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血神兵》第36/51页


林升说道:“计策倒也不是没有,只不知你二人却有没有这个胆量?”赵仲谋笑道:“我二人一无所长,但自问胆量倒还有些,想来当行得前辈计策,前辈但言无妨。”“好!”林升拍案赞道:“我也早知二位有此英雄胆略。但此事说来不免有些骇人听闻,行计者九死一生,一旦事败,势必殊连九族,你二人真的不惧么?”赵仲谋心道:“我孤身一人,九族也只此一命,自然不惧;却不知清儿又如何作想?”卓清微微一笑,说道:“前辈说得如此危险,我若说丝毫不惧,那自是假的;但前辈既肯以如此大事相托,晚辈又岂敢自惜其命,而坐视二十万百姓挣扎于生死边缘?前辈但言无妨。”

林升点点头,一脸嘉许之色,伸指在茶中蘸了蘸,在茶桌上写了八个字:假传圣旨,开仓放赈。写毕,便伸手将字迹擦去。赵、卓二人一看,果然是条好计,当下细问其详。

林升轻声言道:“传闻当今圣上有一把尚方宝剑,常授于重臣持剑巡视各地。老汉有幸曾一睹它的真容,此时记忆犹新。”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道:“老汉现今虽居临安,却是丽水龙泉县人氏,又生于铸剑世家,自幼通晓铸剑之术,要仿制任何一口宝剑,都不在话下,”说到这儿,更压低了声音,说道:“包括刻有‘如朕亲临’四字的尚方宝剑。”说罢抬头向着赵、卓二人微笑不语。

赵仲谋低声问道:“前辈是想让我二人拿一把假的尚方宝剑去赣州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么?”林升道:“正是,却不知二位可敢冒这个险?”卓清道:“我二人既蒙前辈错爱,又怎敢推托,自当尽全力助赣州百姓度过此劫。”林升道:“好!那老汉先替赣州城二十万百姓谢过二位了。”赵仲谋谦逊道:“我二人只是依计行事,又怎敢居功,何况此事成与不成尚未可知,又如何敢受前辈之谢?”林升见他不肯居功,又言语有礼,心中甚喜,捋须微笑。卓清问道:“救民如救火,却不知前辈的宝剑,几时能铸成?”林升道:“老夫早闻赣州之灾,故而这宝剑么,昨日便已铸成了。二位稍候,待我回去取剑。”说罢,起身便行,赵、卓二人忙将他送下楼去。

林升走后,卓清轻声向赵仲谋道:“其实不须尚方宝剑,要假传圣旨,却也不是难事。”赵仲谋略一思索,便知其意,说道:“不错,你身上那面金牌本就是如假包换的钦赐信物,凭此金牌要赣州府开仓放赈,想来当不是难事。”卓清道:“只是我二人这般前去,便算是微服私访的钦差,好象身边也缺几个跟随,是否该带几个人一同前往呢?”赵仲谋道:“你说的不错,只是这人却极是难选,若是随意找几个人假冒官差与我们同往,到时候就怕我们没露出破绽,他们身上倒先出了马脚。”卓清心想赵仲谋所言甚是有理,这跟随之人,确须大费斟酌。

正思量间,忽听巷中呼喝叱骂之声骤起,众灾民一阵骚动,语声嘈杂。赵、卓二人忙走到窗前一看,只见三个官差模样的人正对楼下街巷中的众灾民高声喝骂,似乎是怪众人杂乱,有碍观瞻。赵仲谋心知这三人乃是眼红灾民手中所拿的那锭黄金,想借机勒索,心中不禁大怒,正要发作,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喜道:“有了,这三人不正是最好的亲随么?”卓清闻言一怔,随即便已领悟,笑道:“不错,这三人是如假包换的官差,在这临安城中横行霸道,早成习惯,行事与常人自有一番不同,若与我们同行,自然不露半分破绽。”

