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血神兵》第28/51页


寻思间,忽听得“当”地一声轻响,戒明一指轻弹,已将高彦手中单刀弹落在地。高彦虽败不乱,愈战愈急,愈挫愈勇,提掌直向戒明头顶击到。戒明见他双掌击到,轻轻一笑,缓缓提掌拆解,忽听得高彦大喝一声,双掌一转,一股雄浑无比的掌力直向金兀朮面门击来。众人万万料想不到高彦在此垂败之余尚有余力去攻击旁人,尤其是戒明,一见他变招,神色立变,双掌也不再象先前那般轻描淡写,当下也大喝一声,双掌疾向高彦后脑击到,定要逼得他还掌自救。高彦却似早料得对方会有如此攻敌之所必救的招数,竟不顾这致命之胁,双掌疾催,径取金兀朮的面门。赵仲谋在窗外看得分明,眼见自己若再不出手,待戒明这掌拍实,高彦必无生还之望,当下清啸一声,跃窗而入,身在半空之中,右手一招“飞虹指”径向戒明脑后风池穴全力点到。

戒明见高彦宁死不肯回掌自救,当下收回一掌,临空轻轻拍出,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将金兀朮推开三尺,避开了高彦这记凌厉绝伦的攻击;同时右掌径不停留,全力向高彦后脑击落,便在此时,忽见窗外跃进一人,一指遥遥向自己后脑风池穴点到。但见那人这一指招式精妙,内力雄浑,似乎便是武林中极负盛名的“飞虹指”,心中暗想:“没想到小小的方圆之地藏龙卧虎,居然有这等高手!”当下未敢小觑,不得已之下还掌自救,将右掌从高彦脑后三尺处收回,迎着“飞虹指”的来势,临空拍出一掌。众人只听得“波”地一声,两股劲力在空中一碰,发出一记轻响。

卓清见赵仲谋既已出手,当下也从窗口跃入了茶楼之中,高彦回头一看,正是先前在河边所遇二人。戒明将双掌收回,看了看二人,向赵仲谋冷冷地说道:“老衲久不在江湖中行走,没想到武林中竟出了你这般后生。”言语间虽不乏冷傲,却也不失赞叹之音。赵仲谋轻轻冷笑一声,高声说道:“在下初涉江湖,也没料到武林中会有你这般恃强凌弱、为虎作伥的前人。”卓清笑道:“骂得好!”戒明哈哈大笑,说道:“老衲纵横半生,从无一人敢在我面前如此说话,不想今日却一连见到两个。”卓清不甘示弱,说道:“本姑娘我行遍九州,也从没见过一人似你老和尚一般卑鄙无耻。”

戒明冷笑道:“二位既敢对老衲无礼,想来手下必有惊人的技艺了,那就让老衲领教领教吧?”卓清将手中紫电剑轻轻一抖,说道:“我二人也正想教训教训你这为老不尊的家伙!”言罢,宝剑轻扬,一招“春风似剪”直向戒明喉间刺到。赵仲谋见她出手这招竟是自己“风雷十三式”中的招式,心想:“清儿果真聪慧过人,只见过我使了几次,便学会了这‘风雷十三式’,这招‘春内似剪’已使得与我一般娴熟了。”当下不再犹豫,双掌一错,双臂分从左右划圈而过,丹田中内力自双掌中疾吐而出,径向戒明小腹间攻到,正是一招“天崩地裂”。戒明避开卓清刺来的一剑,左掌化为爪形,直取卓清右腕,右掌顺着赵仲谋双掌的来势平推而至。三掌一交,赵仲谋和戒明二人各自退出二步,戒明不由得大惊,心道:“这掌我虽是只用了五成功力,但劲力之强世间已没有几个人承受得起,更何况他也未必是全力而出,看来此人的内力委实非同小可,也怪不得他敢口出大言,原来手下果有惊人技艺。”

