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救赎》第5/79页


  没钱会怎样呢。
  左忱翻了个身。
  没钱没自由,没钱没朋友,没钱……会死。
  她掉了下去。
  “!”
  左忱猛地睁开眼,接着真从沙发上掉了下去。她脸朝下趴在自己满地的头发上,呻/吟一声半天才爬起来。
  天很黑,周围写字楼几乎全暗了,只剩零星几盏灯亮着。左忱跪在地上缓了好一阵,吸吸鼻子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
  3:07分。
  她手撑着地面,掌心下是办公室粗粝的地毯和她的头发,她长到引人侧目的头发。
  打理长发很费精力,创业者大多是像陈礼一样的利落头型,长的也很少留到超过自身管理能力的长度。左忱自己也知道,她的确隔个两三天就得耗在浴室里俩小时,就为洗头,不少认识的人都劝左忱剪了,但她不知道怎么,就是一直没剪。
  左忱抹了把眼睛撑起身,赤脚在屋里走了两圈,抓住发根脱力一样跌坐回地上。
  盘腿把头发全抱在怀里,她望着外面密实的写字楼出神。
  深夜寂静无声,于是恐慌疾病一样的蔓延起来。
  左忱把头发绕了一圈缠在腰上,发尾被捏在手里摩挲,轻微的瘙痒没有平息那恐慌。
  如同许多个夜晚,左忱伸直颈项,将要窒息般地大口呼吸。
  吸气。
  呼气。
  吸气。
  呼气。
  窒息中有许多如果,如果超越一切。
  左忱蜷起身卷坐着,眼前黑暗莽莽,她感到自己如同丛林里端着枪的婴儿,入睡时沉沉而眠,然后每二十分钟大哭着惊醒一次。
  这恐慌如此巨大,如此引人窒息,可竟丝毫不特殊。
  它像曾初出社会的左忱恐慌没有工作,像朋友恐慌找不到人生目标,像中国千万身在世俗心在荒野,不愿相亲委委屈屈的过,却恐慌老年后无人养老的独身女孩儿。
  世界如此之快,洪流之中,谁人不在逃荒。
  “……这不可持续。”
  左忱慢慢地说,看着半开的窗。
  她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向上拉大,低头看下面。玻璃幕墙光滑反光,笔直的测量她的视线。
  楼很高,道路很远。
  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她从岸上跃入洪流,她和叔本华同在。
  秋风有些大,左忱看了一会,关上窗,将所有自我了结的美关在窗外。她擤鼻子在沙发上坐下,梳头,吃药,点上烟,打开电脑开始编辑邮件。
  药效起来,左忱闭了下眼,感到自己展臂拍起水花,又上了岸。而这次短暂的翻腾和之前的数次一样,连浪花都不曾翻起。
  第二天是周一,每个员工都来得很早。产品九点上线,一个小时内购买量突破两百万,试读量突破一千五百万。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有条不紊的维护,补漏和不断的迭代,这些就不是左忱需要操心的了。主要她也不怎么懂。
  船航行在水上,她只管掌舵,并把后背交给手下150个人。
  时间松弛一些,领养的事儿就排到了前面。两天内左忱叫上CEO,宣发部的人还有陈礼讨论了几次,磨合到最后,基本敲定一套方案。
  回到办公室,左忱让唐鹤给她定酒店机票。
  唐鹤问:“飞哪?”
  左忱说:“青海西宁。”
  唐鹤瞪眼睛:“忱姐,已经谈好啦?”
  左忱顿了一下说:“还没有,不去谈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唐鹤笑笑,麻溜去给她订票。
  周四一到,左忱和陈礼飞去了青海西宁。
  几个小时飞机落地已经晚上十点了,当地天刚黑没多久,机舱门一开,左忱一身风衣马裤让青海的夜风一个大耳刮子抽在脸上,来回开弓扇了几十下,到换了羽绒服她都没回过劲儿来。
  太他妈冷了。
  陈礼比她精,在身上藏了五个没开的暖宝宝,到地方撕开一贴,返头就嘲笑哆哆嗦嗦的左忱,左忱把头发从外套里拽出来,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两人出了机场,正和接她们的人碰见。接机的是个本地少民,汉姓梁,叫梁成。
  从机场到市中心有一段路,梁成看左忱陈礼两人冻得不轻,开了暖气。左忱笑笑谢了他,三人借着这个由头聊开了。
  青海很大,路宽人少,往市里去隔一阵就能见到个寺庙,不是伊/斯/兰的就是藏族的。地广天就矮,云层稀稀拉拉的,暖和过来的左忱开窗朝外看,星星像压在头顶。
  左忱就这个天问了几句,梁成普通话说得还行,半个小时车程三人东拉西扯,一路风景小吃聊到明天的安排。陈礼在后座开了个玩笑,三人笑过后,梁成说:“明天上午我什么时候去接你闷?”
  左忱扭头说:“你那边约的几点。”
  陈礼反问梁成:“你们这边当地部门几点开门?”
  梁成说:“呃……十点。”
  左忱没克制住皱了下眉。陈礼说:“你过来接我行了,她不用,她不去吃饭。”
  梁成奇怪地看了左忱一眼:“小姐,你不和书记他们池饭去哪啊?我夺叫人跟着你?”
  左忱摇头说:“不用,我俩有分工,我一个人就行。”
  梁成含糊地答应,到了酒店,他帮两人把行李提上去就走了。
  她俩人定了一个房间,陈礼进门先去洗澡,左忱坐在床上打开电视,换了几个台,她发现电视里大多数是少数语言。
  转一圈打到西宁本地台,她抱着头发坐着,眼神发直。
  陈礼洗好澡出来看见,走来在她脑门上亲了一下,左忱抬头回亲了她的眼皮。
  陈礼坐下轻声说:“甭担心。”
  左忱低头:“……我没担心。”
  陈礼笑了,点上两根烟分她,边抽边说:“那你想啥呢。”
  左忱衔着烟沉默一会,忽然也笑了。
  “其实是挺没意思的事儿。”陈礼看着她,于是左忱说:“在想给那小孩起个什么名字好。”
  陈礼愣一下,挑眉笑了:“哟,你兴致挺高啊,之前还装。”左忱眼神扫过来,她抬起手:“行行,我不说了。那你想起什么名儿。”
  左忱伸胳膊把烟摁灭,掀被躺下。静了一会,她淡淡地说:“到时候再看吧。”
  她这么说,陈礼就知道她脑子里有主意了。抽完最后一口烟,她不多聊,搓搓左忱的脸躺回自己床上,没多久两人就都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左忱起床更新公众号,回复邮件,七点十五开完小型例会,她在旅馆食堂碰见了陈礼,后者捧着手机也在干活。
  打个招呼两人各自吃完早饭,陈礼回了楼上,而左忱出门,一往无前,直奔西宁市立医院。
  西宁当地人口不密,少汉混杂,多数医生都会两句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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