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血神兵》第17/51页


徐逍心知再问也是徒劳,急回到神厨楼中,向柳潜说道:“柳大人,见了这张画像,在下方才记起先前确曾见过令嫒,至于此间详情,却也不便向大人细述。月儿姑娘离去不久,此时当离这凤……当离这神厨楼不远,请大人速速派人找寻!”柳潜听了徐逍言语,心中亦喜亦忧,疑窦从生,却又不敢相问,急命陶明取了画像四处找寻。徐逍提起笔来,落笔如风,片刻间又画了五六幅画像,说道:“一人不够,请大人多派人手,四处找寻,务须找到小姐。”言语间想起月儿对自己的软语温存,爱意绵绵,不由得愧疚不已,怜惜之意渐生,说道:“在下这就去找寻,找不到月儿姑娘,誓不回来见大人!”说罢,取了一张画像,急奔下楼。徐逍匆匆给云来客栈的赵、卓二人留了封书信,取了马匹,便即向南疾驰而去。

徐逍一路急行,逢人便问柳月儿的行踪,但众人只说不见,不到一个时辰,便已行出七十余里。徐逍心想,月儿主婢二人即便是骑马,这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也决计行不出七十里外,难道是我找错了方向?当下急忙策马向东找寻。这一找,便找了二月有余,徐逍寻遍了明阳及邻近五县,也不曾找到柳月儿半个人影。不得已之下,徐逍给柳潜写了封书信,只身向南找寻而去。

这一日正午,徐逍在路旁一家小饭馆中歇脚,便向店主打探柳月儿行踪。那店主看了看画像,说道:“今早辰牌时分,似曾见过这般一位姑娘在小店门前经过,由此向南去了,身边还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随行,也不知是不是公子找寻之人?”徐逍闻言大喜,顾不得吃饭,要了些干粮,急忙上马追赶。

疾行出五十余里,来到一处市集,徐逍下马向路人打听柳月儿行踪,连问十余人,众人却只说不见。徐逍心想:先前那条大道一直延伸至此,并无分岔,月儿主婢二人决计不会在途中错过,按她们的脚程看,想来也正好来到这镇上,只是为何偏寻不得她们踪迹?心中暗自着急,却无计可施,眼见天色渐晚,坐骑疲累,只得暂且在路旁的一家酒楼歇脚。

徐逍要过酒菜,独自斟饮,酒入愁肠,更添一番忧虑,不多时,便将十斤汾酒喝得干干净净。徐逍大声叫道:“酒保,再打十斤酒来!”语音方落,忽听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喝酒对身体不好,公子还是少饮些吧!”徐逍急回头一看,只见来人清秀似水、美艳如花,却不是数十日来自己苦苦找寻的柳月儿更是何人?

徐逍喜道:“柳姑娘,可找到你了!”柳月儿轻轻一笑,在他身旁坐下,说道:“公子找我何事?”徐逍一怔,一时竟难以作答,似乎这看似简单的一问,比之当日锁崖关下的数万金兵还要难以应对,迟疑片刻,方才轻声说道:“我想请你做我的妻子。”柳月儿闻听,心中虽是喜欢,却也不禁羞得满脸通红,所幸徐逍有意压低了声音,才不致教旁人听见,惊喜之下,竟不知何言相续。

徐逍见此处说话不便,便叫店主在楼上开了个阁子,二人置酒长谈。柳月儿道:“公子现在该知道月儿的身份了吧?”徐逍道:“这个自然。姑娘是柳大人的独生爱女,那日不见了姑娘,柳大人差点没哭出声来。”柳月儿道:“公子先前在驿亭之中执意拒婚,而今日却愿娶我为妻,不知又是为何?若只是占了我的身子,心中有愧的话,却也不必如此。月儿此时虽然孤苦,却也不愿接受公子这般的‘施舍’。”徐逍道:“姑娘错了。在下落魄江湖、高楼卖醉之时,得姑娘另眼相看,在下心中便生知已之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当日拒婚,只是怕自己一个江湖漂泊、衣食无着的草莽之辈辱没了姑娘,才不敢应允,却并非是对姑娘没有爱慕之意。后来得知姑娘为了在下,竟不惜亲涉风月之地,以身相侍,心中感激爱怜之意更无以言喻。这数十日来,在下心中时时牵挂的,就只有姑娘一人。”