这一转念间,卓清宝剑一转,自上而下俯冲而至,仿佛苍龙入海,剑尖直向戒明后心刺到;赵仲谋双臂蓄势缓扬,并成双掌,向戒明右胸攻到,正是一招“地动山摇”。戒明此时再不不敢小觑二人,凝神接战,左闪右格,双掌在二人宝剑拳脚之间腾挪,神色镇定,但已没了先前与高彦对敌时那般信手自若的悠闲。十余招一过,戒明心下便已明了:二人身手虽是不错,拳剑合击之下危力更是不凡,但要胜过自己却还是极难,自己在二百招内只能与他们打个平手;拆到三月百招之外,当可大占上风;四百招之内,定可将二人擒获。戒明心想,以自己的身手武功与两个年轻后辈对敌,若不能在百招之内生擒二人,实是有失身份,但二人武功实在非同一般,若是自己顾忌身份,急于求胜,一个疏神说不定还会败在二人手下。当下紧守门户,伺机而动。赵、卓二人拳、剑夹击,急攻出五十余招,却丝毫奈何不得戒明,不觉心中暗自着急。卓清心道:“我二人这一番疾攻,只道世间已鲜有敌手,便算是我娘在此,也万难抵敌得住,怎想这恶僧却如此了得,竟连我娘也给比了下去,若与我爹对敌,只怕胜负之数也极难豫料。”思量间,二人又全力攻出二十余招,却见戒明双掌飞舞,见招拆招,并无一丝败相,二人心忧,额头汗珠不觉而生。

高彦见二人双战戒明,居然打成平手,不禁暗自心喜,但随即也不禁替二人大为担心,只因戒明武功之高,声望之隆,武林中从无一人能出其右,若想寄望于两个年轻后辈能将他战败,无异于痴人说梦。高彦心想,二人此番出手,定是路见不平,激起了侠义心肠,这才拔刀相助,可见二人人品确非寻常。他二人为自己而出手,此时眼见渐处不利之地,我若再惜身自保,又如何对得起这个“义”字?当下双臂蓄势,便欲乘隙而入,加入战团。但高彦观战良久,却一直寻不见可乘之机,眼见战局如此,自己若是强要上前相助,只怕非但对戒明构不成威胁,赵、卓二人剑招拳脚施展之际反倒会运转不便,因而心中虽急,却也一直不敢出手。

三人不觉又拆了五十余招,眼见赵、卓二人攻势渐缓,招式间也已不再有先前那般雷霆之势,金兀朮不觉轻轻一笑,高彦听得笑声,忽想到一策,不由得欣喜不已,当下大喝一声,双掌直向金兀朮面门打去。金兀朮猝不及防,幸喜见招不慢,急忙侧身相避,总算勉强避过此招,尚未站定身形,却见高彦又是一招疾向自己胸前攻来。金兀朮眼见这招闪避不得,只得出掌相拒,四掌将接未接之际,高彦忽然双掌一分,右掌重重地打在对方左肩之上,跟着以单掌对双掌,将金兀朮击退了一步。高彦见金兀朮不敌,不由得哈哈大笑,正想提掌追击,径取金兀朮的小腹,忽见戒明身形疾退,右掌直向自己后心打来。赵、卓二人见高彦围魏救赵之计得逞,心下大喜,赶上几步,直取戒明右侧腰肋要害。五人连环相攻,其中四人均是意欲以攻而逼迫对方回守,五人中只有金兀朮一人受攻而未能攻人,赵、卓二人攻敌而未受敌攻。在这等情形之下,戒明也已无可奈何,只得抽左手凌空出掌架开高彦攻向金兀朮的双掌,同时身形闪避,右手格挡,分拆赵、卓二人的来招。

戒明心想今日有金兀朮在侧,自己既要护得他周全,又要将三人擒下,委实难以办到,早知如此,悔不该不带个徒儿在侧,以至会有今日之难。当下身形一闪,退到金兀朮身侧,缓缓收招。高彦见戒明退出战团,当即也退到了赵、卓二人身边。戒明逐一向身前三人扫视一番,说道:“你们三个青壮之人敌不过老衲一人,却来攻击我家主人,引我分心,行事竟是这般卑鄙无耻,枉你们宋人自诩侠义,今日一见实是大失所望。”赵仲谋、高彦二人闻言,一时难以辩驳,却听卓清笑道:“大和尚汉语说得虽是流利,但我们宋人的习俗却是所知甚少,我们宋人讲的向来是礼尚往来,对付卑鄙无耻之徒,自然也不会跟他讲什么侠义了,似大和尚这般的为人,我们如此相待,原也在情理之中。”言罢高、赵、卓三人一齐大笑。