当下赵仲谋取了一锭黄金,命小二拿去交与楼下三位官差中为首那人,只请那人上楼来观看一物。那小二见二人出手阔绰,行事蹊跷,心中不禁大费琢磨,接过金子下了楼去。不多时,一人与小二一齐走上楼来。那官差向赵、卓二人一拱手,说道:“不知二位找我何事?”赵仲谋微笑不语,卓清笑道:“我二人识字不多,想请差大哥教几个字,这酬金么,便是十两黄金。”那人一惊,忙问道:“敢问二位要问哪几个字?”卓清取出怀中金牌放到桌上,向那人说道:“便是这上面的四个字。”那人走近一看,只见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那人大惊,慌忙拜伏于地,说道:“不知二位大人驾到,小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卓清轻轻一笑,一指赵仲谋道:“这位是枢密院的赵谋大人,此番奉旨出京,代天巡狩,匆忙之间不及传唤下属,想请你三人代为护卫左右,不知你等意下如何?”那人道:“小人愿听赵大人差遣!”赵仲谋大剌剌地点点头,心想清儿这几句话倒是编得不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道:“小人张宇飞,在临安府王伯业王大人手下当差。”赵仲谋嗯了一声,道:“本官此番出巡时间紧迫,你三人换过平民装束,即刻前往赣州,在赣州府府衙前相候;我二人办妥了身边之事,便即前来与你们会合。临安府王大人处,我自会替你们说明。”张宇飞忙点头称是。赵仲谋又道:“你三人此番南下不得骚扰沿途百姓,所需车马物资尽可自行购买,待事成回京之日,本官定会向王大人一力保举。”说着又取出两锭十两的黄金,道:“这三十两黄金足够你三人一路花费,你三人备上快马,即刻起程,须在三日后午时之前赶到赣州府衙,与我二人会合。”张宇飞点点头,向赵仲谋道:“小人记下了,大人还有何吩咐?”赵仲谋道:“没有了,你们这就去吧!”张宇飞接过金子,向赵、卓二人行礼而去。

二人见张宇飞下得楼去,召来二位同伴如此诉说一番,三人各自抬头向楼上一望,见赵、卓二人正自举目相望,慌忙向二人拱手示意,一齐快步向东而去。卓清向赵仲谋笑道:“我们原只想救那赣州城中二十万百姓,不想事情到得此处,却越来越是有趣了。”说着格格一笑,妩媚不胜。赵仲谋微笑着正想接口,忽听楼梯口脚步声响,林升已然到来。

林升将一件三尺余长,青布包裹之物交到赵仲谋手中,轻声说道:“此处人多眼杂,不便观看,二位到了僻静之处再细看不迟。这口宝剑倾老汉一月之心智,造得天衣无缝,即便是那赵构皇帝自己,也绝难看出真伪,二位尽管放胆施为便是了!”赵、卓二人点头称是,林升又道:“赣州城中百姓度日如年,二位早到一日,便能多救数百条性命,老汉与二位一见如故,本欲与二位长谈,但今日之事紧急,还是请二位尽快起程吧。”赵、卓二人道:“前辈放心,我二人即刻动身,不出三日必能赶到赣州城中,定当竭尽全力赈济百姓,不敢有负前辈之托。”林升拱手道:“好,老汉在此静候二位佳音。”赵仲谋道:“晚辈这儿尚有黄金五百余两,若再有灾民自赣州而来,请前辈代为赈济。”林升欣然答应,对赵、卓二人更生景仰之意。

二人回客栈取了紫燕马,又在街市中买了些干粮,便即出城南行,径向赣州而去。

紫燕马奔行如飞,第三日正午时分,二人便已到了赣州城。赵、卓二人见城中一派衰败之象,唯独不见百姓,心下甚感诧异,当下寻路径往赣州府府衙而去,心中暗自寻思那张宇飞等三人早行半日,却不知此时是否已到得府衙之前相候。

二人纵马又行出二里地,忽听得前方一处宅第前喧哗之声大起,数万百姓聚集于此,口中高声喊冤;再看那大宅气势宏伟,座落于街市之中,与寻常屋舍全然不同,门前更有数百官兵护卫,似乎便是那赣州府的府衙。

赵、卓二人大奇,下得马来,走近人群,正要细问其故,忽听身后一人轻声叫道:“赵大人!”二人回头一看,正是张宇飞,身侧尚有二人,便是他的两个同伴。三人一齐向赵仲谋拱手施礼。赵仲谋点点头,向三人细问众百姓喊冤的缘故。张宇飞低声道:“听说是本县之长虞荣林虞大人私开官仓,放赈于百姓,知府大人大怒,要拿他问罪,此时人已押到了刑场,午时三刻便要处斩,众百姓乃是为他喊冤来的。”赵仲谋惊道:“真有其事?”张宇飞道:“我三人也是刚到,不知此事详情,只听百姓们如此诉说。”赵仲谋点点头,道“随我去刑场!”三人一齐称是,向百姓问明刑场的所在,五人四骑急驰而去。

