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名流渣受》第2/205页


  白可行连忙笑说:“好好,又是我们的错了,我的三爷你动作快点,不然陈传宝那丫头见我们都迟到,非得闹我们好几个大红包不可。”
  桂花匆匆忙忙的准备温水盆和牙缸牙刷,楼上顾葭则将们轻轻一关,开始换衣服去了。
  楼下的三人一时间静下来,皆是坐在沙发上东瞧瞧西看看,唯有顾葭嘴里说的‘新朋友’王尤拘谨又尴尬。
  王尤是陈传家姑姑的孩子,早年嫁到济南去了,后来婆家落败,混的吃不了饭,又带着王尤回了娘家,住在哥哥的家里,成了吃白饭二人组。
  王尤和他妈到陈家的时间很不好,正赶上陈家宝贝小姐陈传宝的十八岁生日前两天,陈老爷家大业大,事情繁多,也没有顾得上照顾妹妹和王尤,只吩咐公馆的下人准备房间给这两个人住,至今是连面也没有见过。
  王尤初来乍到这繁华的十里洋场,连门都不敢出,生怕坏了陈家的规矩。但却忍不住偷偷在陈公馆里四处溜达,眼睛滴溜溜的转,盯着花园子里面昂贵的日本鱼看、盯着角落四处摆放的古董花瓶看、盯着俊气非凡被全公馆簇拥着的大少爷陈传家看。
  陈家大公子陈传家今年不过二十五,由于陈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便亲自教养,十六岁就轰出去跑船,二十岁开始接手家里洋行生意,二十五岁还这么年轻,俨然成为一个成熟而十分有魅力的当家人,一言一行说一不二,是全家太阳一般的存在。
  王尤简直被这个人震的自惭形秽,他说起来算得上是陈传家的表兄,可陈传家根本和他不在一个档次,人家见了当官的都能谈笑风生说得上话,他若是在那样的场合,非得变成结巴不可。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或许是有点嫉妒,又极度憧憬,所以当陈传家那双颇有些邪气的狐狸眼看过来,问:【你就是王尤?姑姑的儿子?】
  王尤脸上紧绷,内里发烫,细声细气的唯唯诺诺的说:【是的。】像个别人一巴掌就能碾死的蚊子。
  陈公子沉吟了一会儿,道:【那你这几天先跟着我,我爸忙,传宝生日那天你就能见他了。】
  王尤点点头,盯着陈传家崭新的皮鞋看。这双鞋做工精良,指不定是外国牌子,瞧着就能让穿的人很舒服,他那时还穿着布鞋,布鞋上灰扑扑的,就像他自己这个人,十分的不入眼。
  然而随后一天,王尤就跟着他这位有钱有势的表弟出入各种富丽堂皇之场所,见的都是些大人物,还赚了一套新西服。
  可他本人瘦小,肩膀撑不起西服的肩头,看起来就不像陈传家那样赏心悦目,不过他自己却觉得穿上这身行头后连走路都带风,睡觉都抱着,不肯放下,喜欢的紧。
  就在王尤以为陈传家就是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对谁都一视同仁的优秀人物时,偏生陈传家带他和另一个白家二公子左拐右拐的进了胡同,到了顾公馆,对着一个漂亮的让人几乎不敢靠近的男人嬉笑怒骂,全然没了平日的沉稳。
  这份嬉笑怒骂里,带了点王尤无法理解的殷勤,王尤心里猫抓似的想要知道这个男人是谁,怎么架子这么大,能让日理万机的陈家少爷和混蛋惯了的恶霸白二爷都屈尊降贵来接人,这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难不成是哪个总长包养的小情人?