戒明大怒,一记劈空掌径向卓清面门打来,赵仲谋早料得他大怒之下会出招偷袭,当即右臂疾伸,一招“飞虹指”,顺着劈空掌的来路全力点出。两股劲力在空中一交,又是“波”地一声。这是二人第二次凌空交手,却也看不出这掌指之间倒底谁更占得些优势。却听戒明轻笑一声,说道:“原来是卓老儿的飞虹指力,有卓老儿在后面给你们撑腰,也怪不得你们这些小辈敢口出大言。”卓清恼他说得无礼,怒道:“你既知我爹之名,难道就不怕他来找你算帐么?”戒明哈哈大笑,说道:“我也正想跟他算算这帐,为何纵容晚辈在前辈面前如此无礼?”卓清听得此语,心下疑惑,不再作答,心想:“听他的口气,似乎跟我爹见过面交过手,又颇负盛名,只是我为何却从没听爹娘说起过他戒明臭和尚的名字?”

却见戒明僧袍一拂,与金兀朮二人一齐迈步走出茶楼,三人远远听得戒明说道:“三位英雄保重,他日若是有幸,老衲自当再向来三位请教。”言罢,蹄声响起,二人已去得远了。楼前众官兵见戒明胜不得高彦等人,铩羽而归,心想老和尚代为拿人之诺既已不能兑现,凭自己众人之力,更难胜得过他们,当下也悄然而退,各自上马离去,弥漫在茶楼间的隐隐杀气,顿时风流云散。

笔者按:宋孝宗赵伯琮,字永元,秦王赵德芳后裔,秀王赵子偁之子,宋太祖七世孙。初名瑗,后更名为玮、慎、昚。

正文 第11回 婚姻之约
(更新时间:2007-3-8 10:53:00 本章字数:20616)

高彦见众敌离去,心下不由得大为欣喜,忙向赵、卓二人谢道:“多谢二位相助,高某感激不尽!”赵仲谋微笑道:“高大哥言重了,小弟对大哥好生相敬,今见英雄落难,又岂有不救之理。”高彦一伸手道:“二位请坐。”心想此番幸得他二人全力相救,方才保得性命,故而这番追杀的前因后果,也自须跟他们讲个明白才是。
高彦正要开口,忽想起一事,急道:“在下忽想起小儿此时尚在河中漂流,须得尽快前去找寻,今日这番因原,容在下日后再向二位言明,尚请二位恕罪。”言罢一拱手,转身就要离去。卓清轻笑道:“高大哥莫急,你的孩子我们已帮你找来了。”说着快步走到窗前,伸手从窗外将襁褓中的孩子抱了进来,递到高彦身前。高彦一看,却不是自己时时牵挂的爱儿又是何人?高彦将爱儿紧紧抱在胸前,只在半日之间,经历了这番生离死别,恍如隔世。高彦虎目含泪,心中对赵、卓二人的感激之情,实不知如何向表述,口中喃喃地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仲谋叫小二泡上三杯好茶来,卓清取来马奶,将婴儿喂了个饱,三人浅饮品茗,方才听高彦缓缓道出一番话来。原来,这高彦原是本朝开平王高氏后人,先前在牛头山下勇挑金军铁滑车的名将高宠,便是他同宗的兄弟。高彦原在镇夷将军张玉德帐下为将,奉命率五千宋军踞守定远关,与金军三万大军对峙,金军屡攻不克,金兀朮大怒之下亲统大军前来取关,不料却也被高彦引众拒于关下。金兀朮无奈,求计于军师哈蚩迷,哈蚩迷遂设下了一条反间计,谁想宋军统帅张玉德昏庸无能,果然中计,派人来替高彦,高彦无奈,只得单骑而返,离关不到一日,便听得败军传言,定远关已被金兵所破。高彦痛心疾首,正欲向张玉德责问,不想张玉德见定远关已失,自己无法向朝庭交待,索性将罪责尽数推到高彦头上,要拿他问罪。高彦心知朝中奸臣当道,自己纵然有理,一到了大堂之上也断无生望,这才赶回家中,带了妻儿一同逃难。其妻深怕拖累他父子二人,乘隙自尽了,高彦携得不满周岁的孩儿单骑逃得性命,不想却遇上了金兀朮与戒明二人。金兀朮见高彦智勇兼备,深为喜爱,想收为己用,故而才与戒明并骑微服南下求贤。先时在紫云亭畔,二人赶上高彦,向他备述求贤之诚,怎奈高彦只是不允,直说到动手为止。本来高彦的武功在军中众战将之中也是屈指可数的,不料在戒明手下却走不到十招,二人得势之余,放了高彦一马,说容他考虑数日,高彦脱身之后,自思难以脱身,这才有了赠剑弃子送马施银之举,继而引出了茶楼中的一番大战。

