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邸》第179/270页


  寝殿内,明宗浑身颤抖,眼睛一圈一圈的发黑,他简直不敢相信方才那个疯子是自己!
  他,他竟然打了丽卿。
  章皇后死死捂住小腹,面色惨白的靠在贺纶怀中。
  贺纶的左脸也是一片红肿,他不能冒犯父皇,只好为母后挡下这一巴掌。
  明宗怔怔后退一步,望着满地碎片,以及凄凄惶惶的妻儿,悚然背过身,疾步离开了景仁宫。
  这日,但凡他走过的地方,可以用寸草不生,鸡飞狗跳来形容,一直折腾到下午,他吐了口血才安静下来。这可忙坏了太医院,扎针的扎针,熬药的熬药,一个个都恨不能把脑袋缩进脖子里,唯恐受到一丁点儿牵连。
  只因盛怒的明宗一言不合就打人啊!
  据说裕王的脸肿了。而前来请安的庚王离开养心殿时额头也在冒血,唯有不顶用的睿王和远在归德府的恒王逃过一劫。
  这夜,文太医和胡太医也光荣负伤。不过这算工伤,朝廷不久之后就拨了一笔抚恤金。
  另一边的慎刑司也在屁滚尿流的捉拿疑凶,但凡接触过婉贵妃的一个也不放过。许是被慎刑司的阵仗吓住,婉贵妃的贴身婢女桔梗提前投井自尽。
  线索至此又断了。
  为了不被见谁咬谁的明宗迁怒,慎刑司哪里还有心情查案,连忙将锅甩给桔梗,草草了结。
  至于腐草的来源,跟司苑局脱不了关系,抓了两个采买的小内侍,打个半死,画押的画押,摁手印的摁手印。
  明宗的这场病来势汹汹。
  无奈太医院的废物们诊来诊去还是那句“陛下的肝火过旺,陛下不宜再动怒”。
  一开始,他也不是没怀疑过自己中毒,但能当上太医的人也并非浪得虚名,有这群人严格把控帝王的饮食起居,又有专门的尝膳尝药心腹太监,毒物压根就近不了他的身,于是这一点可以排除。
  所以他是真的病了,不可以再轻易的发脾气。
  明宗不得不回归冷静,冷静的时候就会想念章皇后,可有时候又忍不住含怨生怒,因此身体总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什么都正常,然而坏起来,做事就有点不计后果,譬如,他明知快过年了,还将贺纶打发去甘肃办差。
  甘肃偏远,来回加上处理要务,前前后后竟花了两个月,连年夜饭都没赶上。
  不过今年的年夜饭也没啥意思。
  明宗黑着脸吃到一半便匆匆返回养心殿,又召了妍淑妃前去伺候汤水。
  大年初五,汤媛裹着厚厚的蜀锦披风,推开王府的角门,满眼皆是碎雪乱舞。
  街道的尽头响起哒哒哒的马蹄声。
  她眼睛一亮,抱着小手炉飞快的迎上去,贺纶垂着眼笑看围着马儿打转的她,俯身一臂捞入怀中。
  明宗十四年,一场倒春寒,几乎毁了江南地区所有的早稻秧苗。
  这一年,人心惶惶,国库吃紧。
  作者有话要说:  祝阅读愉快!<( ̄ˇ ̄)/


第163章
  仿佛是要为了印证祸不单行这句话,煎熬了一个冬天的鞑子、瓦刺和兀良哈终于联合起来对长城以西和长城以东展开了疯狂撕咬。
  今年新任的兀良哈部首领,素以恬不知耻而闻名,自他继位,韦胜春就断定此子两面三刀,早晚会叛变,果然不出所料,二月份他就跟瓦刺勾搭了上,可惜勾搭的有点晚,撞上了同样新上任的韦胜春,结局可想而知。
  如此,辽东的局势倒也不算揪心,真正令人揪心的是山西镇至固原镇一带,鞑子的攻势完全就是玉石俱焚,所到之处鸡犬不宁,甚至还发生了吃人的惨剧。若非徐子厚用兵有方,此番大同危矣。
  明宗擦了把汗,不由庆幸当初留下徐子厚的正确决定。
  更令人感动的是徐子厚传来捷报的同时也上疏谢绝了厚赏,曰,不要金银也不要加官进爵,更不需要娶妻生子,此生愿驻守边关,与这万里河山为伴。
  徐子厚原配早逝,膝下唯有一子,也不幸夭折,从此不再续弦,扬言要为原配守节,不知感动了延绥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真真是明月清风一般的人物啊。而他素来又安分守己,明宗觉得,是该重新正视徐家与贺缄了。
  汤媛却觉得他神经病。
  虽然她不能当着贺纶的面骂出来,可真觉得明宗是神经病啊,病症就是――只信弱者!