  王尤胡乱想了一下,又觉得自己的猜想着实荒唐,可除了这么龌龊充满贬低的恶意,王尤实在不愿意承认能有这么一个人和高高在上的陈传家等人平起平坐。
  王尤从底层来到这花花世界,惯会钱眼儿里看人,瞧那陈传家就知道该点头哈腰,瞧那目中无人的白二爷就知道该顺从仰望,唯独这个名叫顾葭的,他着实看不清楚。
  住的不差也不算好,两层的小洋楼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就算租也要花好大一笔款子;快过年的天儿冷的不行,结果公馆里一点儿热气也没有,像是进了冰窟窿,平白让漂亮的壁纸与昂贵的陈设都低贱了几分。
  公馆仆人就一个老门房看家,有一辆半旧不新的福特汽车,仆人更是一个丑胖的黑丫头,全公馆仅仅主人像个会发光的东西,衣衫不整也能被称作是种凌乱美。
  王尤的疑问表现的太过明显,身为亲戚的陈大少陈传家也并不想多做解释,只简略的表示:“顾葭是京城太医院采办顾家的公子,来天津有些年头,哪里好玩、好吃、有好东西,他比我清楚。”说道这里,陈传家那双狐狸眼余光似乎瞧见从楼上下来的顾葭,便又添了一句,“我要和他耍,都要排队才行,真是愁的茶不思饭不想……”
  “陈公子您可闭上您的嘴吧!哪里就还要排队了?我是最近有要事忙。”从楼上下来的顾葭果真换上了前几日白二爷给挑的西服,这西服量身定做,将顾葭一双长腿窄腰呈现在众人面前,活脱脱一位从画儿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只不过贵公子是比较爱面子,说话极其讲究,穷就是穷,还非要拉扯自己朋友做掩护,说‘有事忙’。
  他说谎也是有技巧的,说的必须是实话,或者真假参半才不会让人起疑。他最近的确穷忙活,在帮着几位学生朋友在刚办的报社里讨论报社的销量惨淡原因为何。
  三个二十来岁的满腔抱负的热血学生和一个被弟弟娇养的公子哥倒也合得来,一块儿开了三次会议,吃了三顿半夜的猪肉馄饨,也没有讨论出什么所以然,但却莫名十分充实。
  顾葭朋友多,上至陈传家这一类有权有势的大商人,下至每天准点来他家要饭的乞丐,他玩了二十几年,成绩斐然,想到这里,顾葭忽然还有点受用,感觉自己似乎又没有白被弟弟养这些年,还是很有一点‘微不足道’的人脉。
  “你能有什么事?要有难处一句话我给你办。”白二爷囫囵吞枣般把顾葭茶几上三四个苹果下肚,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每回来顾葭这里总要吃点儿什么才好,在自己家里就想不起来,好像顾葭这边儿的更香。
  “那,这可是你说的,传家你给我做个见证,日后我有什么事情拜托他,他不给我办的妥妥贴贴,就要罚他给我当下人使唤三天。”顾葭一边接过桂花递过来的热帕子擦脸,一边开玩笑。
  陈传家等的毫无不耐,附和着说‘好’,白二爷更是挑眉表示这不成问题。
  三人其乐融融,完全插不上话的王尤却发现这位顾葭顾三爷说话怎么像个勾搭男人很有一套的窑姐,三言两语便哄得一些人要为他做这做那表达爱意,不然连手都不给碰一下,更别提艹上一艹,陈传家和白可行这两个当了冤大头好像心里还挺美?
  等等,说是窑姐这词儿似乎不大符合,王尤搜肠刮肚的又想了想,感觉这应当是他妈嘴里那种表面冰清玉洁比谁都高贵,背地里却和谁都有一腿的――交际花。


第3章 003
  这可十分有意思,一个男的交际花,那岂不是和高级兔子、戏子那种人没什么两样?
  王尤心里虽然认定顾三公子就是这么个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玩意儿,但到底不敢表现出来,他现在是个什么东西自己也清楚的很,只能依旧露出一副乡巴佬的朴实外表给这几位爷看,一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面又对自己被忽视而感到受辱。
  “对了,传家,你还没有同我介绍一下这位朋友,又是你从哪里认识的公子?”顾三公子洗脸洗的十分仔细,那双手泡在金色的水盆里,顿时有如金玉般的颜色对比,帕子是乳白色,被这双手的主人使劲儿拧干后挂在架子上,顺手又拿过丫头递过来的雪花膏在脸上抹。
  王尤见这人跟个女人一样出门这么多事儿,又被问是不是‘少爷’,登时没由来觉着这个叫做顾葭的家伙莫不是已经看出他是个吃白饭的,但却故意这么问话,好让他下不来台。
  王尤生的不如在场的其他几个公子哥好,脸上很是有些痘印,都是年少的时候不懂事,手贱抓烂的,等长大爱面的时候却为时已晚,本身眉目英挺的瘦高小伙子,一下子就成了满脸坑坑洼洼的癞蛤蟆。
  癞蛤蟆此时犹如被放在滚烫的蒸笼里就要熟了,但还假装很舒坦自然的对顾葭说:“没有的事,我只是跟着传家出来见见世面的,以前在济南读书,也没混出什么成绩。”
  “济南?我知道了,定是传家的那位表哥,我有听传家提起,是个大才子,还在大报上发表过诗歌,我和桂花都最爱读书人了,方才还在说要给桂花找先生,若王先生得空能教桂花和我多认些字那就好了。”顾葭一脸诚恳,热情的走过去与王尤握手。
  王尤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刚过了热水的通体雪白,唯有指尖和关节处微微发红的手便同他相握。
  这种柔软易碎的手在王尤贯没有保养过的黄皮手里现得格外刺眼,王尤忽然感觉像是握着一团羽毛,又仿佛像是握着什么可以吃的软糯年糕,喉头滚动了一下,什么话都卡在喉间一时说不出口,反倒被口水呛的猛然大咳!
