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人》第56/810页


  没想到,背后插刀的,居然就是这个家伙。
  小木匠没有再多纠缠,朝着袍哥会的人拱手,然后拿了包袱,告辞。
  出了程五爷家,小木匠对王档头说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我带榆钱赖去找东西,若是找到,改日登门拜谢。”
  王档头的心里,先前或许还有些怨恨,但瞧见了小木匠刚才与程寒的“神仙打架”之后,所有的不满,都给藏在了肚子里去。
  他不敢发作,反而讨好地说道:“哪里,哪里,咱们是不打不相识,能跟甘爷您认识,这是我王麻子的大缘分,等回头您事儿办完了,我上张飞楼里摆一桌,给您赔礼道歉……”
  他旁边那马德才此刻也蔫了,知晓像小木匠这等人,实在不好惹,只能供着。
  程宅离自力巷并不算远,小木匠招呼了墙头的虎皮肥猫,押着榆钱赖走,王档头得脱了身,是真的不想再掺和,赶紧着离开。
  至于马德才,他被王档头派在旁边跟着。
  这倒不是为了防小木匠,而是盯着榆钱赖——毕竟为这事儿,王档头花了不少钱。
  这些账,最后可都得算在榆钱赖的头上来。
  一行人风风火火,回到了自力巷32号楼,那房东在楼下坐着呢,瞧见小木匠出去许久,这傍晚时分,风风火火地押着人过来,一拍大腿,赶忙凑了上来,问道:“就是这货?”
  小木匠问道:“田小四在房间里么?”
  房东说嗨,那小子不知道搁哪儿发了横财,去得春园了。
  得春园是这附近说得上名号的销金窟,一楼酒店,川菜名厨坐镇,二楼和后院则是那红粉窟窑,您若是还不过瘾,后院北厢房,还有一个精致的烟馆子。
  那里面,都是上好的烟土,都是从那什么印度支那,千里迢迢运来的。
  得劲儿。
  得春园的窑姐儿,与那小馆子,或者路边招摇的姐们都不同,人家可是专业的,不但长得漂亮、会打扮,而且还颇有文化,能识字,能吟诗,还能唱小曲儿,您给一琵琶,一琴瑟,别人直接给你咔咔弹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特别是先前一段时间,老板大力改革,从北方引进了一批姑娘,什么扬州瘦马,大同姨婆,泰山姑子,杭州船娘,这些花样,小老百姓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消费了。
  正因为如此,得春园才足够火爆,当然,敢进这园子的,兜里不揣得鼓鼓囊囊的,都不敢往里面迈步。
  小木匠跟房东说起田小四里应外合之事,房东听了,也是恼怒得很。
  自家的租客出了这等事情,当真麻烦,房东拿了钥匙,去了田小四租住的房间,几人一阵翻找,并没有发现赃物。
  搜查完毕,小木匠揪着榆钱赖的脖子就赶往得春园。
  田小四之所以有底气去得春园,是因为榆钱赖给他分了钱,而那本《鲁班书》,也是榆钱赖翻看之后,感觉不明觉厉,想着让田小四帮忙留着,而等他回到江北,弄清楚了再回来计算。
  却不曾想田小四得了钱财,硬是没憋住,回头就奔了得春园。
  来到得春园,门口有人热情张罗,不过他们是过来找人的,直接相问,那跑堂的大茶壶一听就不乐意了,爱搭不理,不肯理睬。
  事儿闹到现在,小木匠已经没有了拘谨,知晓这世间有个道理,便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穷的,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对于这些狗眼看人低的,更是如此。
  所以他走上前,对着那大茶壶的脸,啪啪就是几个大耳刮子,然后再问起,那人果然怂了,哭哭啼啼,报上了田小四所在的房号。
  一行人蹬蹬蹬上了三楼,来到那门口,还未敲门,便听到里面莺莺燕燕,却并非一两人。
  小木匠敲门,里面并无回应,他又敲了一回,整个走廊都是动静,隔壁房间都探出了一个大胖子来,而这门,也终于是打开了,探出了一个婀娜的身姿,身上还带着一股桂花的香味儿。
  那是个面容妩媚、衣衫不整的女子,看上去二十来岁,她皱着眉头打量小木匠,开口便问道:“侬作甚咧?”