  徐家强盛的时候,他拼了命的打压,为此扶植章家与甄家,如今章家强盛,他又拼了命的打压,并且开始重复老路。
  在这位帝王的心里,亲人骨肉都是浮云,唯有弱者才能令人放心。
  却说去年丁氏女状告章家一案,大理寺的人拖拖拉拉的办到了今年,这事谁摊上谁倒霉,一边是虎视眈眈的甄家,一边是母仪天下的章皇后,不管如何做如何说都讨不了好。
  所以大理寺就采用了“拖”字诀,趁机观察明宗的态度,皇上偏向那一边儿,案子就偏向哪一边。
  目测章皇后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两个嫡子的死,婉贵妃的死,再扯出一个甄氏的死,每一件都没有确凿证据,却又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她。
  再说明白一点就是:皇上怀疑这些都是她做的。
  夫妻一旦离心离德了,那么接下来怎么说都会发现对方难以沟通。章皇后也不是没想过曲意逢迎,为了孩子,她试着低声下气的与明宗求和,可是他再也不是从前的他了,日日喜怒无常。
  章皇后只好命妍淑妃上阵,可妍淑妃那张嘴越劝越坏事,还不如不劝。
  这一年四月份,户部尚书致仕,明宗擢升原户部侍郎沈令松为正二品户部尚书。沈令松是谁,他是庚王的岳丈。至此,就算京师最迟钝的官员也察觉到了微妙。
  同年六月,章皇后看上了五城兵马司从五品参将傅瑾年的小姨子汤媛,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去年就知道啦。汤媛不就是汤掌寝,原来寿安宫的一个小红人,若非章阁老离世的突然,早就成了裕王府的侧妃娘娘。
  结果更劲爆的消息还在后面,汤媛两个月前就搬离了裕王府,住在槐花巷的姐姐家,而皇后的赐婚懿旨并三书六聘也随后送了过去。
  这分明就是在娘家待嫁的模式啊,也就是说裕王不是纳侧妃而是在娶正妃。
  大家感觉京师的天已经彻底的变了。
  庚王娶了正二品尚书的嫡女,炙手可热的裕王却“看上”一个名不见经传小官的姨妹。
  章家是真的要完了,至少明宗不打算再让他爬起来。
  在这里很多人可能会好奇睿王,虽说他不打眼,可大家还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他排行老四,为何他的亲事一点动静都没有,排行老五的却快要成亲?
  原来是他身体不好。柳美人专门请大师批过命,说他三十岁之前成婚必定英年早逝,这下谁还敢提他的亲事,万一弄不好真英年死了……提这事的人岂不就是百口莫辩。再加上明宗也甚少管他,于是,就这么搁下了。
  最终,准王妃汤媛并没有引起特别大的轰动,羡慕嫉妒她的多半是外貌协会的迷妹,真正想干点大事的都开始慢慢的向庚王靠拢,而庚王也是个美男子。
  八月初,裕王娶亲的前一日,明宗赐了两个绝色美人给庚王,让他劝劝徐子厚,一把年纪了身边怎能无人照顾,就笑纳了这两个美人吧。庚王连称不敢,舅舅也不会要的。明宗就道:那你留着,留在你府中也是好的。
  话说章家虽然倒了,但钱还是有的,京城首富并非浪得虚名,但贺纶的婚礼却办的甚为低调,倒不是说不如前面的恒王和庚王,而是不如人们预期中的盛大。
  原来章家主动将三分之二的财产捐给了湖广受灾地区,至于是心甘情愿捐的还是顺应形势捐的,反正他捐了,明宗也就没啥刺可挑。
  所以现在没钱也没权的章家,他应该放心了吧?
  不,依然没有。
  他认定章家是口服心不服,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保住贺纶的继承人之位。
  只要贺纶御极,这些失去的东西就会一样一样的回来,章家依然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望族,皇后,妃嫔,前朝官员……每一个又会慢慢的姓章。
  但徐家就不一样。
  徐家的嫡系只剩徐子厚,徐子厚还无子。
  一旦天下是贺缄的,所有的一切也就依然姓贺。
  其实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记恨章阁老。仇恨和暴躁使得明宗的目光越来越狭隘,只看见坏的地方,再也看不见好的。
  京师的人惯会看风向,可不到最后一刻,中间派们还是很会做人的,譬如程参议的的夫人,这位出了名的全福人,本身又是正三品诰命,搁在从前,她管汤媛是谁啊,如今却主动去章皇后跟前露脸,揽下全福人的差事。
  那些明明没有太多交集的太太小姐们也都忽然跟汤媛一见如故。委婉派的就跟钟离梦一见如故,然后在迂回曲折的跟汤媛一见如故。
  人情冷暖不过如此,在这方面汤媛也还应付自如,此外她还有个新嫁娘的身份,倒也不用她操劳许多,早两个月彭氏和裴氏就主动过来帮忙安排。但章蓉蓉从头到尾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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