紫燕马脚力非凡,虽是一骑双乘,却也奔驰在先。赵仲谋刚来到刑场,就听得一人喝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众百姓齐声喊冤,哭声震天。赵仲谋眼看事情紧急,纵身从紫燕马上一跃而起,身在半空之中大声喝道:“刀下留人!”这一声断喝,顿时将数万百姓的嘈杂之声一齐湮没。赵仲谋伸足在一名大汉肩头轻轻一点,落在监斩台前,说道:“且慢行刑!”那监斩官见他不过十九、二十岁年纪,又是一副平民打扮,心下大怒,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叱喝本官!”

赵仲谋闻言不答,只是微微一笑,稍带轻蔑之色。张宇飞从围观百姓之中挤进身来,快步走到赵仲谋身侧,喝道:“大胆!”一指赵仲谋,道:“这是枢密院的赵大人,奉旨巡视赣州,代天巡狩!”那监斩官被他这一喝不禁大惊失色,慌忙站起身来,便要起身行礼,但神色间却又不无疑虑。赵仲谋取出金牌在他面前一竖,万目同瞩之下,只见那“如朕亲临”四字在日光下闪耀出夺目的光芒。那监斩官与身侧众官兵慌忙一齐跪下身去,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百姓更是欣喜,连呼万岁,其声震天。

赵仲谋问道:“此人所犯何罪啊?竟有这么多百姓为其喊冤!”那监斩官道:“宜春县令虞荣林私自开仓放赈,沽名钓誉,收买人心,按律当死,下官奉知府王大人之命,将犯官虞荣林正法。”赵仲谋道:“今日既有这许多百姓替虞大人喊冤,其中必然另有原委,你等先将人犯押回,待本官会同王大人重新审理之后,再行定夺。”那监斩官不敢违逆,命人将虞荣林押回,与众官兵一齐返回府衙。

赵仲谋等五人告别众百姓,缓缓向府衙而去。行不到一里,忽见前面烟尘起处,十数骑急驰而来,当先一人驰到近前,翻身下马,向赵仲谋行礼道:“下官赣州知府王建邦,参见钦差赵大人。不知赵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赵仲谋在马上大剌剌地点点头,说道:“王大人多礼了,我们还是到府衙中再说罢。”王建邦连声答应,上马缓缓跟在赵仲谋等人身后,偷眼向卓清等四人打量一番,心道:“钦差大人年少风流,此番奉旨出巡竟也带得女子在侧,看来若要拢赂此人,还须从女色上下手才是。”

思量间,众人进了府衙,王建邦设宴为赵仲谋一行接风洗尘。赵仲谋要摆摆钦差大人的驾子,也就不作推辞。席间赣州一府之官员极力巴结,对钦差赵大人自是贿赂从丰,颂词如潮,连张宇飞等人也获益不菲。赵、卓二人心想这赣州一府之中尽是此等之辈,也怪不得百姓会有今日之厄了。赵仲谋心中对众人虽然极为不喜,却也不得不与众人随口敷衍,只是决意在赣州府中放手施展,若收受众人所贿金银,必将受制于人,故而将众人所赠金银尽数退了回去。宴罢,赵仲谋等人也不去赣州府大堂,随知府王建邦径往钦差行辕休息。

来到行辕之中,赵仲谋摒退左右,召王建邦前来密谈。赵仲谋道:“四日之前,临安城中涌入数千灾民,直闹得京畿震动,上达天听。据说这些灾民,全都从你们赣州而来,故而圣上当即颁下喻旨,命本官微服巡视赣州,”说到这儿,侧头看了看王建邦,只见他一脸惊恐之色,额头冷汗直冒。赵仲谋继续说道:“本官此行,奉圣上旨意,一来是为安抚赣州府二十万百姓;二来呢,你赣州府治境安民不力,也要整肃一下阖府上下的吏制。却不知王大人对此事有何解释。”王建邦惶恐不已,说道:“今年赣州大旱,各县颗粒无收,下官已竭尽全力安抚赈济,但因灾民人数太多,凭下官一人一府之力,实在难以应付,故而才有灾民外逃到邻近州县,致使流民成灾,京畿震动,上达天听。下官治境不力,让圣上及朝中诸位大人担忧,死罪,死罪!”赵仲谋道:“本官也深知王大人自有为难之处,大人且先尽力安抚百姓,救灾之事,待本官另筹良策。”王建邦连声相谢。

