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屠龙》第32/263页


“大哥,我求你。”

“你说吧。”

“请不要把我们偷偷地埋葬掉,让我们的头挂在城门口示众,这样会激起天下志士们的义愤,让他们踏着我们的血迹……”

“不,我不能答应你。”他坚决地说:“我要好好安葬你们,把你们的事迹告诉天下人。我想,我告诉你一件你希望知道的事。”

“大哥,什么事?”

“依依,你一个女孩子,默默地做下千万人不敢做的事,很令我感动。我答应你,我会继承你的遗志,担负默默地传播火种的工作。”

“啊……我……我好高兴,我……”依依脸上的笑容变得很难看,红潮正在消退中。

他知道,回光返照的时刻即将消逝。

“有件事,我该告诉你。”他凄然地说。

“大哥……”姑娘冷冰冰的手在他脸上摸索。

“我是喜欢你的,我爹更喜欢你。”

“抱紧我,国……国华哥……”语音依稀,似在向遥远的天际慢慢消逝。

他抱紧了那虽柔软但已失去温暖的身影,姑娘身上的血,与他身上自创口流出的鲜血混和在一起。他感到一阵寒冷,寒意令他的意识引起空茫茫死寂的感觉。

不但怀抱中感到寒冷,背部更冷,尤其是背心和头部,那种冷他却是熟悉的,熟悉得令他全身汗毛直竖。

他温柔地,凄切地缓缓将姑娘的身躯放平,只感到眼前一片朦胧。

他的手伸出了,轻柔地,情意绵绵地试去姑娘眼角的泪痕,合上那一直就不曾闭拢的眼皮,那双瞳仁扩散的眼睛已不复可爱,但他仿佛仍可看到隐约的笑意,这种笑意,只有他才能领悟了解。

“安息吧!依依。”他凄然地低唤,手依恋地在那失血的、冰冷的,一度曾经明艳的脸颊上摩挲:“由你身上,我想起师祖的知交蒋公乾昌,在那次天人共愤的安笼忠烈血案中,在法场含笑留传后世的绝命诗。”

他的声调变了,变得悲愤凄切:“天道昭然不可欺,此心未许泛常知;奸臣祸国从来修,志士成仁自古悲。十载千辛为报国,孤臣百折止忧时;我今从此归天去,化作河山壮帝畿。”

姑娘原按在胸前的手,缓缓滑落在身旁。

他缓缓地、艰难地挺身站起。

背心和身旁的寒意更浓了,压力在加重。

“她死得如此安详,为什么呢?她真的一无牵挂?”他喃喃自语,像在向自己发问。

“因为她心满意足了,死得其所。”身后传来了冷酷的语音:“人如想死得其所,是很不容易很不容易的事。”

“哦!死得其所,死得……其所……”他似乎领悟了:“这是一个平凡得近乎伟大的小姑娘。她的归天,向世人用鲜血来证明人心不死。可是,人心已经死了百余年,人心在烈皇梅山上吊时已经死了;不,远在大明皇朝宠幸魏忠贤的时候就死了,她没有死得安详的理由。”

“她不安详又能怎样呢?”身后的人说:“她是山东沂州逆谋案主犯柳绳祖的遗孤,高文玮在刀光血影中保护她突围逃生,流落风尘七载,高文玮一死,她已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死了,对她来说是一大解脱。何况这里死了许多人,其中包括了惨杀反清复明志士最得力的三霸天,她不该死得瞑目吗?老兄,你不认为她是位可敬的姑娘吗?”

“哦!是的,她真该。”他叹息:“愿她九泉瞑目。”

“你是唯一生存的人吗?”

“是的。”他说,从容地转过身来。

身后站着三个人,一把刀一支剑,仍然剑尖不离胸刀身不离颈,完全把他控制住了。

“我认识你。”他从容地说:“你是鲇鱼口巡检司的韩巡检,一位只管打架吵嘴,不管杀官造反的起码官。”

“杀官造反我管不了,只好不管罗。”韩巡检的国字脸居然毫不脸红:“老兄,这附近不是我的管区,但奉命前来巡逻,大队官兵不久便会赶到了。现在,你有何打算?等死吧,抑或是抱着尸体哭泣?”

“你不是捉住我了吗?”

“我不捉你这种人。”韩巡检向同伴挥手示意,刀与剑离开了国华:“当然,我们三个人根本就没有看到你。”

“在下也没有碰上你们三位。”他笑笑:“我要带走这三具尸体,你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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