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古利萨雷》第34/46页



他的嘴唇直打哆嗦,由于屈辱,由于伤心,由于忍无可忍,他心如刀 绞,不禁爆发出一阵狂笑。“好极了!”他竭力咬住打颤的嘴唇,冷眼瞪着谢 基兹巴耶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干什么这样说话呢,塔纳巴伊?”乔罗忙出来圆场,“干什么呢?把 情况摆清楚就是了。”

“噢,原来这样!这么说,也得把情况跟你摆清楚不成?乔罗,你这是 干什么来的?”塔纳巴伊大声嚷道,“我问你,你干什么来的?是来告诉我, 我的羊羔子死光了?这个,我自己清楚!是来告诉我,我该蹲班房去?这个, 我也清楚!是来告诉我,我是个大傻瓜,这一辈子为集体农庄搞得焦头烂额? 这个,我更清楚!……”

“塔纳巴伊,塔纳巴伊,你冷静点!”脸『色』煞白的乔罗忙从马上跳下来。

“滚蛋!”塔纳巴伊一把把他推开,“什么任务,去他妈的!什么鬼日子, 去他妈的!你给我滚!我该蹲班房去!你干什么领来了这个穿皮大衣的新牧 主?让他来侮辱我吗?让他来送我去蹲班房吗?好吧,来吧,混蛋,把我送 班房去吧!”塔纳巴伊东奔西窜,想抓个什么东西,顺手『操』起墙根下的一把 干草杈子,便朝谢基兹巴耶夫猛扑过去,“滚你妈的蛋,混帐东西!你给我 滚!”他已经茫无头绪了,只顾得挥舞着手里的草杈。

慌了神的谢基兹巴耶夫不知所措地拽着溜蹄马,忽儿往这达拉,忽儿 往那边扯。草杈不断地朝傻了眼的古利萨雷头上打去。有时铁杈子落在地上, 哐当作响,有时劈头盖脸地打在马头上。塔纳巴伊怒不可遏。他都弄不明白, 为什么古利萨雷的头老是那么哆哆嗦嗦地晃来晃去,为什么它的血红的嘴老 是撕扯着马嚼子,为什么它圆瞪瞪的眼睛那么慌『乱』,那么吓人地在他眼前闪 动。

“你躲开,古利萨雷!让我逮住这个穿皮大衣的大牧主!”塔纳巴伊大声 吼叫着,杈子一下接一下打在这毫无过错的溜蹄马头上。

那个年轻『妇』女赶来了,死死拽住塔纳巴伊的两只胳膊,想夺下杈子。 但是他猛一推,把她摔倒在地上。这当儿,乔罗已经跳上了马。

“往回跑!快跑!会出人命的!”乔罗奔到谢基兹巴耶夫眼前,用身子为 他挡着塔纳巴伊。

塔纳巴伊挥着草杈,朝他赶来。这时,两个骑者加鞭催马,冲出了院 子。狗汪汪叫着,追赶着马匹,咬着马蹬子,扯着马尾巴。

而塔纳巴伊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着,一边跑一边检起土块,不断朝他 们使劲扔去,嘴里不停地吼叫着:

“我该蹲班房去,蹲班房去!滚蛋!你们都给我滚蛋!噢,我该蹲班房 去!蹲班房去!”

随后他回来了,嘴里还是一个劲儿地嘟哝着,气喘吁吁地叨叨着:“我 该蹲班房去!

蹲班房去!”那只狗,因为拿出了看家的本领,此刻神气活现地在他身 旁跑着。它在等着主人的赞赏,可是主人根本没有理它。迎面,脸『色』刷白、 惊恐万分的扎伊达尔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走来了。

“你闯了什么祸啦?你闯了什么祸啦?”

“我悔不该。”

“什么悔不该?当然悔不该呀!”

“我悔不该打了溜蹄马。”

“啊!你疯啦?你知道不知道,你闯下了什么祸啦?”