赵仲谋又问道:“那宜春县令虞荣林之事,原委又是如何?”王建邦道:“宜春县令虞荣林私自开仓放赈,沽名钓誉,收买人心,视国法纲纪于不顾,按律当死,下官为维系朝庭法度,不得已之下,方才判他极刑。望大人明鉴。”赵仲谋道:“大人所言,或许有理,但赣州城中有数万百姓为其喊冤,如若将其正法,只怕城中二十余万百姓更难安抚。这是其一;其二,当今圣上爱民如子,此事若传到圣上耳中,只怕于大人清名有损。再者,本官此来,乃是奉旨安抚赣州一府之百姓,当以城中二十万灾民的安定为第一要务,此时万不可杀虞荣林。”王建邦道:“大人说的是,只不过若任由他胡为,下官深恐朝庭法纪将日渐废驰。”赵仲谋道:“此事易办。只须将虞荣林官复原职,命他负责安抚百姓,若能保城中二十万百姓不乱,则允其将功折过,不再问他擅专之罪;若安抚不成,则二罪俱罚,便是到了圣上面前,只怕他也无言可辩。”王建邦大喜,连称好计。当下赵仲谋命王建邦先行退下,将虞荣林提来,亲审此犯。

不多时,虞荣林带到,赵仲谋命人将镣铐除去,堂上赐坐。虞荣林感念赵仲谋相救之德,不敢就坐,叩拜道:“犯官虞荣林,谢过钦差赵大人救命之恩!”赵仲谋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答话,说道:“听闻虞大人为救赣州城中受灾百姓,未得上官许可私自开仓放赈,不知可有此事?”虞荣林道:“确有此事。”赵仲谋又问:“私开官仓那可是死罪,你可知道?”虞荣林道:“下官熟知律条,自然知道。”赵仲谋道:“那你为何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大逆之举?”虞荣林昂然道:“虞某不忍坐视赣州城中二十余万百姓倍受饥苦煎熬,甘愿一死以换众人之生。”赵仲谋听得此言,身为之震,拍案而起,大声道:“不料这赣州府下,竟有你这般青天父母!”虞荣林连称不敢。

赵仲谋道:“本官此番只为安抚赣州百姓而来,大人深得民心,临刑之际尚自有数万百姓为之鸣冤,却不知对安抚一事,有何良策?”虞荣林道:“赣州城受灾已非一日,下官若有良策,又岂敢自珍?不过下官良策虽是没有,下策却有一条,不知钦差大人愿听否?”赵仲谋道:“愿闻虞大人之计。”虞荣林道:“将赣州一府之官仓尽数打开,放赈于民;再将府库存银尽数提取,派人到邻近州县购粮,火速运来,以解燃眉之急。依此而行……”说到这儿,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心中似乎深以为虑,继而又说道:“……依此而行,若无意外,当可供城中二十万人支持三月。现今旱情渐缓,若能引导百姓乘时耕种,待到三月之后,田中当有所获,须不致再有饥荒。却不知大人以为如何?”赵仲谋道:“虞大人所言虽是下策,但事已至此,却也只能如此了。只不知你先前所言‘若无意外’四字,可有深意?”虞荣林道:“大人明鉴,下官对此计之行确有疑虑。”赵仲谋道:“有何疑虑,虞大人但言无妨。”虞荣林道:“好,大人既是问起,下官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虞荣林道:“赣州乃是江南大府,共有三十二处官仓,依帐册所载,当有存粮三十余万石;官库历年所积,也当在四十万两之外,若所报不虚,这些钱粮足以赈济城中二十万百姓。但若是帐册所载不实,这两处府库所积之钱粮不足此数,则赈灾之事就变得更为棘手了。”赵仲谋惊道:“虞大人何以会如此作想?”虞荣林道:“下官当日开仓,自知必死,便欲将赣州府三十二处官仓尽数打开,以救全城百姓。不料下官刚命人打开城郊的鹿东粮仓,王大人便火急赶来阻止,将下官拿下。下官听说,王大人还命手下钱智勇、吴飞良等二十余人引众护卫文新、世清等十七处粮仓,严阵以待,不许闲人靠近一步;而平施、上雍等一十四处粮仓,却未蒙王大人派一兵一卒加以保护。请问大人,这是何故?”赵仲谋沉吟道:“虞大人言下之意是这文新、世清等一十七处官仓所存之粮,多半已被人动了手脚,而这下手之人,必是王建邦无疑?”虞荣林道:“下官并无佐证,不敢妄言,更不愿看到如此之局面,但王大人此举实在怪异,除此之外,下官更不知当如何解释?”

