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天子》第74/467页
当然,皇帝不差饿兵,军饷是必须发放的,严格来说,这些将士,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子民,更何况他们还要帮助刘协去维护地方,世家官员,还能够凭借着家中的存货不至于受饿,但这些将士基本都出自寒门,若没了俸禄,凭什么要饿着肚子去帮他?
杨彪等人对视一眼,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刘协之前趁乱让王越拓展虎贲卫,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此刻多少也已经反应过来,生怕刘协再趁乱做出什么削弱世家的决定,此刻听说刘协只是准备拖欠他们的俸禄,倒是让这些人安心了不少。
在这朝堂上的,哪一个家财会少?莫说刘协只是欠,就算刘协要了他们一年的俸禄,对这些人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陛下言重了。”杨彪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此番乃是国难,正该共渡难关才是,老臣愿意将俸禄献出,再出粮草万石,以解朝廷燃眉之急。”
“老臣也愿献出俸禄,以及粮草八千石,助陛下一臂之力。”丁冲咬了咬牙,忍着肉痛道。
万石粮草,对于关中世家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何况还是直接送出去。
“卫忠。”刘协深吸了一口气,淡然道。
“奴婢在。”卫忠上前一步,躬身道。
“将诸位陈宫捐献粮草记录在案。”刘协看向面色微变的众人,微笑道:“诸位放心,朕并非是要索要,只是将这些记录在册,方便日后偿还,诸位能够将俸禄献出,朕已经感激万分,怎能让诸位反要因此受损。”
“陛下英明。”朝堂之上,不少人松了口气,这大灾之后,必有大乱,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家中保留些余粮,正所谓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如杨彪他们那般将粮草献出与刘协共度难关,毕竟人性自私,这点无可厚非,刘协也不可能因此而迁怒于他们,只要不给自己添乱,其他的都好说。
“徐晃、方盛!”刘协看向帐下众人,沉声道。
“末将在!”二将答应一声,齐齐上前躬身道。
“传朕诏书,各地驻军迅速接管各县城池防务,但有趁机作乱者,上至公卿权贵,下至黎民百姓,一律问斩!”刘协剑眉一扬,眉宇间,闪过一抹森然的煞气,国难之时,原有的秩序本就濒临崩乱边缘,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只要敢碰他的底线,刘协绝不容情。
“末将领命!”徐晃、方盛二人闻言,插手行礼,向刘协微微一躬,告辞离去,二人能够感受得到刘协的决心,此时此刻,任何人的情面,都比不上刘协一句话的威胁。
“诸位大人昨夜忙了一天,若无其他事情,便先退朝回去休息吧。”刘协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便准备退朝,便在此事,未央宫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协以及众臣的面色顿时变了。
“启奏陛下,有匈奴使者求见!”一名小将气喘吁吁的冲上殿,跪倒在玉阶之下,嘶哑的声音道。
刘协面色一沉,恨声道:“偏偏在这个时候,这匈奴人还真是会挑时间,传!”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朕来跟你聊聊女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朕来跟你聊聊女人
匈奴人派使者来干什么?
在场众人,包括刘协,包括这满朝文武大臣都心知肚明,刘协当初的做法,说实话,无论是这公卿大臣,还是那些武将,都有股解气的感觉。
但如果真的深究这件事的话,匈奴人那边还占着些理,本来嘛,不管怎么作恶,道理上,匈奴人是来帮忙的,结果几乎全军覆没不说,活下来的也被搧掉了,对大多数男人来说,这本就是很难忍受的事情,更何况,随着南匈奴日渐恢复元气,声音也逐渐会大了起来。
如果没有这场灾祸,没人会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就算占理又怎样?武帝之后,大汉朝何时和他们讲过道里?但偏偏匈奴使者就在这个点儿过来,刚刚经历了一场灾祸的大汉朝,无论是刘协还是杨彪这些臣子,都很清楚,现在绝不是招惹匈奴人的时候。
刘协跪坐在桌案之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没有说话,一众大臣此刻也是心思各异,一时间,满堂寂静,直到匈奴使者的到来。
一名身高八尺,膀大腰圆,蓬松着一头乱发的男子昂首阔步,随着一名侍卫大步走进了未央宫中,见到刘协,双手抱胸,深深地弯下腰去,用生硬的官话道:“栾提呼厨泉,参见大汉陛下。”
这一番礼节做的倒是中规中矩,虽说与中土礼法迥异,但态度却十分真诚,丝毫不像当日去卑那般张狂不可一世,至少朝堂上,不少人对这栾提呼厨泉观感不错。
