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古利萨雷》第9/46页



“你是想说,旁人不喜欢?”

“我本是这个意思。现在我们都不是那种谈情说爱的年龄了。我挺可怜 你。”

“那是为什么?”

“你不是那种人。往后你会痛苦的。”

“那你呢?”

“我算什么?――一个大兵的老婆,寡『妇』。而你……”

“我,是监察委员。这会儿路上碰见了你,有几件事向你调查调查。”塔 纳巴伊想开个玩笑。

“你怎么老是在调查情况呢,小心点。”

“哎,我这又怎么啦?这不是――我走我的服你走你的路。”

“我是走我的路,咱们俩走的不是一条道。好吧,再见了。我没工夫。”

“你听着,贝贝桑!”

“什么呀?别这样,塔纳巴伊。何苦呢?你是聪明人。没有你,我已经 够受的了。”

“怎么啦,我是你的仇人还是怎么的?”

“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

“怎么理解呢?”

“随你的便。”

她走了,而塔纳巴伊骑着马在大街上走着,装成去什么地方办事的样 子。他拐个弯,朝磨坊或学校的方向走去,兜了个圈子,又回到了原来的地 方,为的是哪怕能远远地再看望一番。看着她从婆婆家走出来(上工的时候, 她把女儿放在那里),牵着小姑娘的手,朝村子尽头的家院走去。她身上的 一切,包括她那种竭力不朝他这边张望、径直走路的样子,她那黑头巾下白 净净的脸,她的小闺女,还有旁边跑着的小狗,――所有这一切,他都感到 无比的亲切。

最后,她进了院子,消失不见了。这时候,他才朝前赶路。一路上他 想象着:她如何开了门,进了空『荡』『荡』的家,如何脱下破旧的棉外套,只穿一 件连衣裙跑去打水,如何生了火,给小姑娘梳洗、喂饭,如何从牛群里接回 母牛,最后,到了夜里,如何孤单单地躺在黑漆漆的、冷清清的屋里,反反 复复地说服自己,也说服他:他们两人无法相爱,他是个拖家带口的人,在 他这样的年龄还爱上别人未免可笑,什么事情都得适可而止,他的妻子是个 好人,所以更不应当使她的丈夫再为别的女人烦恼。

塔纳巴伊思绪万千,很不自在。“看来,命中没有缘分。”他思忖着, 凝视着河那边烟雾绕绕的远方。他哼起一支支古老的曲子,把那些烦心的事; 农庄啦,孩子们的衣服鞋子啦,朋友仇人啦,已经好几年不讲话的哥哥库鲁 巴伊啦,还有那偶然梦见、但总要出一身冷汗的战争啦――把这人世间的一 切烦恼,统统抛到脑后。他暂时忘记了他经受过的一切,以致他都没有觉察 到,马正在浅滩上涉水过河,等上了岸,重又奔跑起来。

一直到溜蹄马感到近处的马群,加快了步子飞跑的时候,塔纳巴伊这 才回过神来。

“驾!古利萨雷,你这是往哪儿跑?!”塔纳巴伊如梦初醒,便抓紧了缰 绳。



第一卷 第五章

不管怎么说,那个年头无论对塔纳巴伊,还是对溜蹄马来说,都是黄 金时代。一匹千里驹的名声,不下于一个足球健将的荣誉。昨天的『毛』孩子, 成天在后院追着足球,今天忽然间变成了天之骄子,变成了行家议论的中心, 群众欢呼的对象。只要他能命中球门,他的声誉便与日俱增。后来,他渐渐 退出球场,最后被彻底遗忘。而首先把他忘记的,往往是欢呼声喊得最响的 人。一代球王终于让位于后起之秀。一匹千里马发迹的过程,也是如此。当 它在比赛中独占鳌头时,它名声四起。唯一的差别也许只在于:马是无人忌 恨的。马是不舍嫉妒马的,而人,谢天谢地,还没有学会忌很起马来。尽管, 怎么说好呢?――有了嫉妒心,就会不择手段。真有这样的情况:有人嫉妒 心太重,为了报复,竟把钉子针到对方马的蹄子里。哎哟,这可是恶毒透顶 的嫉妒心肠!……不过,这事且由它去吧!……

托尔戈伊老汉的预言实现了。这一年的春天,溜蹄马象颗明星,一跃 而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古利萨雷!”“塔纳巴 伊的溜蹄马!”“咱们村的宝贝!”……

而那些拖鼻涕的娃娃们,还没有学会发“p”这个卷舌音呢,个个学着溜 蹄马飞跑的架势,在尘土飞扬的大街上奔来跑去,争先恐后地直嚷嚷:“我 是古利萨雷!”“不,我是古利萨雷!”“妈妈,你说,我是古利萨雷!”“驾, 冲啊!哎――,我是古利萨雷!”……

什么叫荣誉,它有多大的威力,这点溜蹄马是在它参加第一次赛马时 才有所了解的。

那天正是五一节。

群众大会之后,在河边的大片牧场上举行各种竞技比赛。无数的人群, 或步行,或骑马,从四面八方汇集拢来。有的是从邻近的国营农场来的,有 的是从山里来的,有的甚至是从哈萨克斯坦赶来的。哈萨克人把他们的骏马 排成一溜,让大家观看欣赏。

大伙儿都说,象这样盛大的节日,在战后还是头一回哩。

一大早,塔纳巴伊就给古利萨雷备上马鞍,特别仔细地检查了马肚带, 又试了试马镫系的是不是结实。溜蹄马从他的闪光的眼睛和颤抖的双手,预 感到即将发生非同寻常的事情。主人显得十分激动。

“喂,古利萨雷,给我留神点,不许有错!”他一边给古利萨雷梳理着马 鬃和额发,一边小声地叨叨;“你听着,可不要给自己丢脸!你听着,咱们 没有这个权利!”

人们吵吵嚷嚷,跑来跑去,在这种激动不安的气氛中,感觉出人们热 切期待的心情。

邻近的几处放牧点上的牧民们,早已备好了自己的坐骑。野小子们也 都上了马,大声喊叫着,在四周穿梭似地跑来跑去。随后牧民们从四处集合 拢来,一齐向河边拥去。

牧场上人欢马叫,古利萨雷困『惑』不解。河面上空,牧场上空,河滩地 两旁的小山包上空,回响着一片笑语喧哗。那些五颜六『色』的头巾和衣裙,那 些鲜红的旗子,那些雪白的『妇』女头饰,弄得古利萨雷眼花缭『乱』。所有的马都 备上了最精巧的马具。马镫铿锵作响,马嚼子和马脖子上的小银铃清脆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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