“知道。我是破坏分子,我是人民的敌人。”他上气不接一下气地说着。 之后,他不作声了,双手捂着脸,弯下身子,放声恸哭起来。

“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妻子央求着,一边说,一边眼泪也扑籁籁地 往下掉。

而塔纳巴伊,摇晃着身子,抽抽噎噎,止不住地哭呀哭呀,扎伊达尔 还从来没有见他这样伤心过……



第一卷 第十八章

在这桩非常事件之后的第三天,区党委召开了一次会议。

塔纳巴伊・巴卡索夫坐在接待室里,等候召他进办公室。此刻,里面 正在讨论他的问题。这些天来,他反反复复考虑了很久,但还是无法确定, 他是否有罪。他知道,他犯了严重的过失:扬手想打『政府』的代表。但是如果 问题仅仅如此,那么事情就会简单得多。对自己的轻举妄动,他准备接受任 何处分。其实,那阵子,他不过是一时怒火烧心,忍无可忍,发泄了一通对 农庄的担心,咒骂了一顿自己那些『操』心和忧虑的事罢了。现在谁还信任他呢? 谁还能理解他呢?“说不定,有人会谅解的吧?”他重又燃起了希望。

“我要把前前后后的情况好好说说――说说今年这个冬天,说说羊圈和 毡房,说说少得可怜的饲料,说说那些不眠之夜,再说说别克塔伊……让大 家了解情况。难道能这么干吗?”于是,对已经发生的事,他不再懊恼了。 “就让他们处分我吧,”他寻思,“这么一来,也许别人的日子就会好过些。 也许,这事之后,会来瞧瞧我们这些羊倌,瞅瞅我们过的日子,了解了解我 们的苦处。”但转瞬之间,当他回想起全部经过,他的心不禁重又变得冷酷 无情起来。他的两只手在膝盖中间捏紧拳头。他固执地一再重复着:“不, 我没有罪,没有罪!”而后,重又陷入疑虑……

就在这个接待室里,不知什么原因,伊勃拉伊姆也坐在这里。“这位干 什么来啦?象只白兀鹫,飞来吃死尸了吧?”塔纳巴伊生气地转过身去。而 那位,一言不发,长吁短叹的,不时打量着羊位耷拉着的脑袋。

“他们磨蹭些什么呢?”塔纳巴伊如坐针毡,心里暗想,“有什么好考虑 的,整就整吧!”门后办公室里,好象全到齐了。最后一个过去的,是几分 钟前赶来的乔罗。塔纳巴伊根据粘在皮靴统上的马『毛』――溜蹄马的浅黄『色』的 『毛』,就知道是他。“看来,拼命赶路,古利萨雷汗透了。”他想着,但依然没 有抬起头来。于是,那双带着马汗、马『毛』的靴子,在塔纳巴伊的身旁犹豫不 决地原地踏了几步,接着便消失在门后了。

过了好久,女秘书才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说:

“请您进去,巴卡索夫同志。”

塔纳巴伊哆咦了一下,站起身来,心怦怦直跳,耳际阵阵轰鸣,他偶 然若失地走进办公室。眼前一片模糊。他几乎看不清里面坐着的那些人的脸。

“请坐,”区委第一书记卡什卡塔耶夭指着长桌末端的一把椅子,对塔纳 巴伊说。

塔纳巴伊坐下来,把一双笨重的手摘在膝头,等着眼前的昏暗过去。 随后,他瞧了一眼桌子两旁的人。在第一书记的右侧,坐着谢基兹巴耶夫, 一副傲慢的架势。塔纳巴伊出于对此人的反感,精神为之一振,眼前的一片 模糊立即消失了。桌子后面,一张张脸轮廓分明,清清楚楚。其中最黑的, 近乎暗红『色』的,是谢基兹巴耶夫的脸,而最最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是乔 罗的脸。他也坐在桌子末端,紧挨着塔纳巴伊。他的一双瘦骨嶙嶙的手在绿 绒桌布上神经质地颤抖着。农庄『主席』阿尔丹诺夫坐在乔罗的正对面,大声地 擤着鼻子,皱着眉头,不时左顾右盼。他并不掩饰地对眼下这件事的态度。 其他一些人,看来在观望,等待。终于,第一书记放下卷夹里的材料。

“现在讨论一下有关『共产』党员巴卡索夫的问题。”他声『色』俱厉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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