  “咳咳咳!!”王尤咳的鼻涕都甩了出来,糊了一脸,顾葭也是无措了一下,随后立马去拿纸给这位新朋友。
  一旁看足了戏的白二爷终于是吃饱了,打着嗝站起来,接过顾葭手里的纸,自己转交给王尤,然后对顾葭一面摇头一面道:“行了行了,都认识了就上路!爷我等了半天,都上车上车!”白二爷风风火火,一直没有将王尤这位顺带的‘朋友’放在眼里,拐了打扮的摩登漂亮的顾三爷就出门。
  陈传家永远眯着眼笑,看自己表哥这样丢脸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好像这些事情与他无关,或者对他来说太过微不足道,又可能他根本就只是把表哥当成跑腿的下人,一个下人在自己好友面前充当了一个笑料,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陈少爷对着王尤说:“走吧,的确时间不早了。”
  王尤连忙点头,屁颠屁颠的跟在陈传家身后,喉咙里还是很不舒服,但他强行克制自己不要再出丑。都怪顾葭突然和他说什么话!还让他教一个下人念书,这不是明摆着贬低他吗?
  不过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刚才顾葭说的是教‘我和桂花’,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个这么气派的少爷,一个能把男人勾的团团转的交际花还能不识字不成?
  ――这可真是猜对了。
  顾葭没有系统的读过书,和其他正经出身的少爷不大一样,只会读几本药材本子,其他完全抓瞎,是个体体面面的文盲。
  不过顾文盲自从认识了那些有志青年后,便开始从头念书,不好意思去学堂和那些小学生从头开始学习,便悄悄请说书先生来给他念书,人家念,他就着书看,学习的很慢,但又还是有点效果,如今已经可以去掉半个文盲啦。
  顾葭上的是陈传家的车,车子停在公馆院子外面,因为方才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顾葭的妈妈出去玩,为了给这位太太让位,陈传家就让司机把车干脆停在路边,他们几个走进去找顾葭。
  如今出来上车自然也要走出来才行。出大门的时候,顾葭吩咐门房记得问过路的邮差有没有从京城来的信到,老门房从窗子里支出个干瘪的脑袋,笑的十分硬朗:“放心吧少爷,准保不会忘记。”
  说完这话,顾葭转头却看见大门旁边的角落里躺着个人。
  “咦?”顾葭好奇的想要走过去,被后头的陈传家伸手一揽上了车。
  “你咦什么咦?没什么好看的,就一个要饭的,现在逃难的难民多,你想他们一路过来,指不定还吃过人肉,身上指不定还有什么病,靠太近没好处。”
  车子后座有四个座位,顾葭刚好坐在背对驾驶座的那一个,听陈传家这么说,很不认同:“我瞧着不像是难民,就算是也不一定染了病,就算染了病也不一定会传染,你这话不妥,完全没有一点儿让人信服的证据。”
  白二爷笑出声,对陈少爷说:“算了,传家,你和顾葭说这些没用,他认真起来非给你辩论三天三夜不可,你还是认个错,不然咱们非得倒车回去把那乞丐身世有无病痛查个底儿掉,今天也别想给你妹子过生日了。”
  顾葭瞪了一眼白可行,说:“我这是实事求是,怎么可以随便靠臆想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于是王尤就看见这个在别人面前横的天怒人怨的毫不讲理的白二爷苦笑着给顾葭作揖,如丧考妣:“顾三爷,您可饶了我吧,我是百分百站在您这边的,请把你的炮火对准了,不要伤及无辜。”
  顾葭也笑,说:“算了,不和你们说,等下午回去再看看那人还在不在吧,现在的确是不好返回去。”
  陈传家和顾葭肩膀靠在一起,坐的很近,见顾葭果真放下方才的话题,便另起一个话头:“对了,顾兄,近来无忌兄弟可还和你来书信?我看宫里的皇帝都跑了,似乎欠了很大一笔款子没有结,近来听说顾老爷子身体也不好了,你弟弟很忙吧?”
  提起顾无忌,顾葭心子把把都是紧的,他消息不算闭塞,知道宫里这回恐怕算是再也起不来,却不知道顾家还有一笔钱打了水漂,更不知道顾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偏头极为担忧的说:“你也是知道我这边的,和顾家的关系其实也就只有无忌牵扯着,无忌什么都不和我说,我便什么都不知道。实不相瞒,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和我通信,电话也没有一个,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陈传家说话声音也温柔下来,手顺理成章的放在顾葭肩上,那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垂下睫毛,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顾葭颜色姣好丰唇上:“既是这样,我想顾兄你大可不必担心了,顾无忌的能耐我是知道的,恐怕顾老爷子是真的不好了,他需要处理一些事情,不方便牵扯你进去,所以才断了联系,等事情办完,说不定还能够过来和你我一块儿团年。”
  这‘你我’二字用的颇值得推敲,奈何在场的敏锐人唯王尤这一个,顾葭是从不多想朋友的不是,白二爷就是个酒囊饭袋,一如红楼里的呆霸王,只王尤咀嚼这两个字,深觉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他悄悄抬头看陈传家放在顾葭肩上的手,盯了一会儿,刚要收回,却发现陈传家不知什么时候也注意到他,正用那幽深的冰凉的眼神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里面是只有王尤能领悟到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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