一块白布挂在屋檐的梁上,侧拉下来,上面只写了“医馆”两个字,医馆中很是忙碌,也很是安静。人人来来去去,都是噤声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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