不过刘协、杨彪等寥寥数人,神色反而凝重起来,咬人的狗是不叫的,匈奴人此番前来,本是占着道理,本该气势汹汹才对,但此人一上来,却是表现出极为卑谦的态度,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番作态,看似落了下风,实际上,却是反过来掌握了主动权。
“原来是匈奴左贤王到了,快快免礼。”刘协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亲自起身,下堂将呼厨泉扶起来。
他既然收拾了去卑这些人,自然也做好了应付匈奴的打算,对于匈奴也做过专门的了解,这呼厨泉,便是当今匈奴单于于夫罗之弟,眼下的左贤王。
“不敢。”呼厨泉顺势而起,向着刘协一礼,粗犷的脸上带着几分惭愧道:“小王此番前来,却是代我兄长,也是当今匈奴单于于夫罗来向陛下为上次去卑擅自提兵来犯之事献上最真诚的歉意。”
“无妨。”刘协一脸大度的摆摆手道:“既然朕已经做了处罚,而于夫罗单于也送上了牛羊,这件事情,便就此打住,再提就没意思了,我大汉泱泱大国,不会与属国计较。”
想在这里玩儿以退为进,那朕就陪你好好玩儿玩儿,刘协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副如沐春风,不与你计较的神色。
呼厨泉闻言不禁一滞,这大汉皇帝年纪不大,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
按照呼厨泉的预想,自己这般放下姿态来道歉,大汉皇帝也该将这件事情重新提上来,然后对他们犯下的滔天罪行表示歉意,然后自己自然可以乘胜追击,加上正好赶上关中大乱,呼厨泉自小便仰慕汉人文化,对兵法韬略也知道一些,他笃定此刻刘协绝不敢贸然招惹匈奴,这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只是做梦也没想到,刘协这么小年纪就练了一副厚脸皮,自己让一步,竟然就恬不知耻的压上来,让呼厨泉一番算计付之流水。
听起来,好像是他们占了便宜一般。
呼厨泉心中发闷,表情也变得不太自然,少顷才抬起头来,目光重新恢复了光亮,隐隐带着几分压迫感道:“陛下所言甚是,只是小王却有一事不明。”
“但讲无妨。”刘协朗声笑道:“左贤王这般说话,倒是显得有些生分了。”
“是。”呼厨泉心中气闷,却无法表现出来,只得当做没听到,声音渐渐低沉下来:“我匈奴人冒犯了大汉天威,被陛下惩治,小王无话可说,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小王不解,那些被陛下俘虏的将士,既然已经被陛下俘虏,何以又要那样折辱他们?若陛下心中不忿,大可杀了他们,陛下可知,您的那般做法,对草原男儿来讲,是最大的羞辱?”
满朝文武闻言,气氛顿时沉重起来,这位匈奴的左贤王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始发难了,只是不知陛下会如何解决?若太过软弱,平白折了大汉的威风,但若太过强势,挑起胡汉争端,此时对于关中而言,绝对是雪上加霜,一个处理不好,刘协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一丝元气,就得折在这里了。
“左贤王说的不错,不只是草原男儿,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去势对任何男人,都是巨大的羞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刘协大方的点头应承下来。
不理会众人的表情,刘协扭头看向呼厨泉:“但朕今天,想跟你聊聊女人。”
“呃……”呼厨泉本想乘胜追击,此刻却不禁嘴角一抽,不满又不解的看向刘协,好端端的聊什么女人?
“男人有尊严不假,但女人同样也有女人的贞洁。”刘协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呼厨泉道:“跟你们草原女人可以被当做货物一般的地位不同,我中原女子生来娇柔,幼时有父母疼爱,长大嫁人了,有丈夫疼爱,老了也有儿女孝顺,这便是我中原女子。”
“你跟朕将尊严,朕今日,便跟你讲讲我大汉律法!”刘协声音中,渐渐带上了几分威严,看着呼厨泉道:“我大汉虽是礼仪之邦,但礼仪只是外在的表现,若无规矩,何来礼仪?而这规矩,便是我大汉律法,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任何人不得逾越,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正是因为有律法来不断规范自身,约束行为,才会有礼仪之邦的称号。”
呼厨泉一脸懵逼的点点头,虽然不懂,但似乎很有道理,他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继续听下去。
“我大汉不同于匈奴,男女老幼,在受律法约束的同时,也会受律法保护。”刘协看着呼厨泉,微微迈前一步,朗声道:“既然今日,你身为匈奴左贤王这般问了,那朕,便告诉你朕为何会如此做。”
“在我大汉,淫辱妇女者,重则斩首,轻则施以宫刑。”刘协看向左贤王,朗声道:“你匈奴南下,涂炭生灵不说,更淫辱不知多少妇女,左贤王只说你匈奴勇士尊严如何,但朕且问你,那些被你匈奴称之为勇士的人,在我大汉境内,犯下了不止一桩淫辱妇女之案,朕念两国邦交,不忍重罚,但大汉祖宗律法,也不能轻违,小惩大诫,本是好意,朕已经既往不咎,甚至容许匈奴以牛羊换回你们的勇士,但今日左贤王前来,却揪住此事不放,朕不知究竟是何道理?”