柳月儿闻言,心中不禁暗自欣喜,柔声说道:“那日神厨楼上初见之时,月儿便觉公子矫矫不群,绝非池中之物,虽然行事狂悖,放荡不羁,终不失男儿气概。当时,月儿心中,便不免略有所动。待得义父言语相激,公子竟以一人之力独退金军数万之众,不由得对公子由衷地爱慕。家父知我心意,于是驿亭置酒,向公子提及婚约,但公子直言相拒,月儿心中虽然惋惜,却也无奈。当时,月儿便想:公子纵横四海,快意江湖,不愿为家室所累,这原也在情理之中,如此英雄,月儿既不能与他共结连理,长相厮守,若能侍奉一朝一夕,也足以一生无憾了。月儿自思才智容貌比之凤临院的那些女子,还不致逊色太多,只须不让公子知道,觉得有负于人,想来公子也不会拒月儿于千里之外的。于是我就偷偷来到凤临院中,服侍了公子一个晚上。”说到这儿,语音渐低,神色间娇羞无限。

月儿继续说道:“那日清晨,公子醒来之后,短短数语闲谈,足见公了对月儿的关怀爱怜之意,也教月儿对公子更生仰慕之心。月儿几番表露爱慕之意,却被公子惋言拒绝;想告知自己身份,但话到嘴边又强自咽下,只怕公子误会我有意如此,以此来逼迫公子成婚。”

“从凤临院出来,我和小丽便换上了男装,一路向南而行,途中几次见到公子找寻于我,却也不愿与你相见。直到前些日子,感觉身子有些……有些不妥……”说到这儿心中又羞又喜,声音几不可闻:“不想那晚与公子春宵一度,竟然有了公子的骨肉。月儿心中亦忧亦喜,这时方才想到,自己这般任性妄为,确是有些不是。那晚对月儿来说,自然是无怨无悔,我也早想到了从此凄苦一人,以一夜的回忆,终老一生的结局。但我不愿我们的孩子一出生便没了父亲,在世人的鄙视和唾弃中长大,终生生活在无父的阴影之下。想到这儿,才想再来问你一句,愿不愿做我们孩子的父亲。”

徐逍张臂将她抱入怀中,柔声说道:“这个自然。先前种种,全是我一人之过,还请你原谅。自今日之后,徐逍心中就只你月儿一人,即便是临安胭脂巷中的三千粉黛一齐站在我面前,我也不再正视她们一眼。”柳月儿轻轻一笑,说道:“这倒不必,你肯娶我,月儿已是心满意足了,又还敢奢望什么。我岂不知你年少风流处处留情,若真如此,还不寒了天下女子之心么?”徐逍蓦地站起身来,说道:“徐逍日后若是负了月儿姑娘,教我……”未待他说完,柳月儿忙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巴,微笑道:“公子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言九鼎,我自是信得过你,又何须立誓呢?”

至此,二人间再无隔阂,雅阁之中顿觉暖意融融。

柳月儿道:“之后,我和小丽便换上了女装,一路缓缓行来,相信以公子的能耐,不日便能寻到。果不出所料,只三日之间,你我便在这好客楼中相聚了。”徐逍道:“小丽姑娘又在何处?先前为何不曾见到她?”柳月儿道:“这小妮子怕我们说话不便,有意躲了开去,这会儿多半在房中坐着呢。”

过了半晌,徐逍说道:“事不宜迟,过了今晚,我便送你回明阳,然后央媒前来求亲,只须柳大人点头,我们便即行礼成婚。待到了越州,再在我父母跟前重新操办一次,一切须教你风风光光的,方才稍表我心中歉疚之意。你看这样可好?”柳月儿心知徐逍体谅自己未婚先孕,行事方才如此急迫,不由得暗暗欣喜,当下轻声说道:“月儿既已答应与公子为妻,一切自然唯夫命是从了。”徐逍见她答应,心中欣喜,只觉自此刻开始,自己再不是孤苦飘迫的单人独骑,这世间从此有了一个爱惜自己、敬重自己、将自己视作生命般重要的红颜知已,什么功名富贵、江湖义气、酒色快意,都在转瞬之间变得不再重要,自己从今而后所要做的,只是如何去倾尽一生的辛劳,来珍惜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

赵、卓二人一早接到徐逍书信,见他匆匆留书作别,不禁深以为憾,但想来豪杰之士行踪飘忽,尤如神龙现首而不现尾,如此行径却也正是其人至情至性的最真之处。赵仲谋沉吟道:“徐兄弟走得如此匆忙,却不知又是为了何事?”卓清微笑道:“信中说他就住在越州都昌坊白鹅弄,待我们回到临安,便去越州尝尝他家酿的好酒,再问问他为何这般急着不辞而别。”赵仲谋道:“好,不过喝酒却免了,我怕我们的酒量加起来也及不上他一成。”卓清道:“可不是么?”

