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美食录》第39/137页


  “这你就不懂了。”文葆帝姬捂嘴笑,“她这便是大雅大俗,便如那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文到深处便返璞归真,并不强求辞藻华丽,要的是引起人心共鸣。不过嘛——”
  文葆帝姬不耐烦地挥挥手:“与你说这个你也不懂,白费我口舌。”说着竟然像觉得与她说话白费时间一般,低头认真去品手里的茗茶。
  王月娥脸涨的通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那些贵妇人们也神色微动,悄悄儿记住适才是哪些娘子违心帮王月娥说的话,这样的小娘子,也万万不能嫁进自己家门。
  其他小娘子也暗暗恼了管秋月,若是不说本来只是个小插曲,可如今倒要公开处决一般,显得她们输不起似的。
  慈姑进了湖心亭,见只有文葆帝姬身边有空位子,便自然而然往那里一坐。酒席上又觥筹交错起来,慈姑小声对帝姬道声:“多谢!”
  “哼!谢什么!我又不是帮你,是瞧不惯王月娥那家伙作弄人罢了。”文葆帝姬没好气。
  慈姑却并不生气,悄悄摸出一个荷包吃了起来,见文葆帝姬瞧了过来,便客套问问:“你也吃点?”说着将荷包递过去。
  从来没人会这样递给文葆帝姬吃食,她愣了一愣,方才拿过荷包,狐疑地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扒拉开袋口。
  见她如此小心,慈姑“噗嗤”一声笑了:“荔枝蓼花和珑缠桃条,我做的。”
  帝姬倒不饿,只是没见过这么精巧的零嘴。她闻见了果香,心里起了好奇,面上却一脸不屑:“切,能是什么好吃的!”
  她随手捻起一枝荔枝蓼花,但见金黄面皮,外头沾染着一层淡淡的白芝麻,金黄素酥脆,芝麻颗粒饱满,一看就知很好吃,可是这与荔枝有何关系?
  她将信将疑,将那荔枝廖花放到嘴边。
  咔嚓一口,便如想象中那般酥脆,金黄的碎屑纷纷从嘴边滑落,状如蜂巢的面皮软硬适中,香甜酥脆、软绵易消,更带着浓郁的奶香,酥爽无比。
  再咬的深些,牙齿便探觉到了荔枝果肉的柔软。
  原来荔枝藏在了千层里头,肥嫩的荔枝感受到了唇舌的压力,立刻“滋滋滋”爆汁,软糯脆弹的荔枝果肉在牙齿下爆破。
  紧接着荔枝特有的清甜汁液迅速从断口流入口中,舌尖品尝到的是清凉甜蜜,果味超级浓郁,唇腔间涌上大量的清凉鲜甜,藴郁香气缭绕舌尖,久久不散。
  这才觉察到这份零嘴的神奇之处,外面是酥脆的千层酥皮,内里是去核的新鲜荔枝果肉,中间还能吃到嘎吱吱的白芝麻,细细品味味道轻盈,香甜,吃完后满嘴荔枝的甘滋多汁,鲜嫩甜美。
  慈姑笑着指点她:“这甜果子外头包裹着细细密密芝麻,便如廖花在风中盛开,满枝白花。帝姬瞧是也不是?”
  文葆帝姬一瞧,还真是。廖花荔枝,看着便觉赏心悦目,听着便是个香甜的名字,吃起来……哇,她舔舔嘴唇,还想再吃一个。
  帝姬忍不住又拿起一个,平日最恨荔枝多核,这慈姑居然匠心巧用将核去掉,一口下去便是肥厚的荔枝果肉,吃起来全是满满的满足。
  闭上眼睛便能想象半透明凝脂状的雪白果肉在舌尖一个个迸开,甜美的汁水四溅,搭配酥脆的酥皮,口味立即丰富起来,叫人回味无穷。
  有了荔枝廖花在前,帝姬便忍不住又拿起珑缠桃条。
  粉红色的桃条被切成细细的长条,裹上一层淡淡的糖霜,而后缠成玲珑团球,洁白的糖霜在修长的粉色上定格,宛若粉色碧玺一般色泽美艳,精巧、细致,充满些少女的梦幻。
  尝上一口。
  最先感受到的是绵密的糖霜。
  糖霜细密,在嘴间迅速融化,顺着舌头直往喉咙里滚,却不全是想像中的甜,还加了些酸,还有些甘,帝姬闭上眼睛,能尝出有陈皮甘香的味道,啊,还有青梅翩迁而至,似有似无为桃条做先驱。
  酸酸甜甜的滋味涌上舌尖,刺激得嘴巴大量分泌出唾液。
  粉末过后,能感受到主角——桃条。
  桃子本身偏硬,桃条却软硬适中,复有韧性,叫人嚼起来回味无穷。
  也不知慈姑是如何处理的,桃条的口感水润,柔嫩,酸甜,似乎还能想象当初垂在枝头时肥美多汁的样子。
  吃几口满嘴便充斥着桃条浓郁清甜的果香,满嘴甘甜。
  这时便觉察出那白色糖霜的妙处,其中的青梅粉始终保持着一抹微酸的底色,恰到好处调剂着过多的蜜甜,青梅本来只是个小小的配角,但在此时融合了蜜饯的香甜,反而让它被演绎重生。
  珑缠桃条口感多些清爽,荔枝廖花则更香甜些。帝姬吃完觉得两者各有千秋。只不过不好适才拒绝了,却不好再要。
  慈姑点点头:“珑缠桃条用了陈皮与青梅特制的粉霜,不易得呢。”赶紧捂住了荷包,似乎这不经传的甜果子是什么稀罕物件。
  呵,不过是市井点心,有什么可稀罕的?帝姬嗤之以鼻,手却诚实地伸过来:“看在你这般殷勤相让的份上,我便再吃一块。”
  慈姑看着自己要拿走荷包的手,愣了一愣:这是殷勤相让?


