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天子》第119/467页
“元常先生,这今日之事,还望元常先生照应一二,只要能帮末将过了这关,末将这条命,便卖给元常先生了。”见周围的人看的并不是太严,朱定凑到重要身边,脸上的笑容有些谄媚。
钟繇并没有理会他,他很清楚,若论罪证的话,陛下和李儒手中掌握的罪证无论有没有朱定,都足以给自己判刑,加上朱定,也不过是让这件事情更具说服力一些,此人已经无关大局,钟繇也懒得去理会他,甚至都懒得看他一眼。
朱定苦着一张脸,他不是钟繇,没有钟繇身份显赫,狱卒们可不会对他有多客气,此刻不但被下狱,身上还带着一套三十多斤重的枷锁,这在大汉刑律之中,是重刑犯人才会有的待遇,有心想要跟钟繇套套交情,看看能不能把自己连带着一起捞出来。
钟繇不会有事,这个答案在朱定心中,根本不需要考虑,钟繇乃钟氏族长,其身后关系脉络有多庞大,根本无需赘言,就算陛下有心要杀钟繇,整个士人阶层都会出来反对。
但自己可没有钟繇那般的雄厚背景,原本还有些军权,但自刘协重掌朝政之后,一步步将兵权收回手中,长安大比之后,他们这些老将在军中的影响力已经被削弱到极致,莫说对抗皇权,就算他想带走人马,都已经成了奢望,所以想要活命,只能跟着钟繇。
但钟繇那一脸冷淡的态度,却让朱定绝望了,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钟繇的背影,面色变得狰狞起来。
“快走,莫要耽误了时辰!”一名随行的公人见朱定停住,有些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将朱定推的一个踉跄,回头瞪过去。
“看什么看,再不走,打断你的腿!”随行宫人都是老狱卒,不知见过多少凶徒,朱定怎能吓到他,当即一棍子抽在朱定背上,厉声呵斥道。
“莫打,我走!”朱定咬了咬牙,一脸憋屈的在公人的推搡下,跟在钟繇身后,却再没有上前哀求。
钟繇那冷淡的态度,加上不屑的表情,让朱定心中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自己,是被当做弃子了吗?
越想,这种可能就越大,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悲哀,原本,自己只是想靠在钟家麾下,日后也好发展,毕竟如今军权重归天子,他们这些将领的分量无形中就低了不少,能靠在钟家这样的世家旗下,日后也好谋个出身,也是因为这样的想法,当初钟繇派人跟他联络上的时候,朱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只是他没想到,最终会失败,更没考虑过这种事情失败的后果是否他能够承担的。
甚至被抓获之后,被折磨了不少次,朱定都能咬牙坚持,他相信钟繇会救自己的,因为救了自己,就相当于救他。
又或者,自己只是一个替死鬼,失败之后,帮钟繇背锅的,从一开始,对方就没打算给自己活路?
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然后这个念头就在心底里生了根,挥之不去,加上钟繇此刻冷淡的态度,让朱定越发确信自己的想法没有错,那钟繇根本就是在跟自己划清界限,让朱定一下子‘幡然醒悟’过来。
可不是吗,只要自己把所有的罪名都承担了,钟繇自然没事,而陛下也有个台阶下,士人的颜面也得以维护,除了自己蒙受‘不白之冤’以外,可谓是皆大欢喜。
看向钟繇的目光,也渐渐变的怨毒起来,心中暗暗发狠,想要我来做替罪羊,便是死,也不能让这帮人好过。
在这长安,名士如云的地方,朱定只能算个小人物,但小人物往往很少会管大局,他不是那种智深如海的智者,看不清楚大局,他们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利益,因此,当初钟繇找上他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接受,而如今,在发觉钟繇很有可能会将他当做替罪羊的时候,朱定心中已经有了跟钟繇同归于尽的打算,就算不能活命,也不能让这帮人好过。
钟繇自然不知道朱定的心思,他只是无能为力,而且此刻依旧限于李儒和家族之间的纠葛之中,自身都难保,哪有心思去理会朱定这等人物,因此,在朱定跟他说话的时候,钟繇懒得理会,只是看了他一眼,甚至连表情都欠奉,却万万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此刻在朱定心里,竟然生出了跟他同归于尽的想法,若是知道朱定此刻的心路历程的话,不知道钟繇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虽然说是公审,但毕竟是皇宫重地,哪怕不少士子有心前去为钟繇助威,刘协也不可能容许皇宫如同县衙一般,让人围观,因此,除了朝臣之外,也只是请了几名比较有名望的士人前去朝堂参与此次公审,但那些被挡在宫门之外的士子却不愿意离去,远远地看到钟繇一行人过来,立刻围上来。
“元常先生,那恶吏可有欺辱于你?”