二人听高彦说完此间情由,不由得对他更为相敬,转头再看高彦怀中婴儿,只见他双目有神,似乎对父亲所述之事听得津津有味。卓清站起身来,向高彦说道:“先前在河边小遇,我二人便觉得高大哥英气勃勃,并非寻常草莽之辈可比,今日听你一番话,方知高大哥竟是如此英雄豪气,此间无酒,小妹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高彦忙举杯将茶饮了,笑道:“卓姑娘过奖了。”卓清又道:“高大哥确实当得起这英雄二字,只是当时我见你一副忧郁的样子,不免有些英雄末路的感觉,此时想来,你定是在为孩子的生死而担心了。想来你当时束马之间欲言又止,多半是想将这孩子托付给我们了,高大哥,是么?”高彦点点头,说道:“卓姑娘果然聪明,猜得一点也没错,当时我确有此意,但转念一想,我与二位萍水相逢,蒙二位以马奶相赠,心下已感不安,若再将小儿托付给二位,岂不更是冒昧。再者,二位一路同行,郎才女貌,若是带个婴儿在侧,让二位不便是小,只怕还会引人非议,这样就更对不起你们了,因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赵仲谋心想,他说得不错,我二人若是带个婴儿在身边,确是非常不便,尤其是现在去清儿家中见她的母亲。

高彦提杯浅饮一口,笑道:“在下久处军中,向以武功自负,但今日见了二位的武艺,方知在下实是井底之蛙了。”赵、卓二人连称不敢。却听高彦又道:“先前赵兄弟出手时,我就心想,似二位这般年纪,便算武艺再强,我们三人联起手来,只怕也不是那恶僧的对手,却不料二位这一联手,竟能与他战个旗鼓相当,二位年纪轻轻,能有这份功夫,却也足以扬名天下了。”赵仲谋说道:“听高大哥此言,似乎那恶僧在武林中颇负盛名,却不知他究竟是何人?”卓清也道:“是啊,这臭和尚究竟何人,武功竟这般厉害?”高彦听他们问出这句话来,甚是惊讶,瞪大了一双眼睛,向二人凝视半晌,奇道:“你二人行走江湖,为何连武林中鼎鼎大名的‘释道儒’三位前辈都不知道?这人便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金国会宁府朝宗寺的戒明大师!”赵仲谋正举杯小饮,听了这话,大惊之下,直连手中茶杯都失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惊问道:“难道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僧,便是名列当世三大高手之先的释圣前辈么?”卓清也惊问道:“这三圣之首竟然是他?”高彦说道:“当然就是他了,不然又有谁会有如此身手。”赵仲谋暗想:“先前听潘师伯说,‘释道儒’三人并称为当世三大高手,这‘释圣’指的便是金国会宁府朝宗寺的戒明大师,原来竟然是他!难怪武功如此厉害。幸亏我先前不知他的来历,若是早知他就是当世武林中的顶尖人物,不免心存怯意,多半战不到百招之外,我和清儿二人便会败在他掌下了。此时我三人受制于他,却不知他又要怎生对付我们。”想到这儿,不禁心有余悸。

却听高彦笑道:“二位今日这一战,居然能挫败享誉数十年的当世武学高人,想来不出半日,二位大名就能传遍江湖,武林中声望之隆,年轻一辈之中,只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来,我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赵、卓二人连称不敢,举杯饮了。

卓清说道:“却不知高大哥现今有何打算?”高彦低头不语,沉思半晌,方才说道:“自从经历这一番变故,我对官场早已不抱任何希望,此后只想做个寻常的农田百姓,平平安安地将孩子抚养成人。”卓清沉吟道:“就只怕你高大哥有此淡薄之心,旁人却容不得你过此平静的生活。”高彦点点头,叹道:“卓姑娘说得不错,但我眼下也想不得这么多了。”赵仲谋忽想起一人,说道:“我倒想到一人,高大哥若肯前去投奔于他,当再无后忧。”卓清心想赵仲谋所说之人定是秀王赵瑗无疑,当下也道:“对,我们这位朋友年纪虽小,却极有势力,为人也很是不错,又最爱结交高大哥这般的英雄人物,高大哥若肯结交,他那儿当是世间最好的去处。”