第35章 角黍和水团
  帝姬与慈姑两人碰头喁喁看在不少人眼里, 于是原本围在王月娥身边的一圈人渐渐散开。
  倒是时不时有人往慈姑跟前去。
  王月娥恼羞万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胸口里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偏这时帝姬站了起来, 举杯笑道:“我们摘星社要招揽新人, 实不相瞒,我今儿来便是要瞧瞧有哪些身怀绝技的小娘子, 果然今儿来被我瞧见个合适的……”
  她说到了这里,眼风颇有意味往王月娥这里一扫。
  王月娥心里一惊, 本已沉寂下去的希望又升了起来, 隐隐约约生起了期待……
  若能进摘星社……
  其余小娘子也宾住了呼吸, 期待地等着帝姬宣布。
  “还请康娘子下个社日来摘星社一聚。”
  什么?!
  居然找她去摘星社?摘星社成员多为达官显贵, 怎么会招收个厨娘?即便是有一技之长,厨艺也算能入得大雅之堂的技艺?
  可这是文葆帝姬自己的决定, 谁也不敢上前去盘问。今儿这情形,谁不知道她待康娘子青眼有加呢?反倒是那些小娘子们,纷纷端着酒杯往慈姑身边凑, 一个一个“康娘子”,亲亲热热将她围在中间。
  王月娥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 她是郡主小姑子, 又是今儿这筵席的主家, 无论怎么看都应当是她中选, 为什么却是那个被她处处瞧不起的康慈姑!
  揭发她出身被她轻描淡写化去, 对句比不过人家还当众出丑, 就连这摘星社都选了她没选自己, 王月娥的酸涩一点点鲸吞蚕食,渐渐变成了愤怒,叫她脸上青筋绽起, 牙齿咬得咯咯吱吱作响。
  偏这时候管秋月还来巴结她:“月娥莫放在心上,那摘星社不去也罢。”
  “谁与你说我要进摘星社的?!”被人说中了心事,王月娥越发恼怒,积攒了许久的怒火在此刻汇聚,“腾”一下蹿到最高,她随手端起手边一杯热茶,兜头盖脸就往管秋月脸上泼去,“要你胡吣!”
  管秋月只觉被热水烫中,哀叫了一声。
  *
  凌晨,王府。
  天边还露着鱼肚白,城门刚开,便有一辆青布盖马车从王家驰了出来。
  里头王月娥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死死盯着,动惮不得。
  她被王老夫人罚跪了一夜,几乎晕了过去,可这次祖母并未像往常一般宽恕她,反而叹息道:“你爹在外做官,将你留在我膝下,我因此格外偏宠你,却不成想把你养成了这样:当众聒噪,不依不饶,还拿热茶泼人,如今再留着你,非但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还连累其余几个妹妹婚事,只好把你送往泸州你爹娘处,让他们亲自管教。”
  什么?!
  泸州?爹娘写来的家信谈及泸州,都说本地闭塞荒蛮,不及汴京城里繁华,即便是握着钱都无处花。
  她在那里能寻到什么好婆家?当地职位最高的便是她爹爹,她再嫁还能嫁入什么高门?
  何况他爹任期一满,调离原地,她举目无亲,便是死了也无人得知。
  如今王家正与濮家谈亲事,莫不是便宜了她那排行第二的庶妹?
  月娥惊恐地尖叫起来,却被几个婆子连拖带拽塞到了马车里头。屋里的丫鬟卖的卖,逐的逐,挑唆她的那个小红也被打发到了王家在外地的田庄。一时之间,王家竟干干净净,似没有了这么个大娘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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