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情事》第152/153页


  方才尚还在辩论的几人,闻声是低下几分声来,到的后头是化为虚无声。
  徐修开了口,是对赵誉说,“两位大人,各执一词,各有各的道理。自开朝以来至今几百余年,恩荫制便一直都有...若骤然取之,怕是贵族、世家怕是要言论不休。”
  “止恩荫,抑世家...”
  徐修轻轻道来这一句,便又一笑,“依臣所言,不若把这每年一次的恩荫制度,更迭为三年一次。还有这一人入仕,子孙、亲族俱可得官的说法,确实也得改改了。”
  众位大臣,一听这话,头回未争论什么。
  只是互相打了个眼,便又看向赵誉,是要听一听他的意思。
  赵誉便顺着徐相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徐相所言,朕心甚慰...那就依徐相所言,至于一人入仕,子孙、亲族俱可得官,便更为一人入仕,嫡系子孙可荫补二人。”
  他这话说完,便又看向众臣,“众位可还有异议?”
  两派知晓,这桩事便是这般定了,自不敢再说有什么异议的话...自拱手一礼,道一声“无”。
  这事了,这桩会便是散了。
  众人往外退去,徐相却是被留下来了。
  等着室内退了个干净。
  赵誉便站起身来,他走至徐修面前,与人拱手一礼,“徐相不仅是大宋的丞相,更是我的老师。”
  他这礼行的甚是有礼,连说话也自称起“我”来。
  徐修自是避开了这个礼,他亦站起身来,与人还上一礼,道下一句,“陛下缪赞了,臣承先帝旨意,与王大人辅助于您...这老师一名,却是担不得。”
  赵誉便也不再拘于此礼,只邀请起人来,“便是称不得一声老师,却也能叫您一声姑父...姑父帮了朕许多,不若今日留下与朕一道用饭?”
  徐修却摇了摇头,他面色不变,只道下一句,“家中有人,不愿让她久等。”
  赵誉一怔,后头才回过神来,笑道,“是姑母吧?”
  徐修点头,素来波澜不惊的面上,也带了几许笑意...
  赵誉闻言,便不再拦人,依旧笑着请人回了...
  徐修便再拘一道臣礼,才往外退去,若碰到同僚打礼,便也与人颌上一个首。
  他手中仍握着一个笏板,依旧未留步,只身往前走去...外头早有轿子等候。
  轿边站着的人,却是青衣。
  见他走来,是唤人一声“主子”,一面是掀开了那绣着吉祥腾图的紫色布帘。
  行走在外宫道的几个大臣,见那顶熟悉的轿子从他们身边路过,便各自避开了几步,是等人过去才继续往前走去。
  有年轻的官员,瞧着这宫道上唯一一顶轿子,自是目露钦羡,呢喃一句,“也不知,我何时才能似徐大人一般。”
  他这话说的极轻,却还是让人听去了。
  年长的官员看了看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到头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往前走去了。
  宫道很长,这处絮絮之语,自是传不到徐修耳里。
  ———
  相府。
  东堂。
  赵妧倚窗而坐,一面是看着小女温玉坐在一处,手里拿着一团红线编着花样。
  若是编到有趣、新奇的便往人面前卖起新鲜来,“母亲你瞧,这花样是不是挺稀罕的...这花样,我是从哥哥寻来的孤本上,防的。这回,王姐姐、陆姐姐准是赢不过我的。”
  赵妧好笑,伸手轻轻点了点人的额头,佯装怒道,“你父亲让你哥哥准备科考,你倒好,成日使唤你哥哥买这买那——不怕你哥哥考不好,找你算账?”
  温玉胆子大,一颦一笑间像极了早年的赵妧。
  她听人说完这话,便把红线搁在一处,先拢了人的胳膊说起好话来,“母亲是白担心了,父亲是盛宁年间的状元,哥哥承父亲习德,又怎会考不好?”
  “你又在说我什么?”
  帘子一打,走进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来,他面若秋月,眉如墨画...
  他的眉眼间有徐修早年之姿,却不似他那般少言寡语。
  正是徐修与赵妧的儿子,唤作端方。
  端方松手放下帘子,迈步走进这间屋子,先与赵妧拘上一道家礼,是唤人一声“母亲”。
  温玉见他来,也不怕他,笑盈盈的唤人一声“哥哥”,才又与人说来,“我正与母亲,夸说哥哥的好话呢。”
  端方坐在一处,接过丫头递来的茶,是笑着,轻轻“哦”了一声,却是满面不信。
  赵妧见儿女同坐一堂,一室融融,面上也是带着温和的笑。
  她今已四十余岁,儿女成双,夫妇和睦,面容却似旧日一般...
  这岁月,仿佛尤其厚待于她。
  赵妧轻轻笑了笑,是轻轻拍了拍温玉的手,与端方说起话来,“这回,的确是在夸你。”
  她这话说完,才又问起人来,“秋闱已近,你可准备好了?”
  端方搁下茶盏,与人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那就好...”
  赵妧这话尚未说完,那门帘便又被掀了开,走进的是一个穿着紫色官服的男子,手拿笏板,眉目温润的男人...
  端方先回了神,他站起身来,与人一礼,口中称道,“父亲。”
  徐修点头,他是先看了眼温玉、端方,才把手中笏板与乌纱帽递给了丫头。
  一面是往赵妧那处走去。
  温玉胆子大,便连早年的赵恒与王蕙,她也不怕...
  却偏偏最怕徐修。
  她见人走来,忙松开手,端端正正坐着,轻轻唤人一声,“父亲。”
  徐修步子未停,闻言是轻轻嗯了一声。
  赵妧看了看温玉,又看了看徐修,是轻轻笑了一声...她伸出手对徐修,与人道说一句,“你回来了。”
  徐修轻轻嗯了一声,他这一声却带了几分愉悦味道,面上、眼里也带了笑。
  他握过赵妧的手,与人坐在一道,还未说下一句,便见温玉磨着磨着坐到了边上,又坐起了身...与两人拘了道礼,“父亲母亲好生歇息,我与哥哥先去做功课了。”
  她这话说完,还未等两人说话,便先拉着端方走了出去。
  徐修眉心微拢,他看着那尚还未落平的帘子,开口一句,“越长大,越没规矩了。”
  赵妧面上仍笑着,她是先让人都出了去,才轻轻晃了晃两人握着的手,埋汰起人,“谁让你整日板着张脸,便是她想与你好好说说话,也被你吓了回去。”
  徐修低头看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才又一句,“怪我。”
  徐修圈着赵妧的腰,赵妧便靠在人的怀里...两人一道看着外边景致,轻声说起旁话来。
  赵妧看着徐修,是与人说起赵誉,“我那个侄儿,是个厉害的,你平日与他相处,却要小心。”
  徐修轻轻嗯了一声,他原不想把这朝中纷扰事说与她听,怕她担忧——
  可他却忘了,她的妧妧终归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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