“但那是大汉律法,与我匈奴何干?”呼厨泉此刻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恼怒道。
“这话不免有些可笑。”刘协看向呼厨泉:“当年匈奴被鲜卑人击溃,无处容身之时,乃我朝先烈怜悯你我邦交,让出河套之地于匈奴休养生息,自那时起,匈奴自愿南复,为我大汉属国,朕所言可对?”
“不错。”此事天下皆知,便是匈奴人自己也得承认,呼厨泉根本无从反驳。
“既然是属国,入我大汉疆界,却不尊我大汉律法,不但视我汉民性命如草芥,更视我大汉律法如无物,朕十分好奇,匈奴究竟是我大汉朝属国,还是我大汉上邦,怎么朕觉得,你匈奴人是来巡视自己领地的?”刘协挑眉道。
“小王无知,还望陛下恕罪,此事却是我匈奴有错在先。”呼厨泉连忙行礼道。
杨彪与丁冲、钟繇相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的笑意,这呼厨泉虽然有些气魄,但终究是化外之民,从一开始想要发难,就被陛下牵着鼻子走,看起来刘协似乎句句在理,有理有据,但实际上根本就是玩儿了一招乾坤大挪移,将原本两国邦交的问题,硬生生给拉到了大汉朝律法上面。
你匈奴人跑到我大汉的地盘儿上犯了事,然后念于两国邦交,从轻发落,然后再罚你一些财货,算起来,不但无怨,反而有恩,你们应该感激才对,根本没有立场跑来发飙。
道理上来讲,这话没毛病,至于此事的源头,却被刘协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就算是杨彪等人,也不由得对刘协这番避重就轻,谈笑间将一场可能引起两国争端的事情给揭了过去的本事心生敬佩,至少换成他们来,未必能处理的这般举重若轻。
“之前朕已经说了,此事就此揭过,朕金口玉言,既然说了既往不咎,便绝对不会再咎,左贤王不必再为此事多礼了。”刘协伸手扶起呼厨泉,微笑道。
“多谢陛下。”呼厨泉连忙行礼,站直了身体,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人家都大度的不追究了,此刻他再纠缠不清的话,就有些小气了。
呼厨泉有些赫然道:“其实小王此番前来,除了向陛下请罪之外,还有单于交代的一件事情,请陛下务必答应。”
虽然一开始不是真的要请罪,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没发成彪,此刻自然也不好再改口,只能打碎的牙往肚子里咽。
“哦?不知是何事?”刘协脸上保持着微笑。
“我匈奴单于,久慕中原文化,想要效仿先辈,迎娶一位大汉朝公主,让我两国亲上加亲,也避免再产生像之前那样的误会,恳请陛下恩准。”呼厨泉真诚道。
“你是说……”刘协目光看向呼厨泉,目中寒光闪烁:“和亲?”
“不错,就是和亲!”呼厨泉肯定的点了点头道:“陛下之前说的虽然有理,但不瞒陛下,这件事,单于十分愤怒,毕竟单于不是太了解大汉律法,更是聚集了十万匈奴勇士进入直道,小王担心因此坏了两国邦交,是以特地向单于请命,前来说项。”
此言一出,包括刘协在内,所有人面色都不禁变了,如果说之前还是礼的话,在呼厨泉没有达到预期目标之后,此刻却是在赤果果的威胁了。
刘协心中一闷,尽管已经有了准备,但当呼厨泉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跟他摆明车马,以势相逼的时候,刘协还是感觉心里有些发沉。
关中兵马不少,纵使连翻兵变内耗之后,若说兵力,如今关中也有十万雄兵可用,这也是刘协之前不在乎匈奴态度的原因。
但此刻,刚刚经历了一场天灾,刘协真不想打这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