高彦沉吟道:“就怕你这位朋友好意留我,我却反而给他引来祸患,这样我高彦未免也太对不起朋友了。”赵仲谋笑道:“高大哥尽可放心,我这位朋友能耐大得很,就是先前那两拔人再来,到得他门前,只怕也进不得门去。再说,我们这位朋友若是知道今日小弟的朋友有难而不去找他,只怕心中反而会怪我们瞧不起他,不把他当朋友看待了。”卓清指着高彦怀中婴儿说道:“高大哥你就算不为自己作想,也得替你的孩子想想,他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跟着你东奔西走,饿一顿饱一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又怎么对得起他过世的母亲。”高彦听了这话,心下顿为所动,却听卓清继续说道:“若是到了我那朋友府中,你父子二人再不必这般东躲西藏的还不在话下,这孩子有我朋友府中的丫鬟下人服侍,也定可平安长大。”高彦点点头,说道:“二位说得有理,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只能打挠你那位朋友了。”

卓清从怀里取出那块秀王所赠的金牌,交到高彦手中,说道:“我们那位朋友便是秀王赵瑗,他现在平江韩世忠元帅处,想来不久就会回京,高大哥一路缓行,到得临安城后再稍待四五日,到时秀王殿下也该回到府中了。”赵仲谋道:“我修书一封,到时你将这面金牌和我的书信交到秀王手中,他自会替你妥善安排。”高彦道:“多谢二位。”

赵仲谋当即命人取来笔墨,给秀王写了一封信,只说自己的一位朋友无意中得罪了官府,想请他推爱照顾。高彦将金牌书信收好,三人又喝了一会儿茶,赵仲谋从腰间取下宝剑,站起身来,向高彦说道:“高大哥,小弟向来使枪,这剑法只是平平,若配上你这把宝剑,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二来呢,大哥原是习武之人,这把宝剑又如此贵重,小弟不敢掠人之美,故而这剑还是请大哥收回去吧?”高彦闻言,神色略变,说道:“赵兄弟说出这话来,未免有些小瞧在下了,我们学武之人说出的话,难道还能收回去么,赵兄弟若是不收此剑,那秀王府中我也不敢再去打挠了。”赵仲谋见他说得如此果断话,倒也不便再说,当下谢道:“那这口宝剑小弟就收下了,多谢大哥。”高彦点点头。

卓清让二人稍坐,自己转入后堂,叫来先前那小二,悄悄说了一番话。出得堂来,高彦起身向二人告辞,赵、卓二人一齐送出门去,卓清将高彦那匹黑马牵来,高彦摇摇手说道:“这马我先前已送给了这茶楼中的小二,再不是我的了。”卓清微微一笑,说道:“我早知高大哥言出如山,即便是要用,也不会再向那小二将马要回,故而适才去向小二哥将此马买了回来。这马现在是我的了,便送与高大哥乘坐。”高、赵二人不禁心想:“原来她先前转入后堂是向那小二买马去了。”高彦笑道:“如此便多谢姑娘了。”赵仲谋见那黑马背上多了只革囊,正是先前卓清所骑白马上的那只,想来定是卓清怕他身边无银,行走不便,这才故意把韩氏兄弟所赠的马奶和银两尽数送了给他。

高彦将襁褓在自己背上系好,翻身上马,向二人说道:“大恩不敢言谢,二位他日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务请捎个信给我。”赵仲谋摇摇头,示意此事不必记在心上,说道:“高大哥一路保重,恕我二人不再远送了。”高彦点点头,说道:“二位珍重,我们后会有期。”言罢一夹马肚,疾驰而去。

二人见高彦远去,各自上马,沿着先前那老者所指的途径纵马向南而行。来到忘忧谷中,却怎么也寻不见忘忧草堂,二人见谷中地方狭小,更无美景山色可赏,想来定是那忘忧老人久居无聊之下出谷去了。好在二人已有宝剑在手,对“青萍”剑也不太在意,当下便出了忘忧谷,寻路径向浙南雁荡山而去。