“元常先生莫要担心,这世上总是有公道在的,陛下乃圣明之君,必然不会让元常先生含冤受屈。”
“伯雍先生等几位当世大儒已经进了皇宫,元常先生莫要担心,有几位大儒坐镇,相信不会委屈了元常先生。”
有人更是指着满宠发狠道:“你这恶吏最好记住今日,待元常先生之案平反之后,我等定要联名上书陛下,治你之罪,也让你尝尝那牢狱之苦。”
满宠闻言,只是一脸冷漠,从扣押钟繇之后,类似的威胁他已经听多了,在不少士人的刻画下,他俨然已经成了污蔑忠良的奸恶之徒,连带着,负责抓捕的夏侯兰也成了面目可憎的爪牙,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朱定在后面看着一群人围着钟繇嘘寒问暖,而自己这边,却是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巨大的心里反差之下,令他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一行人在士人的围拢下往皇宫缓缓移动,终于在未央宫前,被宫门侍卫拦住。
“皇宫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宫门侍卫统领目光森然的在一众士人身上扫过。
满宠抹掉了脸上被人唾上的口水,上前一步,将一面令牌交给侍卫统领,沉声道:“臣奉命押送囚犯前来。”
“陛下已经有了命令,满伯宁送钟繇上殿,至于朱定,在宫外等候传诏,不得有误!”侍卫统领在确定令牌无误之后,侧身放行。
“喏。”满宠点点头,让人看着朱定在宫外等候,自己则带着钟繇往宫中走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公审
皇宫中的气氛显得有些格外肃重,事实上,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已经有不少人向刘协上书,要求释放钟繇,被刘协压了下来,已经引起不少人的不满,所以当满宠带着钟繇上殿之时,顿时便引来了大量不满和审视的目光。
“臣满宠,参见陛下。”满宠率先上殿,躬身行礼道。
“荒唐,尔不过京兆尹下一小吏,有何资格在这大殿之上自称为臣?”刘协还未说话,已经有人不满的开口怒叱。
说话者乃关中名士左浠,左伯雍,号称关中大儒,虽无官爵在身,但在士林之中,便是杨彪见了,也得礼敬三分。
满宠向刘协拜完一礼之后,才扭头看向左浠,沉声道:“陛下已于日前正式册封宠为廷尉之职,专管长安刑律,不知先生此言何意?”
“陛下。”左浠对着刘协微微欠身,沉声道:“老夫以为,如今长安乃我大汉国都,掌管刑律之人,当是德高望重才可服众,怎能选此等小吏执掌大权?”
“伯雍先生言之有理,要不,朕将皇位让于先生,先生来定这些,如何?”刘协扫了左浠一眼,淡笑道。
“这……老夫只是建议,建议。”左浠一窒,面色有些不好看。
老家伙倚老卖老,论学问,蔡邕、卢植在世的时候,哪轮到他在士林中耀武扬威,如今卢植、蔡邕相继去世,昔日三君,如今也只剩下一个郑玄在北海授徒,潜心学问,然后就蹦出这些不知所谓的人跑来秀存在感,对杨彪等人,刘协还会客气一二,但对于这等沽名钓誉之辈,刘协连搭理的心情都欠奉。
“此处是朝堂,朕今日破例请诸位大儒、学者前来,只是不希望今日之事,被人说有失公允,前来做个见证,但朝堂之事,自有朕,有诸位臣公来解决,还望诸位贤士克制一些,莫要乱了礼数,让人只道我大汉士林,皆是一群沽名钓誉,不知尊卑之辈。”刘协收回目光,看向朝中前来问罪的一群‘贤士’,淡然道。
看着左浠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杨彪等人倒是想要为左浠辩解几句,却又无法开口,毕竟刘协这个皇帝在这里,他们这满朝公卿也还没开口,一个左浠自恃身份跑来指点朝政,哪怕在场有大多数人对满宠不怎么看的顺眼,此刻刘协这么开口了,也没人再好出来接左浠的话。
这么一来,原本想好的刁难满宠的措辞,经过左浠这么一打岔,又被刘协这样毫不留情的奚落挤兑,顿时不怎么好开口了,不过今日最重要的,还是将钟繇给保出来,满宠既然已经被封为了廷尉,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不必急于一时。
钟繇见刘协将目光看向自己,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上前两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跪倒在地,叩首道:“罪臣钟繇,参见陛下。”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时代,士大夫阶层无论在何等场合,都无需向天子行跪拜之礼,然而钟繇此刻的态度,岂非是说自己认罪,众人惊疑不定的看着钟繇。
丁冲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元常,你是否有罪,如今还未有定论,怎可以罪臣自称,莫不是有人威胁于你?”