当下二人寻路径往云霞山而去,待得领略了名山胜景之后,已是一月有余。这明阳一带山水雄壮,与江南之秀丽相较,别有一番风韵,二人按羁缓行,走马看景,一路缓缓向南,四十余日后,方才回到临安城中。

二骑缓行数里,赵仲谋忽想起一事,说道:“清儿,我有匹马寄养在离此不远的骡马行中,不如我们顺道过去看看如何?”卓清道:“骡马行中最好的良驹也不过二三十两一匹,你爱马的话,我送你一匹便是,又何必再去费事?我们还是先去悦宾客栈找小瑕吧?”赵仲谋道:“这马我虽没骑过,但听我兄长说起,当是匹万中选一的宝马,轻易舍弃,未免有些可惜,反正小瑕若在,也不差多等这半日,不如先和我去看看那匹‘紫燕马’吧!”卓清道:“好!”

二人向西行出三、四里光景,远远便望见了向日寄马的骡马行。赵仲谋心想:“当日与兄长同来医马,之后偶入偎翠楼、闯相府、救义士,思德亭送胡大人西行,因而途经明阳,更又引出了‘窃符救赵’之事,及至从云霞山上下来,已将近三月,现今两月之期已过,想来那紫燕马也早应治愈了罢。”正自凝思,忽听远处马嘶声起,连绵高亢不绝,二人大奇,急忙催马上前。驰到近前,却见那行主正在马槽边使劲按住一匹老马的背脊,不让它乱踢乱撞,口中大声斥喝道:“你他奶奶的这匹瘟马,好好的,不知又发什么疯了?若不是看在你家主人的份上,我早就宰了你这匹瘟马!”二人见了他那副窘相,忍俊不禁。赵仲谋见那马浑身黄毛,身上疮疤鞭痕依稀可见,似乎便是自己先前送进行来的那匹紫燕马。那行主见赵仲谋到来,喜道:“好了,好了,你这畜生的主人来了,可不须老汉我再受你的气了。”

赵仲谋快步走上前去,拍拍紫燕马的背脊,笑道:“怎么了,见我来了不高兴么?”那马当即不再嘶叫踢撞,靠近身来,伸头不住地在他身上挨擦撕磨,还不时地伸出舌头,来舔他的手背,神态十分亲密。赵仲谋见他颇具灵性,心想邵传之言果然不错,此马确是不同一般,只不知脚力却是否象他说的那般神奇。卓清先前见赵仲谋对此马颇为看重,只道定是匹长相出众的好马,此时见它这般模样,心下甚是失望,心道:“这等马匹,骡马行中多得紧,又何须这般在意。”

赵仲谋别过那行主,骑上紫燕马,与卓清二人一齐向东而去。卓清心下不服,心道:“这老马又哪有半分良驹的模样,定是你让人给骗了,出钱买了这匹老马,做了冤大头,却还敢在人前自诩良马。”当下向赵仲谋说道:“仲谋,你说这匹马不错,那咱们来赛赛脚力如何?”赵仲谋微笑着点点头,心道:“我也正有此意,不知这马究竟有没有兄长说的那般神奇。”二人束马稍停,约齐了一起催赶,但见卓清那匹坐骑已跑出了数丈,那紫燕马在赵仲谋催促下尚只缓缓行出数步,赵仲谋心下气恼,连声催促,忽听得那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一时奋蹄急追,尤如风驰电挚一般,瞬时便已赶过了卓清,疾向前面奔去。赵仲谋只觉得耳畔风声呼呼作响,两边树木急向身后闪过,待回头找寻卓清时,早不知被甩在了何处。赵仲谋束马稍定,过得许久,才见卓清催马赶来。赵仲谋心道:“这紫燕马果然脚力非凡,只是我原无识马之能,得之只是偶然,若非兄长识此良马,送马医治之后,我也未必便会再来取回,如此良骥,只怕又要落入寻常村夫之手,屈才而事载物驾车了。”

