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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买桂花同载酒》
作者:桑微


  作品简评:vip强推奖章
  阿桂从小失去双亲,又被狠心的叔叔婶婶卖掉,却意外捡到比她小三岁的方喻同,两人相依为命,彼此扶持,在逆境中艰难成长,凭着智慧和勇气,终于从黑暗走到黎明,逃荒、定居、科举、为官、治世,他们从独善其身到兼济天下,也拯救了和他们一样活得水深火热的百姓们。本文基调偏暖,温馨治愈,能给人精神上坚定的力量,烹一壶茶,翻几页书,就像欣赏了一场乱世纷争到盛世太平的精美画卷。


第1章 冲喜 红衣怜,梨靥惜。
  秋八月,本该是惠风和畅的好天。
  奈何天公不作美,接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雨。
  村口那棵桂花树才冒出些嫩黄小苞,夹在浓绿树叶间还未沁出袭人香味,便在疾风骤雨中零落成泥。
  南马村并不大,仅二十来户人家。
  大雨绵延滂沱,将村里的黄土小路连成一片汪洋,村人屋舍零星散布其中,宛如一座座孤岛。
  快到中秋,村头村尾家家户户却都门户紧闭,并无一丝半点喜气。
  实在是今年收成太差,颗粒未收,食不果腹,又连日大雨,何谈中秋团圆。
  村尾一处破落人家。
  老枣树、矮篱笆,屋前的小菜圃已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
  年仅十二的阿桂咬着唇瓣,一动不动跪在檐下,雨水打得半边身子都湿透了,终于等到屋里人出来。
  妇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半旧皂色粗布长裙,抱着铜盆,居高临下地看着发梢都在滴水的阿桂。
  这是阿桂的二婶许升香,高颧骨,吊梢眼,生得一副刻薄的相貌。
  她盯着阿桂发白的小脸,气不打一出来,嗓音尖锐地斥骂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丧门星!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又给你找了这么好的人家!就是让你这么孝敬我的吗?明天就要嫁人了,你现在摆这副死样子给谁看呢?!”
  若不是念及阿桂明日出嫁,怕她身上添了伤口要被那个破落秀才“退货”,许升香恨不得拿竹篾抽她一顿。
  阿桂仰起头,雨水顺着下巴尖儿淌下。
  细瘦指尖攥住许升香的裙角,嗓音涩哑,“二婶,求求你,不要把我卖掉……”
  许升香一脚踢开她,力道不重。
  但阿桂在雨中跪了许久,哪里受得住她这一脚,直直栽了下去。
  ……
  阿桂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了柴房里,手脚俱被绑住,身后的柴火硌得后背生疼。
  身上湿透了的衣裳倒是被换掉了,但随便糊了一层柴房墙壁根本无法挡住外头的斜风冷雨,吹得她牙关直颤。
  屋檐上的雨水声淅淅沥沥,这雨,好像没个停歇的时候。
  阿桂听着雨声,唇抿成一条线,下颌绷得紧紧的,眼睛盯着柴房的门,半晌没动。
  直到柴房的门口有了动静,“吱呀”一声,二叔端着一碗冒热气的稀粥走了进来。
  二叔一双眼皮总是往下耷拉着,不敢拿正眼瞧人。
  他长相懦弱,性子也是如此。
  看到阿桂弱小无助地倚在柴火堆上,他垂下愧疚心虚的眼,搅动着碗里的几粒黄小米,”阿桂,饿了吧?喝点粥暖暖身子。“
  他舀了一勺稀粥递到阿桂嘴边,这粥熬得极稀,几乎就是水。
  大概是许升香想着明日阿桂便要出嫁,不愿再浪费家里的粮食在她身上。
  阿桂不想死。
  她抿了抿快要干裂的唇,喝了一口稀粥,润了嗓子,冰冷的身躯稍稍暖了暖。
  她重新鼓起力气,低低哀求道:“二叔,我才十二……我不想嫁人……”
  二叔的手颤了颤,眼垂得更低,又舀了一勺稀粥递到阿桂嘴边,语气无奈又自责,“阿桂,是二叔没用,挣不来银子,可你妹妹病成那样,你瞧着也是不忍心的吧……”
  二叔口中的“妹妹”,是阿桂的堂妹,也是二叔唯一的女儿小花,今年十岁,自小被二叔和二婶视若眼珠子般宝贝着。
  可前不久,阿花染了恶疾。
  家中积蓄本就无多,一来二去,钱财耗尽,也未将她的病治好。
  正巧隔壁村有位缠绵病榻的破落秀才想要续弦冲喜,聘礼给的不薄。
  许升香擅自做了决定,将阿桂的生辰八字送了过去。
  聘书下了,日子选定了,若不是今早阿桂碰上邻村过来的媒婆说漏了嘴,知晓她明日便要出嫁。
  只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阿桂鸦睫轻颤,闭上眸子,眼角滑落两滴清泪,声音极低地颤抖着。
  “所以叔叔二婶便要用我,去换小花的命?”
  二叔被她这样一问,愧疚地别开眼,讪讪地回道:“阿桂,都怪二叔太窝囊……但你莫怕,二叔已经打听过,那秀才已是药石无医,命不久矣,这续弦冲喜算是最后的法子。“
  阿桂闭着眼,下颌微微抬着,指尖紧紧攥着灰扑扑的裙角。
  二叔还在继续劝她,“那秀才缠绵病榻数年,对你做不了什么。你嫁过去之后,仍像每日在家一般,只需喂猪劈柴做饭便是。我和你二婶养了你这些年,这养育之恩暂且不说。小花是你帮忙带大的,你难道忍心看着她病死么?”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和二叔说的这些话一道,像是冰冷地浇在了阿桂心上。
  她疲倦地蜷了蜷身子,睁开眼,咬着唇说道:“二叔,我省得了……我嫁。”
  二叔听她终于答应,垂着眼露出一个敦厚老实的笑容,“你从小就听话,二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来,快喝粥吧,凉了就不好了。”
  他又舀起一勺稀粥,递到阿桂嘴边。
  阿桂蹙了蹙眉尖,抬起被绑在一起的双手,“二叔,你能帮我解开吗?我想自己端着喝。“
  二叔愣了愣,旋即小心翼翼地笑道:“阿桂,这是你出嫁前的最后一晚,二叔以后想喂你喝粥都没机会了,今晚,还是让我喂你吧。”
  阿桂微怔,唇角淡淡扯出一抹无奈和讥讽。
  装什么叔侄情深,说到底还是不信她罢了。
  ……
  翌日。
  一辆驴车大清早便到了阿桂家门口,驴子的头顶戴了一朵红花,这便是来接阿桂去成亲的“花轿”。
  只有车夫一个驾着驴车过来,简陋得不像话。
  实在是方秀才本就因为治病家徒四壁,再加上冲喜说起来也并不好听,便一切从简,不愿大张旗鼓。
  许升香倒不介意来娶亲的排场如何。
  驴也好,马也好,她只管聘礼那白花花的银子到手,迫不及待地便将换了身红衣当做嫁衣的阿桂从柴房拽出来,当烫手山芋似的摁到了驴车上。
  仿佛是怕阿桂中途跳车逃走,白花花的聘礼就打了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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