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澹澹兮生烟》第2/118页


  “萧子逸。”他的声音淡淡地响在她的耳畔,依稀有三分惆怅。
  苏小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名字。”他瞅了苏小意一眼,”果然是什么都记不得了么……那么你自己叫什么想必也是不晓得的了……”
  苏小意猛点头,看向萧子逸的双眼饱含着期待。
  他叫她看得有些别扭,眼神避开了去,道:“玉沉烟。”
  “玉……沉烟?哪个玉?”
  “紫玉沉烟,知道么?”仿佛漫不经心的语气。
  喔――玉,沉,烟。好名字啊,瞧瞧这名儿起的多么富有诗情画意,比“苏小意”这么个直白的名字不知高明多少倍,集想象力创造力与实践能力为一体,堪称女子姓名大观园的一朵奇葩啊!还带典故的……
  新晋玉家女兀自窃喜陶醉,唇角眉梢皆是掩不住的满意,没留意萧子逸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与疑惑。
  刚刚失忆的人,为何会知道“紫玉沉烟”这个故事呢?
  天越发亮了。
  四周渐渐热闹起来,不时有人从他们身旁经过,有的停下与萧子逸闲叨两句,有的仅是淡淡点头即过,但奇怪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对玉沉烟视而不见。苏小意猜是:
  A他们都双眼全盲
  B她不知不觉施展了隐身术
  C她长得很像空气
  D以上皆不是
  ……显然D是正确答案。
  于是她不得不正视一事实:这个玉沉烟的人缘恐怕不容乐观。
  忍了又忍,最后她还是问了出来:“那个,我是不是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要不然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萧子逸了然一笑,望向她的目光有些安抚的意味:“不过是因为与你并无深交,而且大家都知道你素来性情冷淡,懒于应酬,他们怕自讨没趣罢了。你不必多心。”顿了一顿,他低声道,“或许还因为你终是入了郁师尊门下,他们有些愤愤不平罢。”
  ……这话听着十分凶险,莫非这个玉沉烟为人孤僻又工于心计,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爬上高位,以至于人人咬牙侧目么……
  也许是玉沉烟脸上郁闷之意太过明显,萧子逸开言劝道 :“其实你不过向来独来独往惯了,这次也全是凭一己之力取得做郁师尊弟子的资格,他们……不明就里,才误会了你。”停了停,轻声道,“其实你人是极好的。”
  喔喔,感动啊,萧同学仗义执言……不过真的是这样的么?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啊……原来的这个玉沉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实在有待商榷呢。
  玉沉烟撇撇嘴,决定先关心另一个问题:“我是我师父的第几个徒弟?”这关系到她的前途问题!
  “郁师尊只收了你一个。”轻飘飘的回答。
  玉沉烟愣住了。
  “那你为什么叫我‘玉师妹’?”――没错,在房门外时萧子逸就是这么唤她的。
  “因为还未投入正式师门前你我是同级入门弟子,而且你比我入门晚。”
  “……怎么师门要投两次么?还分正式与非正式?”
  萧子逸微笑,遥遥一指,道:“你看那些山。”
  玉沉烟顺指望去,但见重峦叠嶂,兼之四山晴翠,山腰以上皆是云雾迷岚,实在很有世外仙山的派头。
  “那是五希山脉,与你脚下的碧忽山同是碧忽一派属地。五希山脉如众星拱月般将碧忽团于中央,欲入碧忽门,需先在五希山脉中碧忽分属的集训区修行,待通过三年一次的碧忽新人考核,拜了师父,才算是正式入了碧忽门。若年满二十却仍未通过,可凭其它一技之长入碧忽支派,如碧忽门下帝术流,治水流和致农流……”
  “等等等等……修仙不是要五蕴皆空,尘虑不萦于心的吗?这些流派教的东西关修仙什么事?”
  “并不是所有修真之人都达到辟谷境界,可以不饮不食,只用整日趺坐冥想的。”萧子逸瞅了她一眼,“那么多人要吃饭,就要有生财之道。”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生财之道,给一个空名,然后剥削可怜的劳动人民……
  “碧忽门名扬六界,有了这个名号,在外行事多少会方便些。”他看了她一眼,“各个碧忽支派也有自己独到的学问,并非一无是处,怎么说以后也算半个碧忽门人,若只是利用,又岂是修真之人所为,更会贻人口实。”
  玉沉烟心知萧子逸是将自己刚才不以为然的表情看到了眼里,才有这么一番话,不由得有些赧然,于是转移话题:“那你现在拜在哪位师尊门下?”
