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红颜三部曲-清秋吟》第208/220页
宛静听完后只觉一股子滚烫鲜血从心口直往头颅里窜,把脑浆脑干染成了鲜红色,纤薄的粘液显然抵挡不住,那红色的潮涌冲裂而断盈满了她的眼睛,不断撞击着她的嘴巴,她紧咬牙舌拼力忍耐,可一想到他明明答应了自己,明明说过会放过谭家,他为什么还要置姨丈于死地,那宣泄的眼泪便滚滚而下,那万般的忍耐便决堤崩溃。不知何时,难过心痛已如星星之火渐渐蔓延渐渐燃烈渐渐弥散到她腹部聚集到她腹部,一股说不出的痛犹如震山石钟,一遍遍撞击她的腹部,她终忍耐不住,“啊”了一声。
“血!”银梅瞧见殷红鲜血沿着宛静大腿留下,大惊失色叫道。
仿佛被钢铁勾住了心肺,每呼吸一次,每喘息一次,都是无止尽阴冷的痛,她右手紧捏床柱,左手死扣床沿,咬唇忍耐,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医生。”
医生?银梅提心吊弦,竭力冷静,转身边往楼下冲边嚷道:“四少奶奶要生了,快去叫医生,快去叫产婆,快去通知四少爷,快去找太太,大小姐过来,快快!”
随时待命的丫环虽然紧张万分,倒也井然有序。不大一会儿,张家大院里有用的人没用的人焦虑的人等待的人助产的人纷纷赶了过来,堆挤楼下,听到楼上穿透人心的疼痛呻吟,纠结的心始终回落不下。
张澤霖接到电话立马止了会议心急如焚从军部赶了回来,三步并作两步奔上二楼,瞧见宛静大汗淋漓,两手抠着被单,嘴里咬着帕子,心疼在即,却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说出那句“若是痛得难受,不生罢了”,他只能夺过银梅手中的毛巾去拭擦,然而擦掉了汗渍,却擦不净秋水眸子里淌出的热泪。
她蹙着峨嵋望着他,楚楚地,酸酸地,恨恨地,清醒的脑袋想问他姨丈为何爆毙监狱,想问他谭家生意的现况,想问他码头血案的点点滴滴,可那团帕子死堵住她的嘴,堵住她的心。
抹不掉的记忆似乎折磨着她。
难忍的腹痛亦在折磨着她。
她痛了一夜,痛到天明,痛得坚持不住,在医生产婆“快了,快了”的鼓舞下,只能不停痛骂着:“张澤霖,你个混蛋。”
然而,暗骂这一句的还有被所有人忽略掉的陌生身影。
藏进衣柜的桃根早已抹掉嘴角眼角涂擦的水粉,敞开一道隙缝,目光烧灼地盯着屋子里的响动。从她被谭家收养被少爷看中被太太定为未来谭家的姨太太,她便知晓此生的使命:生是谭家的人,死是谭家的鬼。现在老爷不在了,太太不在了,少爷不能要她了,她也不想苟活,可她不能白白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