二人一路缓行,不数日便进了温州境内。这一日来到雁荡山麓,眼见天色已晚,便在一家客栈中投宿。次日一早,赵仲谋来叫卓清上路,却见她兀自沉睡未醒,赵仲谋心想:“清儿一向早起,今儿个不知却是怎么了?”一摸她额头,却不见有何异状。卓清缓缓睁开眼来,轻声说道:“仲谋,今日我身体不适,想多睡一会,反正已到了家门口,二月之期又为时尚早,就是迟去一二日也是无妨。”赵仲谋忙道:“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挠你了。我出去让店家给你找个大夫来。”卓清说道:“想来我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近日感觉有些疲惫而已,休息一日自会无事,也不须找什么大夫了。”赵仲谋轻声说道:“还是让大夫来看一看的好,也免得我担心。”向她微微一笑,走出房去,心下不禁暗想:“昨日见她尚自神情自若,与我嘻笑胡闹,怎么一夜之间竟变得如此萎靡不振?”

一会儿,大夫来到,对着卓清仔细察看询问一番之后,说道:“我见姑娘也并无大碍,身体稍感不适,想必是劳累所至,休息几日便能无恙,也无须用药了。”赵仲谋听得他如此说,心下稍安,让卓清在房中安心休息,将那大夫送出店去。

赵仲谋回到自己房中,闲坐无聊,想去邻近走走,又怕一走开,卓清若有什么需要,便无人照料了。忽听脚步声响,一人快步走到自己房前,推门而入。赵仲谋急回头一看,见那人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身上朱裙红纱,容颜秀丽绝俗,面带惊慌之色,却是个妙龄女子。只见那女子几步走到赵仲谋身前,跪下身去,急道:“我被坏人追赶,求公子救我一救。”赵仲谋急忙将她扶起,说道:“姑娘不须着急,究竟是何人追赶姑娘?”那女子说道:“那些坏人就在我身后,此时也无暇告知事情原委,公子若肯相救,请让我在房中躲蔽一下。”赵仲谋暗想自己一个单身男子,若将这女子留在房中未免有些不便,心下正自迟疑,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又响,似乎有三四人同时向这边走近,心想这姑娘所说多半不错,确是有许多坏人来跟她一个单身女子为难,我若不救,未免有负“侠义”二字。当下点点头,伸手向床下一指。那女子轻声说道:“多谢公子!”一转身躺到了床上,取过被子将身子盖好。赵仲谋一见,不禁心下大迥,暗想:“我这一指原是要她藏在床下,没想到她却会错了意,以为我让她上床躲入被窝之中。”忙走到门前将房门掩好。

赵仲谋刚走回几步,就听门外一人说道:“怎么一转眼,那女子就不见了?”另一人说道:“这儿就一间客房,她定是躲到了房中。”跟着便听得“嘭”地一声巨响,三名大汉破门而入。当先一人高声问道:“先前那红衣女子是不是进了你的房间?你把她藏哪儿了?”赵仲谋听他问得无礼,怒道:“什么红衣女子,青衫先生的,我可没瞧见!你们一大伙人,青天白日的闯进我房里来干什么?”先前那人尚未开口,身旁一人怒道:“小子你识相点,你可知那女子是谁的人?她是我们永嘉县知县老爷未过门的八姨太,你若是怕了,趁早把她给交出来!”

赵仲谋冷冷地道:“永嘉县的县太爷,好大的势道啊!怎么连个女人都看不住?”那人语塞,大怒之下挥拳就要向赵仲谋打来,身旁一人忙将他拉住,赔笑着向赵仲谋说道:“我们这位弟兄行事鲁莽,难免有些得罪的地方,公子爷您别往心里去。我们兄弟也是奉命拿人,先前那红衣女子公子爷若是看见,请千万跟我们说一声。”赵仲谋见这人说得有礼,答道:“我坐在房中,人倒是没看见,只是先前听得一阵脚步声响,似是往西面去了,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人,就不得而知了。”言语间,众人双眼不住在房中四处张望,但见房中一览无余,除了床上被褥之中,并无一处藏得住人。众人听得赵仲谋如此说,心中将信将疑,一齐出门追赶而去,人群中不知是谁“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若是找寻不到,我们定来向你这小子要人!”一时间步声大作,渐渐向西而去。