钟繇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管是否有罪,元常起来说话。”刘协挥了挥手,示意钟繇起身,士大夫,该有的特权还是该给的,至少在态度上,不能让这些在场的老学究挑出毛病来。
“罪臣谢过陛下。”钟繇目光复杂的看向刘协,在踏进大殿,看到刘协的那一刻,他最终选择了妥协。
就如同李儒所说的那般,他不是圣人,无法接受钟家被灭族的事情发生,更重要的是,刘协太年轻了。
不知道现在还有几人记得,眼前这位皇帝,不过十一岁之龄,太年轻了,而且如此年纪,手腕、魄力、谋略便已经不逊色这朝中任何人,而且身边不但有吕布、黄忠、赵云、徐晃、方盛这些武将效忠,更有郭嘉、李儒这等智谋之士为其出谋划策,李儒自不必提,郭嘉之才,经过那日朝堂辩论,钟繇也有了个大概了解,其才之高,在这满朝公卿之中,不做第二人选,这两人一明一暗辅佐刘协,加上军方的全力支持,刘协之势已成。
不用多活,只要刘协能够活到五十岁,这大汉天下,会是什么样子,钟繇真的不好说,就算不能动手,耗也能将杨彪、司马防这些老一辈公卿给耗死,到那时,不说世家如何如何,但只要刘协想要对付钟家,自己百年之后,钟家恐怕难有人能够与皇权抗衡。
加上李儒的威胁,钟繇选择了妥协,他不敢拿整个钟氏一族的命运去赌刘协是否能够宽宏大量,哪怕李儒被自己拼死了,钟家也会被这位小皇帝给记恨上。
此刻回想起来,自己这番步步紧逼,最终反而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杨彪等人此刻也感觉到一丝不对,怎的钟繇去了一趟牢里,整个人仿佛变了样一般,不再有往日的锐气。
刘协目光复杂的看着钟繇,对方的态度,刘协大概能够明白对方的想法,显然钟繇最终选择了妥协,如果能在此之前妥协,刘协会很高兴,但此时,刘协心中,也只剩下惋惜了。
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因为钟繇态度的转变而改变决定,而以钟繇的身份,对待李儒的那种方式,也不可能用在钟繇身上。
“是否有罪,今日满朝公卿在此,还有许多士林贤士旁听,这三日来,诸位公卿还有各位高士联名上书要求朕释放元常,如今元常哪怕认罪,恐怕众人也只会以为是为人逼迫,心有不满。”刘协缓缓开口道。
杨彪等人闻言,不禁频频点头,若就这么判了钟繇,哪怕钟繇自己没意见,他们也不能容许,否则三日来他们上蹿下跳,跟小丑何异?
“那便请陛下明断。”复杂的看了刘协一眼,钟繇躬身道。
“满宠。”刘协点点头,将目光看向满宠:“你可知道,无故善抓朝廷大臣,是何罪责?”
“臣知道。”满宠沉声道:“无故擅自抓捕朝廷公卿,视其官职爵位高低不等,叛处不同处罚,轻则充军,重则问斩!”
“既然知道,那边说吧,因何抓捕钟繇,可有凭据?”刘协点点头,正襟危坐,朗声问道。
“臣抓钟繇,有三大罪责,足矣制其之罪。”满宠躬身道。
“讲。”刘协道。
“喏。”满宠沉声道:“其一,结党营私,据臣所查,此人与关中治下诸多太守、县令皆有勾连,多次组织这些人,公然抵触朝廷政令,以不作为的方式,对朝廷政令阳奉阴违,根据臣这几日所查,单是可以确定的,便有三名太守以及四十六名县令与其有直接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