卓清赶上前来,说道:“还真小瞧了你这匹黄毛老马,没想到还真是匹好马!”赵仲谋微笑道:“说句实话,我初见此马时,也不知它是匹一日千里的良驹,若非得到高人的指点,这匹宝马只怕是要湮没于万马丛中了。可见人是如此,马亦如此,以貌取之往往便失会其大才。”卓清笑道:“说得不错,想是你‘赵大人’做完了‘枢密院直学士’,还想去吏部帮赵构那小子选贤不成?”赵仲谋笑说道:“若是赵构来请,那在下也只好勉为其难担当一二了。”卓清笑道:“你倒是想得美,那皇帝老儿听惯了奸臣的歌功颂德,你若不先把腰练弯了,嘴泡甜了,在宫里只怕连一天也呆不下去,又谈何居官?再说,若是让你去选贤,只怕招贤台前的众乡绅贤士便要失望得紧了,大呼朝庭用人不当,朝上的大臣们无官可卖没甚油水,也要参你一个选贤不力之罪。”赵仲谋笑道:“你说得不错,看来这吏部的大人,不当也罢。”

二人回到临安城内悦宾客栈。卓清向店家问明小瑕住处,与赵仲谋二人径自上楼相寻。卓清敲开房门,小瑕开门探头出来,见是二人,不禁大喜道:“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卓清微笑道:“我不回来,你就不会自己寻路回家么?”小瑕道:“为了等你,盘缠都在这店里用尽了,若要回家,也只能先入丐帮了。”卓清道:“若是你不想入丐帮,那也有法子,你一路卖艺过去,总也能弄个半饱!”言罢不禁大笑,赵仲谋见她主仆二人言谈颇为滑稽,也不禁微笑。

三人在房内坐定,谈起分别经过,卓清一一说了。赵仲谋问道:“小瑕姑娘,岳元帅那边军情如何?”小瑕一愣,轻声问道:“你怎知我去了岳元帅军前?”卓清笑道:“还没告诉你,这位文质彬彬的赵公子,便是当日在秦桧府中救你我二人的大恩人,只是他为善不欲人知,我跟随他许久,方才发现他武艺不凡,那副酸儒模样,原是装出来的。”小瑕闻言顿悟,心道:“怪不得我总觉得这秦府中的蒙面人来的蹊跷,原来竟然是他。”

赵仲谋微笑道:“在下多有隐瞒,尚请姑娘恕罪。”继而又问道:“不知岳元帅军前战事如何?”小瑕说道:“岳元帅现在率军驻扎在朱仙镇外,我到得军前,见他忙得很,听说是吃了败仗,正命人在阳明一带全力寻访一个姓徐的什么人,我也没敢多打挠,待岳元帅接见,把你交待的那些话说了,便匆匆告辞了。岳元帅说,话他都记下了,我们的好意他也十分感谢,要我若是再见到那个什么‘仲谋’的,代他问好。”说到这儿顿了一顿,说道:“你便是‘仲谋’么?”赵仲谋道:“正是在下。却不知军前何故吃了败仗?他们又在寻访什么人?”小瑕道:“我也水太清楚,听说似乎是被金军元帅金兀朮用连环马大杀了一阵,现在正在闭营免战,苦思对策,欲寻一位懂得破解此马阵的将军,好象是什么梁山好汉的后人,究竟叫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早知你要问起,我便替你问个明白。”赵、卓二人齐道:“欲破连环马,莫非是寻梁山好汉金枪手徐宁的后人?”小瑕连声称是,说道:“原来你二人早就听说了。”

赵仲谋蓦地站起身来,说道:“真是天佑我宋室百姓,徐宁后人就只在这临安城边,若得他相助,破那连环马,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当下向二人道:“二位姑娘,军情紧急,在下这便去越州寻徐兄弟,我们就此别过了,他日若是有缘,自会再见。”言罢起身欲行。却听卓清道:“且慢!先前在锁崖关下不及细看徐大哥金枪神枝,今日换作了势如五牛冲阵的连环马阵,自然更是不可不看!我和你同去。”赵仲谋不及细想,说道:“好,那我们快走!”