  这窑姐儿,听这口音,却并非西南一带的人。
  小木匠不理对方,而是直接挤进了房间里去,瞧见房间里除了门口堵着的这位姐们之外,还有三人,两人在床上翻滚,而靠窗的桌子旁,则坐着一个看上去比较清丽素雅的妹子。
  她脸上有点儿小雀斑,穿着翠绿色的肚兜,胸口鼓鼓囊囊,却是兜不住,而手中拿着的,正是小木匠一直心心念念的鲁班书。
  还好。
  小木匠松了一口气,伸手过去,一把抢过了那本鲁班书来。
  雀斑小妞正看得起劲儿呢,瞧见书被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冲着小木匠大声嚷嚷,那翠绿肚兜罩不住波涛汹涌,呼之欲出,让小木匠有些脸红,下意识地往后躲去。
  而另外一边,受了一路气的榆钱赖也终于暴起,一把冲到床前,将光溜溜的田小四抓起来,啪啪啪就是几个大耳光。
  他一边打,一边骂道:“龟儿子的,你害得老子好惨哦,你还有心弄这个……”
  田小四给劈头盖脸一顿打,慌乱得不行,只有抱着头,哭喊道:“莫打咯,莫打咯……”
  小木匠将书拿回来,不顾那女子的骂骂咧咧和争抢,转过身来,将鲁班书大约检查了一遍——这本书之前分作几份,后来小木匠用针线缝合了,依旧有些破烂,一时之间,倒也没瞧出太多问题,于是收到了怀里来。
  而这个时候,得春园的看家护院,也呼啦啦来了好几个人,并且还来了一个管事的。
  那管事瞧见这儿一片狼藉,满心怒火,随后目光一打量,却瞧见了马德才。
  马德才是王档头的得力跟班,在渝城道上,也算是一个熟脸,那管事走上前来,对着马德才问道:“小马,你应该知道,咱们得春园,可是渝城袍哥会罩着的,每月都交例钱,而且还是最高的那一档,你带着人,在这儿闹事,可以不给我们刘子正刘老板面子,但回头袍哥会问下来,你让我怎么说?”
  马德才本来打算置身事外,瞧个热闹,结果到底还是闹到自己头上来,赶忙上前解释。
  他是伶俐人,三言两语就讲完了,特别将小木匠与袍哥会程五爷的儿子交手的事情说起,那管事的这才知道了小木匠是一狠人。
  不过狠不狠,跟他没关系,毕竟有袍哥会罩着,他说话也硬气,让他们出去解决这事情。
  至于被打的大茶壶,他直接选择性地忘记这件事情。
  而且有件事,嫖资不能欠。
  一番折腾,众人出了得春园,小木匠拿着失而复得的包袱,又兜了田小四花销剩下的零碎,先是扇了榆钱赖三巴掌,让他滚蛋,又押着田小四回去,让他典当所有家当,把钱给还了。
  然而田小四这种街边混账,就算是卖了所有家当,都不够补那亏空。
  小木匠不是什么豪爽之人,让他写了欠条,压了手印,这才罢休。
  至于报官,那还是算了吧。
  忙完这些,已经到了夜里,他这边收了欠条,准备回房,却被房东给拦住了。
  房东颇为讨好地告诉他,说刚才太忙,倒是忘记说了——下午的时候,来了一个打扮洋气的大姑娘,说点名要找你,后来听说人不在,还让我带了话,说你若是有空了,去一趟湖州会馆的工地。
  

第九章 小木匠的笨办法
  小木匠问了房东那姑娘的长相,听他一番描述,感觉很像是跟着大老板来的那个女学生。
  只不过,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子,来这儿找他干嘛呢?
  甘墨有些不太明白,问房东那姑娘说了些什么,房东说对方也没有多讲,就说你回来了,去一趟工地就是了。
  小木匠听了,终究搞不明白,但觉得自己既然出来了,就没有再回去的必要。
  好马不吃回头草嘛。
  而且他现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想了想,他对房东说知道了,然后回了房间里去。
  夜已深,屋内一片黑暗,小木匠将油灯点燃,随后检查了一下房间里面的东西。
  确定完,他拿出了鲁班书来,又翻检一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所有东西,都塞进了师父留下来的巨大木箱之中去;紧接着,他推开了先前榆钱赖曾经翻屋盗窃的窗户,从二楼直接跳了下去。
  落地之后,他回望了一眼曾经住了两个月的自力巷32号楼,招呼跟过来的虎皮肥猫,一人一猫,头也不回地离开。
  是的,他决定暂时离开渝城。
  先前的时候,小木匠虽然谨慎,但终究改变不了匠人的心态,觉得只要自己老老实实地埋头做事,就无人招惹,而田小四与榆钱赖今天却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晓了这江湖的险恶。
  他得了这《鲁班书》,学了那“镇压黔灵刀法”和《万法归宗》,感应到了“炁”,便算是江湖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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