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情事》第131/153页


  阿房宫外,早已有人等候,如今见马车停了下来,便忙上了前来问候。四惠打了帘子,赵妧往外看去,站着四五个宫人,打首的是王蕙身边的大宫女...赵妧伸手由她扶着下了马车,而后是听她笑着说来,“太后等了一早上,还说您再不来,是要上门去找您了。”
  赵妧轻轻笑了下,她想起那年归宁日,母后也是这般让人等在这处。
  那时,她因新婚而搬离宋宫。
  虽沉浸于嫁的如意郎君的欢喜之中,可到底也怪是想念家人。
  她还记着那日,她初初走下马车,尚未见到家人眼便红了一圈。她快步往前走去,是想快些见到家人,临了好在还记着徐修,折身回来握住了他的手,才一道往前走去...
  而今,她仍念着她的家人,却不会如往日一般失了身份,错了步子。
  赵妧往前看去,是巍峨的宫殿...
  她迈了步子,带着长公主的威仪与端庄,一步一步走在阶梯上。
  门口宫侍皆跪伏于地上,是在恭迎着她这个大宋长公主。
  而她步子未停,跨过门槛,走进屋里...屋里坐着三人,最中间的是她的母后。
  而坐在两边的,一个是她的哥哥,一个是她的嫂嫂。
  于她而言,他们都是她最亲的亲人。
  赵妧的步子一顿,她面上的威仪与端庄尽散去,唯剩下一股最为真挚而又浓郁的思念姿态...而后,她继续往前走去,再至人前的时候跪伏于地,是行了一个大礼,才带着几分哽咽的声开口说道,“晋阳...回来了。”
  王蕙坐于位上,她看着赵妧一步步朝外走来,又听她这一句,素来稳重的面上此时不免也有几分动容。她忙让宫侍上前去扶了一把,待赵妧走到跟前,握住她手的时候,才与人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久别后的相见,最是缠绵。
  赵妧的眼滑过这三个最亲的人,眼下也免不得一酸。她又看向赵恒,与人打上一个礼,才又唤人一声,“哥哥。”
  赵恒近些年,行的是雷霆手段,与先帝完全是两个模样。
  他遮了那一层俊美面孔,是愈发威严了,唯在见到赵妧的时候,眼才露了几分暖意来...他伸出手,是想如旧时年岁一般,轻轻拍一拍她的头。
  却在看到她繁重的发髻的时候,收回了手。
  他看着她,点了点头,轻轻露了个笑,而后是与人一句,“回来就好。”
  赵妧便又看向刘皇后,她亦朝人拘上一个礼,再唤人一声,“嫂嫂。”
  刘皇后与人点了点头,她握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话里话外是遮不住的关心,“你那会递信来说去了西北,却让我与母后担心了好久。如今见你好生生的站在我们面前,心才宽了些...”
  赵妧笑了笑,与她轻轻说来,“西北外族虽多,却也没传的那般可怕。”
  她这话说完是让人把礼物呈上来,一面是与几人说道,“一路过去,好玩的东西太多,有趣的东西也不少...却怕马车装不下,只好择了这几样来。苏州一缎纱,临安一盒茶,路上几幅景,还有一把西北弯刀...”
  “这些,都是我亲自挑的。”
  王慧轻轻笑了下,是让赵妧坐在边上,笑说一句,“长这么大,倒是头回见你自己挑礼物来...出去一趟,是长大了。”
  赵妧略微红了脸,轻轻辨下一句,惹得众人发了笑。
  后头,是与人说起这一路的见闻来——
  有说江南风景好,水乡更妙,一砖一瓦图的一个精巧别致。
  亦有说西北荒漠与戈壁,还有那蔚蓝的天空与无边的草地,肆意打马而过的少男少女,还有那高歌起舞。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含着笑的,让人愈发觉着耀眼夺目转不开眼来。
  刘皇后听她这般说来,也是笑着,待人说完才说下一句,“听晋阳这般说来,我却也想去瞧瞧那外头的景致了...从小到大,最远也没迈出过汴京那道城门过。”
  她后话说的有几分寂寥。
  赵恒手握茶盏是顿了下,他看向她...眼滑过她精致而又华贵的眉眼,终归什么也未说。
  这一桩话谈散在午膳前。
  阿房宫许久不曾这般热闹,而赵恒与刘皇后亦许久不曾好生坐在一道,说下几句话了。
  仿佛是不愿赵妧扫兴。
  这回...
  赵恒并未提早走,他就坐在阿房宫,大多是听着,有时也会与说上几句话...端的是一副热闹景象。
  ———
  赵恒是在午膳后,才走的。
  王蕙就着旧日的习惯,是要去午歇两刻。
  赵妧便与刘皇后在阿房宫的后院,散起食来...后院依旧是那般模样,秋千随着风轻轻晃荡着,而那一株银杏树因未到季节,如今只绿油油的长着几片叶子。
  她这面走着,便与刘皇后说起话来,“嫂嫂可怨哥哥?”
  刘皇后步子一顿,她的眼滑过那四方墙垣,良久才开了口,“如何能不怨?可是怨又如何,日子还是要这样过,人还是得这样活...”
  她这话说完,是看向赵妧,轻轻露了个笑,“这世间又有几个赵晋阳呢?更多的还是刘燕婉...不得夫君所爱,却又不敢与之和离,只好一生一世做一对怨偶。”
  她后头的话,是看向那蔚蓝的天空,缓缓说来一句,“我如今已无什么盼望,只要守着这个位置,守着皇后这个位置——那么,我终归还是赢了的。”
  赵妧看着她,看着这个素来温柔的嫂嫂...心中有些许悲伤。
  她想问问她,赢了什么?
  可她看着她,看着她眉眼中的寂寥,张了张口却终归是什么都没问...


第92章 战死

  九月初。
  王珂坐在廊下, 院中的桂树开的正好,随着那风飘来几许桂花香。
  她的手中仍握着一本棋谱,另一只手是握着棋子, 正依着那棋谱解着棋局。
  她回京已有五月有余, 平素也不大出门,有时会去谢亭那处坐坐, 逗弄逗弄几个小孩...大多的时候还是在这一方天地下,下着棋, 看着书。
  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院中有丫头走动的声音, 步子急促, 却是王珂身边的大丫头...九月天渐凉,她的额头却密密麻麻布满着汗珠。
  待在走到王珂跟前的时候,丫头才停了步子。
  她看着自得悠闲的主子, 又想起方才长公主府传来的一则消息。心下过了好多回,还是开了口,丫头低了头,轻轻唤人一声, “主子。”
  王珂未抬头,她正解到最后几步,闻言也不过轻轻嗯了一声, 道下一句,“何事?”
  丫头埋着头,轻声一句,“长公主府传来了个消息, 说是...说是晏将军,晏将军死了。”
  王珂抬了头,在这青天白日下,露出一张清淡而又雅致的脸。
  她仿佛没听清楚似得,看着丫头,“你说什么?”
  丫头仍埋着头,重新道来一遍。
  王珂没握住棋子,她手中的黑棋在这白玉棋盘上滚了好几下,还是掉在了地上。
  而她素来清明的眼里亦露出几许怔楞,她开了口,带着轻不可闻的声在这秋日下散了出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可丫头不过是递话的,又哪里晓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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