卓清一拉赵仲谋,转身便要出门,忽听小瑕急道:“小姐你这一去,我可怎么办?”卓清转过身来,从怀里取出一张文书,递给小瑕,说道:“你这就回家去吧,想你跟了我这些年,你家里人也定然牵挂得很,拿了你的卖身文书,这便回去与父母家人团聚吧。”小瑕大感意外,说道:“这文书……又怎会在小姐你手的中?”卓清笑道:“打从出来那天起,这文书我便带在身上了,先前早想叫你回去了,只是一直有些舍不得跟你分别。”想到即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玩伴分别,二人却都不禁有些伤感。卓清又从怀中取出两锭金子,交到她手中,说道:“这些钱你拿着,丐帮也不须入了,要卖艺也留着等下次吧,回去跟你爹妈好好过日子,我若是有空,也定会去找你的。”说罢,也不待小瑕答应,与赵仲谋出了房门。

二人转到屋后牵马,卓清赶上几步,抢先取了紫燕马。赵仲谋忧心军务,也不与她计较,忙牵了她先前的坐骑。二人出了客栈,策马向东而去。上了官道,卓清见自己坐下的紫燕马始终与赵仲谋并骑而行,当下一夹马腹,催马快行,谁料那马却不听她驱使,仍与赵仲谋的坐骑并肩而行。卓清心下气恼,暗道:“连你这畜牲也敢跟我作对,先前跑的飞快,换了我来骑,偏又与常马无异,看我怎么收拾你!”想到这儿,提起马鞭狠狠地抽了下去。紫燕马长嘶一声,人立起来,却连半步也不肯再迈出去。

赵仲谋见状哈哈大笑。卓清怒道:“有什么好笑的,这畜牲帮着你捉弄我,你看着好笑吗?”说着翻身下马,说道:“不骑了,还给你。”赵仲谋见她娇嗔薄怒的样子甚是可爱,但也不好意思再笑,只是却未免有些忍俊不禁,跳下马来,翻身上了紫燕马。那马见赵仲谋上来乘坐,满心欢喜,一改先前桀傲倔强的模样,服驯地站在路边。卓清看在眼里,心下更恼,心想若是自己一上马背,紫燕马放蹄疾驰,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的了。当下一纵身,跃起四尺,上了紫燕马的马背,正坐在赵仲谋身后。卓清持鞭在马身上轻打一记,紫燕马奋蹄疾驰,瞬时便已在十丈开外。卓清轻扶着赵仲谋的双肩,轻声笑骂道:“你这个犟家伙,不肯让我乘坐,你有本事别跑啊!”话虽是在骂马,倒也象是在说赵仲谋一般,赵仲谋虽然听出她言外之音,却也懒得与她拌嘴,只是轻轻一笑。

二人两马向东急驰,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赵仲谋先前乘坐那马便已远远落在了后面,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待二人回头看时,已没了那马的身形。二人心下均想,此马果然神骏非凡,一骑双乘,却也远胜于常马空骑的脚力。又再急驰出五十余里,赵仲谋怕骑坏了宝马,轻轻束马缓行,但紫燕似乎根本就未见疲备之色,略缓几步之后,轻嘶一声,复又振蹄疾驰,似欲将这数年来的屈才困顿之怨,尽伸于骏足劲蹄之下。

不到一个时辰,二人便到得越州境内,赵仲谋向乡人问明都昌坊的所在,催马前行。不多时,二人到得都昌坊,寻至白鹅弄前。二人下马,延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前行,忽见屋边门口坐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卓清上前问道:“喂,小弟弟,你可知道徐逍家在哪儿么?”那小孩说道:“哥哥姐姐是来喝徐大哥喜酒的吧?他就住在前面,我带你们过去!”说着站起身来,几步跑到二人身前,引着二人前行。二人闻言,心下不禁暗想:“分别未过三月,不想这个一向不喜为家室牵绊的徐兄弟,竟也寻得了意中之人!”二人只行得十数步,那小孩便转入一个台门中,边跑边叫道:“徐大哥,有二个朋友来找你。”只见台门深处走出一人,十六、七岁年纪,身形略高,面目英俊,穿一身大红锦袍,赵、卓二人一看,正是徐逍!

