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情事》第135/153页


  车内一时静寂无声。
  待马车缓缓停下,赵妧才睁开眼,出了声,“等你我下去,便知了。”
  四惠看着那道车帘,闻言却不知是开还是不开了。
  赵妧看着她,喉间漾出一声轻笑。
  她合书放在案上,理了理衣摆,声平又稳,“走吧。”
  ———
  四惠应是,她伸手打了车帘,是先走下,才又扶着人下了马车。
  这面初初站好,便见青文、青武两兄弟往这处走来。
  他二人对赵妧拱手一礼,恭声喊人一声“长公主”,才又与人说道,“主子侯您许久了。”
  赵妧轻轻嗯了一声,她的眼越过他们,是看向他们身后的一片桃花林。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东郊桃林,是这春日季里最为明媚的一方地。
  赵妧提步往前走去,四惠想跟上,却被两人拦了下来...四惠面色不好,方要开口,便见赵妧停了步子侧身看来,很淡唤她一声。
  四惠便不再说话,退于一处。
  青武抬头看去,便只见赵妧养尊处优下矜贵,而又平静的面上,依旧带着从容。
  她身量高,在男子面前却还算娇小。
  可她只这般站着,稍稍抬起几分下颌,却让人心生畏惧,不敢与之对视。
  青文忙拉着青武单膝跪地,与赵妧又一拱手,恭声道下一句,“请长公主见谅。”
  赵妧未说话。
  她居高临下,面容平静,眼滑过两人,却未让人起。
  而后,她看向四惠,才开了口,“你先去车里,若有事我会唤你。”
  四惠应是,屈膝一礼,是要待人走后才回车里。
  赵妧便不再说话,亦不再看人,只身往前走去。
  蜿蜒小路,四通八达,映着这丛丛桃花,在这四月晴日照射下,有几分别样的好看。
  她不急着寻人,亦不急着走,便一面赏景一面往前走去...走到兴致之处,她还折了一枝开的正好的桃枝,握在手中把玩着。
  ———
  半边桃林掩下的一方空地上。
  放着一块草席,草席两头放着蒲团,而中间是摆着茶案,两盏酒杯,一壶佳酿。
  而那一树桃花下,有一位着青衣的男子,正负手站着、抬头赏花看景...端的是一副闲适安然。
  仿佛是听见脚步声。
  他循声看去,便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左右的姑娘。
  她着一身绯色春衫,梳着一个简单发髻,手握一枝桃花,俏生生的站在那桃花树下,便让人觉着甚是鲜活。
  青衣男子面上的笑便愈发浓了,他往前走去,待走到人跟前的时候,才低了头看着她,一瞬不瞬...良久,他才开了口,“妧妧,你来了。”
  四月的风拂过两人的面,带着这一句温柔的声散在四边。
  赵妧抬头看去,眼前的男子如今已有三十。
  他仍如往日一般爱着青衣,面容也依旧俊美,却要比往先要多几许岁月过后的温柔...他低垂着一双眼,看着她,眼里、面上都带着笑。
  是真心诚意的笑。
  赵妧轻轻嗯了一声,她看向那处摆置安好的一方地,看向那一壶酒,问人,“是什么?”
  徐修顺着她的眼看去,笑着说道,“春日一壶桃花酿,你喜欢吗?”
  赵妧未说话,她迈了步子往前走去,待至那处,先择了一位而坐...她的指腹滑过手中那一段新枝,才抬了眼看着徐修,伸手递到半空,“我拿这春日一枝桃花,换你一盏桃花酿。”
  “徐修,你亏吗?”
  徐修的眼滑过那一根开的正好的桃枝,他伸手接过,才又看向那个端坐的女子,轻轻笑了开,“是我赚了。”
  他这话说完,随人一道对坐,收花放于膝边,提壶倒满两盏。
  一盏递予人,一盏予自己,才开了口,“味淡而甘,不浓不烈...妧妧,你尝尝。”
  赵妧接过酒盏,谢人一声。
  她双手捧盏奉于唇边,遮不住的桃花香四溢扑面。她就着手喝下一口,先淡后甘,还带着几许苦涩...她未说话,只是浅浅品着手中这一盏酒,待一盏饮尽,苦涩尽散,化为甘甜。
  赵妧抬了头,她搁下酒盏,眼中带着笑意,却在撞进徐修眼里笑意的时候,怔楞了一会。
  她低下头,良久才开了口,“酒不错,你也尝尝罢。”
  徐修嗯了一声,他仍看着赵妧,面上也依旧带着笑...待喝下一盏,他才又开了口,在这四月天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与人说道,“妧妧,我喝好了。”
  赵妧未抬头,亦未说话。
  她的心下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总觉着西北一别后,眼前这人变了许多。
  她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
  只是觉着心下有几分别扭,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罢了。
  赵妧伸手是想再满一盏,她的手握着那弯弯半月柄,方想提起,却被徐修握住了手。
  她抬头看去,便见徐修满眼含笑,他看着她,与她说道,“让我来罢。”
  他的声很轻,话里话外却带着掩不住的愉悦与笑意。
  赵妧收回了手,交手放于膝上。见他满上两盏,见他递盏予她,见盏中酒轻轻晃动,划出一片涟漪来...她接过酒盏,这回却并未先饮。
  她抬头看着徐修,遮住那心中思绪与难言滋味,只看着他,面色平静,声亦很平,“回来?”
  徐修是先道下一句,“尚未确定。”
  他这话说完,才又开了口,与她缓缓说来,“任期尚未满,亦不知圣上何意...却还是想回来。”
  赵妧的指腹滑过酒盏上的小像,她依旧抬眼看着他,良久才开了口,却低下头,很平一句,“西北偏远,自无京中好。等你回来,怕是这满朝文武又该唤你一声...徐大人了。”
  “妧妧。”
  徐修轻轻唤她一声,见她抬头,才与她一句,“你以为我回来,是因我舍不得汴京繁华,舍不得朝堂权力?”
  不然呢?
  不然,你是为了什么?
  赵妧知晓徐修心中的抱负,可她看着他,看着他的眉眼...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徐修看着她,喝下这盏酒,他搁于案上,才又看向她。
  他眼中有柔情与蜜意,再滑过她眉眼间的时候,却化作一个笑。
  他的心中亦有万千百话,想诉说与她听。
  可到最后,也不过是化为一句,“我想回来,是因为你...是因为这里,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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