赵仲谋道:“若是这十七处官仓尽皆空虚,便只剩下十余万石粮食,又如何能救这满城的百姓?若果真如此,以虞大人之见,又当如何应对?”虞荣林皱眉不语,筹思半晌,说道:“若真是如此,那以大人之见,这十余万石粮食又落入了谁的囊中?”赵仲谋道:“若真是如此,自然是王建邦所为,粮款自然在他囊中无疑。”虞荣林道:“既是如此,将王建邦府中之财物尽数抄没,用所得之资到邻县购粮,或许尚能补救。”赵仲谋道:“好!便是如此。虞大人即刻官复原职,助本官安抚城中百姓。”虞荣林谢过赵仲谋,拱手答应。

赵仲谋站起身来,取出御赐金牌,交到虞荣林手中,说道:“虞大人休辞劳苦,持本官的御赐金牌,即刻带人前去放粮,有敢阻拦者,先斩后奏!”虞荣林大喜,持令欲行。赵仲谋又道:“虞大人可先开平施、上雍等数处粮仓,先解百姓燃眉之急,再持令亲查其余各处粮仓官库,将存粮存银数目尽快呈报于我!”虞荣林高声答应,领命而去。

虞荣林刚去不久,下人来报,知府王大人求见。赵仲谋出厅相见。王建邦道:“下官受赣州城文武二百余官员之托,特来请钦差大人赴宴,还望赵大人万勿推辞。”赵仲谋心道:“城中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众官员尤自小宴接大宴,今日若非亲见,实难置信!”当下冷冷地道:“让众位大人费心了。只是赣州城二十余万百姓饱受饥苦之厄,本官感同身受,却苦无良策相救,食不得下咽,寝不能安枕,故而今日之宴,本官还是不赴了吧?”王建邦道:“赵大人爱民之情实令下官汗颜,但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众官员请大人赴宴,一来是为大人洗尘,二来呢,也是为在宴间与大人商议安抚救灾之策,大人若是不去,救灾之良策,又从何而来?万望大人勿再推辞。”赵仲谋心道:“你说得倒是漂亮,却不知又变着什么花样来拢赂我?”当下说道:“既是如此,那本官就却之不恭了。”王建邦闻言大喜,亲引赵仲谋到行辕之外。

宴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众官员对赵仲谋颂词如潮,却绝口不提安抚救灾之事。赵仲谋越饮越是无味,神色更见冷淡。王建邦见赵仲谋不喜,稍作示意,不多时,便有两个艳装女子走上楼来。众人一看,见二人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体态轻盈,肤光胜雪,艳丽非常,心中不禁暗想今日钦差大人真是艳福不浅,有此二人作陪,当也不虚这赣州之行了。赵仲谋虽见二人极是美貌,却心无他念,心想:“这二人虽然美丽,比起清儿来,却还是差得远了,更何况我一心为民,又岂有他念!”王建邦一指赵仲谋,向二人说道:“这位是钦差赵大人,奉旨前来安抚赣州百姓,你二人须好生侍奉大人!”二人一齐答应,躬身行礼,缓步走到赵仲谋身侧,紧挨着他坐下,软语轻笑,一个劝酒一个挟菜,还真悉心“侍奉”起‘赵大人’来了。

赵仲谋哪经过这般场面,顿时被二人弄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额头直冒冷汗,心中暗道:“怪不得王建邦这狗官没请清儿一同前来,原来竟安排下这等香艳的勾当来拢赂于我!我心中早有清儿,又怎会将其他女子放在心上?”继而又想:“王建邦他妈的狗官治境不力,安抚无方,赈灾无策,整日却只想着如何拢赂上官以保官位,这等之人,要他何用?”一女子提起纱巾替赵仲谋拭了拭额头汗水,见他这副迥迫的模样,不禁抿嘴轻笑。王建邦等人见状,也不禁心中偷笑,暗道:“有这两个绝代佳人出场,还怕你钦差赵大人不卖帐?”心中虽是如此作想,面上虽未敢有丝毫的表露,各自侧目他视,举杯叠饮,对钦差大人的迥相只作不见。

