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救赎》第47/79页


  如果拨通电话,她一定会这么说。
  苏惊生低念着左忱的名字,心中翻腾的情感沸水滚茶,对她冷淡态度的憎恨超越以往。
  我这么害怕,你为什么不在。
  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了,阳光很和煦,厕所外的小窗春风暖吹。
  今天是个好天。
  忽然之间――
  【砰――】
  苏惊生吓得一哆嗦。
  她抬起头,恰好仰脸和背光的刘漳打了个照面。
  今天真是个好天。
  刘漳一手还提着裤带,看见苏惊生明显一愣。继承自父亲的俊美扭出一个讥笑。
  “苏惊生。”刘漳轻声说,慢条斯理地扣好裤带。“怎么了,穿个裙子上课时间躲在男厕,自/慰啊?”
  苏惊生半起身推门,想关上隔间门板。刘漳嗤嗤地笑着,一只脚顶住门边,猛地一推苏惊生就坐回了马桶上。
  “从小我就知道,你就是个变态,别以为现在留了几根头发喷点香水就能充女人了,死人妖。”
  他边说边笑,边笑边说,身子前探,要朝苏惊生伸手。
  可刘漳的指尖刚擦上她裙摆,好似条件反射一样,他脑后猛窜上来股凉气。
  眼前的苏惊生模糊了,她被一片雾盖住,转而成为另一个女人。她从那氮气般的烟雾后探出来的,除了一双蚁牙般干净纤长的手,还有双吓人的目光。
  啊,对了,穿透烟雾的还有她的话。
  他不想回忆的话。
  那段小巷里烟雾弥漫的记忆基因一样刻在他脑海里,它太过深刻了,余威荡荡,生生逼停了现在的刘漳。
  刘漳的停滞让苏惊生回过神来,她趁这时一下站起身。
  苏惊生个子不比刘漳矮,猛地一起身,反而让刘漳退了半步。
  他看着怒瞪自己的苏惊生,看看她攥紧的拳头,踟蹰几秒,朝苏惊生面前啐了口唾沫,转身离开了厕所。
  苏惊生在原地站了几秒,半晌跌坐回马桶盖上,低头捂住眼。
  手机屏由亮变暗,自始至终,没有一点动静。
  下午放了学,苏惊生自己回的家。
  现在红姨年纪大了,她也上初中了,左忱给她买了根电压很大的小电笔挂在钥匙环上,就让她自己上下学。
  进门时家里很热闹,客厅里有五六个人在,整间屋烟雾缭绕。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陈礼和老刀都来了,离职的唐鹤和高涟也来了,还有个IT部的技术,带了只猫来。厅中央拼了张麻将桌,大家组织着一块打,声音稀里哗啦的。
  苏惊生一进门,红姨就迎过来。
  “小惊生回来啦。”她给苏惊生把书包脱下来,端来的热水递给她。“快喝点水,春天干得很,别给吹病了。今天课怎么样啊?作业做了多少?你不要动鞋子,快喝掉,……哎好,鞋子我弄行了,你去洗洗手,去,一会吃饭了。”
  “红姨,我不想吃饭。”
  “哎呀,不舒服了呀?”红姨摸摸苏惊生的额头,又摸摸她的脸。
  苏惊生摇摇头,看上去明显蔫得很。
  左忱虽然坐在牌桌,没打招呼,但苏惊生一进门她注意力就没在牌上了。红姨一说,她立刻把牌让给看牌的陈礼,走过来。
  “怎么了。”
  她低头看苏惊生,伸手要碰她。手指刚到,苏惊生猛地一把打开,清脆的啪响像个耳光,扇在她脸上。
  左忱愣了。
  苏惊生谁的招呼也没打,转身快步走上二楼,砰一声关上了屋门。
  厅里各人都停了一下,面面相觑。
  陈礼掐掉烟,扭头说:“哟,小玩意儿怎么了?不是在学校受谁欺负了吧?”
  左忱沉默片刻,说:“你们玩吧,我去看看她。”
  她走去二楼,烟味喧杂都浅了许多。左忱站在门口停了一会,敲了两下门。
  她低头听,等了许时,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顿了顿,左忱推开门。
  卧室里大灯没开,只有大衣橱里的柜灯开着,橱子里的裙子散了一些在地上。苏惊生躺在床上,被子裹成一团,衣服凌乱地扔着,连着胸衣和内裤。
  她光着团在被子里。
  “……”
  左忱罕见的无措了一阵。
  从她开始养苏惊生,她没有一次毫无缘由地发脾气,这是头一回。
  左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站了一会,她在床边坐下,试探着拍拍苏惊生的被。
  “苏惊生,天凉了,别光着睡。”她说,“把衣服穿上,有什么问题好好解决。”
  “……”
  苏惊生一个字儿的回应都不给她。
  坐了一坐,左忱掐掐眉心,手从被子底下伸过去,想把苏惊生抓出来穿衣服。她猛地一缩,离左忱更远了。
  “……”
  左忱张了张嘴。
  她本想命令苏惊生转过来,就像小时候一样,她也知道苏惊生最终会遵从命令,可话到嘴边半晌,就是说不出来。
  试了两次,左忱意识到这不行,她没法像以前一样呵斥苏惊生。
  她今年三十七了,但当面对苏惊生,她还不如二十多时披荆决断,杀伐坚冷。
  左忱把手缩回来张口想说话,视野余光里的红却让她低下头,让她肃起脸。
  是血。
  “苏惊生。”
  左忱不再犹豫,她展臂把挣动的苏惊生半拖半抱揽进怀里,把她的头脸挖出来,轻拍一拍。
  “苏惊生,你怎么了,说。”
  她边问边打开那个棉做的茧,发现床上也有,被上也有,血就是她身上的。再往下展,左忱一下怔住了,下意识地抿紧唇。
  不等她再问苏惊生,门忽然打开,左忱立刻把苏惊生藏盖住,抬头才发现进来的是陈礼。
  陈礼一眼就看到她手上的血,瞪眼说:“妈呀,这不是让谁打了吧?”
  苏惊生这时候也不挣扎了,她抱着自己,半身蜷在左忱怀里。左忱低头看她一会,慢慢地说:“苏惊生,你是不是来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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