赵仲谋关好房门,走到床前,向那女子轻声说道:“姑娘,那些坏人走了,你出来吧!”那女子从被褥中伸出头来,摇头轻声道:“别作声,他们说不定马上就会回来的!”说罢又将头藏入了被褥之中。赵仲谋一听,暗想不错,说不定先前众人离去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却乘我不备突然再来一探。过得片刻,果听得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之后,先前众人又破门而入,赵仲谋怒道:“你们又来干什么?”众人不去理他,向着房中四周张望一番,低声说道:“果然不在这儿。”说罢,一齐向西边找寻去了。

赵仲谋回身掩好房门,那女子从床上爬起身来,谢道:“多谢公子相救!”说着向赵仲谋盈盈拜倒。赵仲谋忙将她扶起,让她在书桌旁坐下。问起缘由,那女子说道:“小女子原是此间南雁村人氏,姓卜,名叫早楚,只因前些日子到镇上土地庙中上香,被本县的县太爷董进那狗官看见了,那狗官见我美貌,便命人将我抢入府中,要我做他的八姨太,我抵死不从,他又从家中将我老父老母抓了来,关在大牢之中,逼我相从。我不忍父母这大把年纪还要受此牢狱之苦,便屈从答应了,谁料老父老母听得此讯,在牢中双上投缳自尽了……”说到这儿,已是泣不成声。赵仲谋不禁心道:“不想这女子的遭遇,与我那苦命的姐姐竟也有几分相似。”

过得片刻,却听她继续说道:“当时我正换好喜服,准备拜堂,听得恶耗,就不顾一切地逃了出来,幸喜众人不备,我这才跑出了县衙,但不久便有人追来,我慌不择路,这才闯入了公子客房之中。打挠公子,还望恕罪。”言罢,悲痛未歇,不住哭泣。赵仲谋听她讲完此间情由,心中大是怜悯,只觉她的这番遭遇,与当日云龙村的吴咏絮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女子比起她来,此时能留得性命,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赵仲谋见她悲痛时的神情,与昔日的吴咏絮颇有些不同,但眉目间与卓清倒有几分相似,再看她此时泪流满面,痛不欲生的模样,仿佛新荷初露,梨花带雨,别有一番难以言语的秀美,更显出她容色绝俗之处,心下暗想,先前匆忙之际未曾细看,原来这女子竟是如此美丽,怪不得那狗官会为她如此大动干戈了。

赵仲谋问道:“那你现在又有何打算?”卜早楚低声说道:“我一意想寻那狗官报此杀父杀母之仇,但自思我一个孤身弱女,手无缚鸡之力,又人微言轻,无论如何都难以达成此愿,唯今之计,只有先设法逃出他的魔掌,再徐图后计了。”赵仲谋点点头,暗想若是自己与她易地而处,也只能如此了。

赵仲谋忽想起自己与她共处一室未免有所不便,但若自己独自外出,先前众人又再回来找寻,这女子势必又会落入魔掌之中,此事两难,救人为重,也只能不避这个嫌疑了。正自凝思,却听卜早楚说道:“公子今日救命之恩,小女子永感大德。”说着又向赵仲谋拜倒。赵仲谋急忙伸手相扶,卜早楚却不肯站起身来,轻声说道:“小女子尚有一不情之请,想请公子允准。”赵仲谋忙道:“卜姑娘请讲,在下若有效劳之处,自当尽力。”卜早楚说道:“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甘愿为奴为婢,侍候公子左右,还望公子收录。”赵仲谋见她为报相救之德居然甘愿屈身为奴,急忙推辞道:“不可,不可,些许小事,姑娘又何必记在心上呢?再说在下行走江湖,若是带个女子在身边,未免有些不便。”卜早楚低声问道:“公子一意推辞,难倒是嫌小女子容貌丑陋么?”赵仲谋神色略迥,说道:“在下绝无此意,更何况姑娘清秀绝俗,又怎会有貌丑之嫌。”卜早楚沉吟道:“那定是公子怕家中夫人责问,这才不敢收留小女子了。”赵仲谋摇摇头,说道:“我尚未娶妻,又何来夫人?”卜早楚一时也再问不出什么话来,抽抽泣泣地哭了起来,却不知是自伤身世呢,还是为赵仲谋不允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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