赵仲谋正自迥迫,在众官与二女子之前又不便发作,两难之际,忽见一人快步而来,轻声在王建邦耳畔禀告一番,告辞而去。王建邦听罢,神色立变。赵仲谋心知来人定是向他禀报虞荣林放赈查粮一事,心道:“且看你如何应对!”王建邦当即站起身来向赵仲谋道:“赵大人,虞荣林大人拿了您的御赐金牌,已率众将平施、上雍、南坞三处官仓打开,向城中百姓放赈发粮,却不知赵大人事先可知?”赵仲谋身侧二女子见知府王大人发话,一时都不敢再作声。赵仲谋如蒙大赦,轻轻将二人推开,向王建邦道:“这事正是本官命他如此施行的,不知王大人以为有何不妥之处?”王建邦闻言大惊,颤声道:“赵大人,这官仓乃是国之储粮,轻易不得开启,大人此行可曾禀明圣上?”赵仲谋薄怒道:“圣上命我安抚赣州,凡有利于国家社稷者,一切便宜行事。想来这开仓之事,本官还做得了主吧?”王建邦见钦差大人发怒,连声道:“大人代天巡狩,自然做得了主,做得了主!下官失言,请大人恕罪。”赵仲谋又道:“王大人尽可放心,若是他日圣上问起,此事自也有本官一力担当,不会牵连到你王大人!”王建邦连声称是,心中大急,不知这事该如何再行隐瞒。

赵仲谋正不知该如何应付赣州府一干官员和身侧这两名女子,此时正好借机离去。王建邦见钦差大人发怒,不敢再留,亲送赵仲谋回到行辕,暗想今日言语间冒犯了钦差大人,虞荣林又开始彻查各处官仓,自己偷盗官粮之事势必再难隐瞒,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建邦心中焦急,将赵仲谋送到之后便即匆匆回府,与众亲信一齐商量应对之策。众人均知王建邦偷盗官粮之事,也曾得过不少好处,当下都一齐皱起了眉头。王建邦大急,心想众亲信平日里溜须拍马奉承钻营不愁无方,欺压百姓颠倒黑白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但说到商量对策,却都只有干瞪眼睛的份了。众人沉默半晌,主薄刘策全说道:“大人,依属下之见,虞荣林此时多半已将各处官仓查遍,此事再难隐瞒,须得当机立断。”王建邦道:“如何立断?”刘策全道:“小人有上、中、下三条计策,请大人斟酌。”王建邦道:“先生请讲。”

刘策全道:“大人当即备下厚礼前往拜见钦差大人,请他为赣州府他年计,保全新文、世清等十七处官仓之粮。话虽是如此说,但言外之意,想来赵大人也当明白,我们是想请他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赵大人若能答应,依卑职之见,此事当再无忧虑。这是上计。”王建邦点头道:“不错,不过我见这小子的神情,只怕不是盏省油的灯,此计若是不成,先生的中计又是如何?”

刘策全道:“若是这小子不识时务,定要置大人与我等于死地,那我们自也不须跟他客气,即便他手中拿着御赐金牌,我们也不卖他的帐。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真若逼到这一步,我们就先发制人,派人将他……”说到这儿,伸手作了个戒刀之形,继而又道:“……之后,我们再放出风去,说虞荣林谋夺御赐金牌,刺杀钦差大人,私开官仓放赈,然后立即将虞荣林拿下,就地正法,新文、世清等一十七处官仓空虚的罪责自也一齐推到虞荣林头上。到时死无对证,大人只须上表自承护卫不力之罪,有秦相爷在朝中为大人说话,想来最多罚大人几年俸禄,当不至有降职罢官之祸。这便是中计。”王建邦与众人听罢一齐点头。

王建邦道:“那先生的下计又是如何?”刘策全道:“这下计便是连夜收拾金银细软走人,将这十数个空仓空库和二十万饥民的烂摊子丢给他们收拾,大人若为民,足可富甲一方;若还想当官,只须改名换姓,请秦相爷在吏部再找个肥缺就是了。”王建邦点头道:“先生这三计不错,我们便依序而行吧。”众人一齐称是,当下一起退去,各作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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