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救赎》第40/79页


  左忱说:“是不近。”
  苏惊生说:“那如果一去要十几天,你有时间吗?”
  左忱静默片刻,说:“明年我腾时间带你去。”语气像赤贫的人承诺明年交出一仓黄金。
  苏惊生知道她当然能够做到。
  死都能。
  苏惊生把吃完的饭合上,左忱伸手拿过去。他边动作边说:“我听郑邻说东北有个大海洋馆,里面养白鲸,如果去那儿的话挺近的。”
  左忱瞬间皱起眉。
  苏惊生没抬头,片刻等不到回答,他撩起眼睑,看见左忱平息下去,面无表情的脸。
  他被冻的瑟缩了一下。
  他迟疑着问:“左忱,你生气了吗?”
  左忱站起身,打理一下衣服,平静地说:“是。”
  苏惊生跟着她往远处的垃圾桶走。左忱淡淡地说:“你想去海洋馆,以后挣钱了可以自己去,或者带朋友去,我不会限制你,但我不会带你去,也不会和你一起去。”
  苏惊生说:“为什么?”
  “……”
  左忱一直走到五十米外的垃圾桶。她扔掉手中餐盒,抄起口袋,才说:“苏惊生,你问你,如果有人管你吃穿,但你不可能做所有想做的事;或你要忍饥挨饿,但几乎能做任何可以达成的事,你选哪个。”
  苏惊生眨眨眼,几乎没打磕巴地说:“第一个。”
  左忱愣了。
  她的声音被潜意识牵线,冰冷的怒脱口而出。
  “苏惊生,他们囚禁、并驯养了一片海洋。”左忱语调低沉,“而且它臣服了,就臣服在循环系统和盐水里。”
  苏惊生面对她明显的态度也愣了。
  情绪撞情绪,游/行狂奔过荒园,他根本无法赘言自己。
  苏惊生呆呆地看了她许时,轻声问道:“左忱,你不愿意要我了吗?”
  左忱的怒被迷惑打乱一瞬。
  “什么?”
  苏惊生慢慢地说:“因为,我不就是你说的吃穿不愁,但不能做所有想做的事吗?我就是臣服在循环系统里,单独的一片海啊。”
  “……”
  左忱再度怔住了。
  苏惊生仍旧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说:“左忱,你生这种人的气吗?”
  左忱无法回答。
  她甚至无法言语。
  她的静默让苏惊生手发抖。
  他把双手掩在短裤口袋里,想要说我只是试探一下,我只是开个玩笑,我选择自由,辉煌的自由。
  可岁月长卷哗啦铺开,图穷匕见,钢铁的书签跳起扎进土壤,上面诚实两个字烙铁烧红烫在苏惊生的心房。那是他曾经接过的一把鲜血淋漓的刀。
  不能撒谎。
  他忐忑地吞咽,垂下眼睑,低声说:“我……喜欢这种样子,我想过这样的日子。左忱,你不喜欢我,生……生我的气吗?”
  沉默。
  长久到能听见时针走动的沉默。
  良久,左忱忽然低头轻笑一声,从口袋中拿出手,五指摸过他的头顶。苏惊生慌忙抓住她,攀着那只臂掉进她怀里。
  他压着头将自己掖在她肩上,无法抬起面孔。
  头顶上,左忱的声音低低。
  “是。”左忱说,“我不喜欢这样的人,我看不起他们。但是苏惊生,我并不生你的气。”
  她淡漠而温和地说:“这是你的人生,我向擅自评判它而道歉。”
  几乎是瞬间,苏惊生搂住她,紧紧地搂着。
  左忱承认的态度刺痛他,但他从这寒冷的悲伤中,感受到一种无声的慈悲。
  他紧挨在眼前的黑暗里,忽然发觉一件事。
  他想他错了。
  左忱给他的其实就是自由,只是她给它冠上了许多迷蒙的名头,不干涉,不理会,不喜欢,以及面无表情的冷漠。
  “左忱。”苏惊生轻声叫她,压抑着喉咙里拥挤般的闷痛。“我以后也不去海洋馆了。”
  “……”
  左忱没有懂得他的转变,但她停顿片刻,选择了不刨根问底。
  她点点头,望着海平面。
  “随你喜欢,我不会管。”
  作者有话要说:  苏惊生将她搂的更紧,在潮湿的海风中,不知原因的哭出来。
  左忱感受到肩头的薄湿,她皱一皱眉,说:“苏惊生,你是男孩子,不要靠在我怀里哭。”
  苏惊生再也掩不住泣音。
  是时候了。
  他说:“左忱,我不想当男孩了。”


第24章
  “……”
  苏惊生想,她一定要生气了。
  而左忱也果真发怒。
  "苏惊生。”她说着, 纤长的指牙一样扣住他的后颈, 将他拖出怀抱。“我教过你, 说话要负责任。”
  “我知道!”
  苏惊生抬起头, 袖口抹去脸上涓涓的的海。“我没忘记,我只是没有办法, 我只是……”感到怪异。
  读过多少书籍,就感受到多少沸腾的翻转。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什么。
  当不愁吃穿, 这些问题就是亟待解决的最大焦渴。
  “我不想被塞在皮套里。”他好像说,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但我一定不是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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