  少年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碧忽门的规矩是无论男女,年满十六岁才能正式入山,为的是让人充分考虑抉择,若留恋红尘,可及时退出修真一道,另谋高就。”
  所以呢?玉沉烟孜孜不倦的好问眼神紧贴着他。
  他虚咳一声:“在下尚未年满十六。”
  玉沉烟的眼珠掉出来了。
  不是吧?眼前这个丰姿如玉隽朗脱俗――最重要的是沉着稳重端凝若山的男子居然还不到十六?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啊……呃,这个熟语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不过,如此说来……
  “你比我小?”几乎完全肯定的语气。
  “嗯……”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真是个让人心情复杂的消息啊,究竟是要立刻打蛇随棍上,以知心姐姐自居,以期来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还是走小鸟依人路线,以博得美男好感呢……
  玉沉烟陷入纠结中……
  “正式拜入山门那日我还差些时候才到十六,”萧子逸瞥了笑得贼忒兮兮玉沉烟一眼,似乎有些愠意,”而你那天刚好十六。”
  “所以,我比你大。”某人不知死活总结陈词,还颇有些洋洋得意。
  萧子逸没说话,走在他身旁的玉沉烟突然感到一阵煞气……
  “……哦!对了,我师父叫什么名字――呃不是,那个……道号!――我师道号为何?”玉沉烟反应奇快地换话题。
  “碧忽门人可仍用原名,也可取本名中一字配以所属辈分之字合为道号。郁师尊用的是本名,姓‘郁’,名‘舒寒’。”萧子逸的声音听起来已很自然。果然成熟稳重……
  “‘玉’?原来与我是本家啊。”玉沉烟笑呵呵地道,“不知能不能借此攀亲带故,平时多通融看顾些。”
  萧子逸轻笑:“想得倒好。可惜此‘郁’非彼‘玉’,乃是左‘有’右‘耳’,与‘乐’相对之‘郁’。”
  切!姓“郁”好得意么……“哦,就是那个‘郁郁寡欢’‘郁闷风骚’的‘郁’么……”某女坏心眼地小声嘀咕。
  “私议轻侮师尊名讳,当心让人听了去。”萧子逸好笑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唇边的笑意像午后的熏风轻轻拂过。
  玉沉烟微微一怔,萧子逸也注意到自己方才的动作过于亲昵了,正自懊悔,却听她略带戏谑地说道:“别人听到没有我不管,不过,你现在到底要怎么称呼我呢?再叫‘师妹’似乎不太合适呢。”
  如今可算是玉沉烟比萧子逸入门早,更何况玉沉烟入了郁舒寒门下,萧子逸却是尚未从师,再以师兄妹相称无论如何都显怪异――但叫萧子逸俯首尊玉沉烟一声“师姐”又是万万不愿的。
  萧子逸一时无言,心下郁闷踌躇,玉沉烟察颜观色,也不忍见他左右为难,便笑道:“要不你就唤我‘沉烟’好啦。”
  萧子逸一怔,随即明白她在替他解围,于是微微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说笑间已行至一座古拙雄奇的殿前,三排四尺见方的青石板,平铺于地,委折而上,直通正门,派势豪威却无凌人之意,若干玉色石柱何阵势耸立各处,遥相呼应。柱上皆满满镂刻千奇百怪的细密图纹,有的观之令人无端心悸,有的却是视之令人莫名神怡。玉沉烟不禁暗叹这碧忽门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立个石柱都大有门道,竟似能惑人心神。
  拾阶而上,她细细打量那宏伟肃穆的杰阁重楼,猜想这应该不是碧忽掌门师尊住处。这样庞大的工程,若仅为一人而建,那下令兴造这处建筑群的那任掌门恐怕不是法力高深兼之门下高手如云,化法力为生产力,就是同秦始皇一般不拿劳动力当劳动力看的人渣……
  玉沉烟抬头凝视那高悬的匾额,看见其有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原谅她实在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字,不过既然能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赞一声“苍劲有力”总是没错的吧?
  又走了十来步,耳中听得萧子逸说道:“掌门师尊的住所在三殿之一的‘圜屿’上,通常只在派中有大事发生时,才召集门人聚于这个‘耿介殿’。不过今日他恰在殿内,我们直接进去就好了。”
  玉沉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明白所谓的“耿介殿”就是面前这处大得离谱的建筑物了。
  能够见见一派的掌门,对一般人而言,似乎不是什么坏事。问题在于,玉沉烟不是“一般人”。
  天知道,现在装在“玉沉烟”这个壳子里的人可是她苏小意啊,用古话来说,那就叫“借尸还魂”。万一这个掌门道行高深,一眼就看穿她的来历,一个大力金刚掌招呼过来,她岂不是又要穿越一回?
  玉沉烟满心忐忑,没留神远远的有人走了过来,待发觉时,抬头看去,却愣了一愣。
  被发现了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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