徐逍见二人到来,喜不自胜,说道:“今日小弟大喜,正不知该去何处找寻二位来喝小弟这杯喜酒,赵大哥和卓姑娘此来再好不过了!”忙请二人进屋。卓清小行数步,忽见那小孩可爱的模样,转过身来,掏出一锭银子,塞在他的手里,说道:“小弟弟,谢谢你,这锭银子给你买糖吃。”那小孩摇摇手,说道:“妈妈说了,不能拿别人的银子。”卓清见他说得有礼,心下更是喜爱,随手脱下右手的一只玉镯,套在他手上,微笑道:“那姐姐把这只镯子送给你,你妈妈一定不会怪你。”那小孩见不是银子,笑着点点头,说道:“谢谢姐姐。”言罢,见那玉镯玲珑可爱,欢欢喜喜地去了,殊不知这玉镯的价值远在那锭银子之上。

徐逍将二人迎入屋内,一脸欣喜之色,赵仲谋心下暗自忧思:“岳叔叔军前军情紧急,片刻也不容耽搁,但徐兄弟大喜之日,又教我怎生开得了这个口?即便徐兄弟不以军前矢石为虑,我又怎对得起他新婚的妻子?”卓清神色间却殊无忧虑之色,含笑问道:“徐大哥单骑纵横,快意江湖,不愿为家室所羁绊,何以分别二三月间,竟已寻得了缘定三生的红颜知已?我倒想看看今日大红喜帕遮盖之下新人,又是怎生的倾国倾城,竟能教你这般的酒色年少收心回性,甘心陷身于家室的牢笼之中?”徐逍笑道:“论容貌,自然是不能与卓姑娘相比了,不过是寻常资色而已;说到其人姓名,二位当也算得是半个相识,她便是明阳柳县令的女儿柳月儿。”卓清奇道:“先前柳大人置酒作陪,愿将独生爱女折节下嫁,却未得徐大哥许可,何以只数十日间,这事竟有如此反复?”徐逍俏面一红,说道:“此间别有隐情,只是却不便相告,还请姐姐恕罪。但想来徐逍言行狂悖,性情反复,如此行事,也未尝不在情理之中。”卓清笑道:“你们夫妻间良缘趣事,我又问来作甚,这原是我问得冒昧了。”

当下徐逍+引赵、卓二人与柳月儿相见。一见之下,二人不禁一齐暗赞:“果然是倾国倾城,好一位美貌佳人!”赵仲谋心想:“也只有柳姑娘这般的女子,才配得上我徐逍兄弟!”卓清心道:“柳姑娘名动明阳,容貌果然秀美不凡,她与徐大哥二人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却听柳月儿道:“先前在明阳之时,曾听家父提及赵大哥和卓姐姐锁崖关下破金拒敌的英雄事迹,今日一见,足慰月儿倾慕之意。”赵仲谋连称不敢,卓清笑道:“那日锁崖关下,你那夫婿单枪匹马,力拒数万之众,早将风头抢得一点不剩,又哪有我二人施展的余地,更说不上什么英雄事迹了;倒是妹子你才智过人,容貌出众,又能慧眼识英雄,教做姐姐好生钦佩。”柳月儿听得她称赞,心下暗自欣喜,连声谦逊。

大喜之日事务礼仪繁琐,徐、柳二人却尤自抽空作陪殷情相待,赵仲谋心下难安,教二人只管忙去便是。当晚,徐逍与柳月儿拜堂成亲,赵、卓二人观礼之后,于徐家客房歇息一晚。

次日一早,徐逍夫妇见过父母,径来与赵、卓二人相见。柳月儿轻轻一笑,说道:“赵大哥和卓姐姐远来越州,怕是有什么紧要之事吧?若有用得着我逍哥的地方,但请吩咐,不须顾忌我二人新婚在即,月儿虽然任性,却也不敢以儿女私情阻碍男儿大事。”赵仲谋大喜,谢道:“弟妹如此通情达理,教仲谋感激莫名!”卓清道:“月儿妹妹果然聪明,鉴貌辨色,便知我二人心中所想。”柳月儿道:“这又有什么难猜的,你二人不知我们昨日成婚,风尘仆仆地远来越州,颜容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想来多半是有事来寻逍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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