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第2/200页


  铁冠道人勃然而怒,道:“臭丫头休得夸口,等一会儿你就尝到神鹤的滋味了。”
  邬老魅直到这时才开口道:“曲山邬庸意欲请教贵宫绝艺。”
  李玉蕊用那尖锐可怕的声音道:“曲山老魅这些年来威风殊甚,果然有资格到本舫一斗。但本舫的规矩,最重要的一条是凡是落败无法幸存。此是为了保持本舫秘密,不得不尔,你估量估量,如果不怕死,方可前来。免得怨天后悔时,已经莫及了。”
  邬老魅头皮果真有点儿发炸,他成名至今,不仅是十年八年之事,大风大浪见得甚多。
  可是这一艘充满了神秘的水仙舫,历来传说最多,杀人也是最多的。据武林所知,说是无人上船挑战之后,尚能生还的。
  既然此舫这般凶险,这些武林人物如何又肯登肪挑衅呢?他们不会邀舫上之人到岸上来比划么?
  这个问题,任何初次听到水仙舫这段异闻之人,都会提出来。而答复却也定能使问者满意,那就是水仙舫系得到当今武林第一大家派的少林寺方丈大师保证,一是保证船上并无机关埋伏,比斗绝对公平。二是水仙舫任何承诺,如果有违,可向少林寺交涉,少林方丈愿负全责。
  这水仙舫已销匿了十年之久,而在这十年当中,武林间提及此事,少林派之人仍然承认属实。
  因此,不论是黑白两道,再狡诈刁滑之人,也能深信水仙舫能公平决斗。这是因为少林寺方丈,从来都是天下武林的领袖人物,以他的声望德行,那是绝对不必猜疑的。
  邬老魅高声道:“我邬庸不在嘴巴上逞能,多说无益,我上来啦!”
  李玉蕊尖声一笑,道:“好,好,你来吧!”
  但见那水仙舫的右舷,突然伸出一块木板,长达丈半。最末处有一盏风灯,因此即使是在漆黑无光之夜,也能看得见这块跳板的位置。邬老魅身形也没有如何作势,呼一声已划凌空飞去,稳稳落在跳板上。
  曲山老魅邬庸才站稳了,那块跳板已经缓缓缩回,把邬老魅一齐带到船上。
  石堤上的三个人,运足目力遥视。但见邬老魅很快就走入舱中。从窗户间可以隐约看见,那个本来在窗边的女子,也转过身子向着邬老魅,长发飘拂,姿态甚美。不过她的声音传在众人耳中,竟是那么可怕,因此这美感全消,都幻想着她一定是个罗刹般的可怕女人。
  那扇窗户突然被帘幔封住,因此,舱内的情形,谁也看不见了。
  查三姑娘突然低声宣布道:“啊,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铁冠道人大为讶异,道:“姑娘如何得知的?”
  查三姑娘道:“因为邬老魅动身时,即行发出传声,须得懂得他的暗号之人,方能了解其中意义,我不知道他向谁发声传声,但这声波目下忽然中断。可见得他已经运集功力,出手对敌,才不得不停止传声的。”
  铁冠道人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探悉那水仙舫之谜的妙法。可惜的是看来一上船就得动手,以致没有时问把上船所见的情形,通传岸上之人。”
  蒲毒农突然插口道:“也许人家水仙舫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因此,她们的船舫永远靠泊在三丈以外,除此之外,也许尚有别的妙计绝艺,隔断了一切传声。”
  查三姑娘霍然道:“是啊,人家何尝想不到这一点?证明多年来,江湖上无人说得出舫上是什么样子,可知此舫必有隔断一切传声的办法。”
  她停歇一下又道:“假如这水仙肪不是如此神秘,相信就不会有这多人冒险上去了。”
  铁冠道人道:“然则三姑娘只是怀着登舫一观秘密之心而已么?”
  三姑娘道:“那当然不是啦,但我的企图,与你们这些臭男人全不相同,那是我敢断定的。”
  铁冠道人冷冷说道:“本真人年逾古稀,修真炼气,一向没有凡心。三姑娘万万不可一竹篙打尽一船人才好。”
  蒲毒农接口道:“不但铁冠兄提出异议,连我这山野老农也不能承认。固然许多男人是为了舫上如花似玉的女孩们而登舫,但我老农可没有此心。”
  查三姑娘只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于是三人静默无声,凝眸注视那艘水仙舫。
  他们都似乎有所等待,隔了一会,舫上突然传来一阵圆润清亮的琵琶声,入耳但觉动听之极,古人说“大珠小珠落玉盘”,又说“携手含情还却手,一抹梁州哀彻骨”等语,正好拿来形容。
  石堤上的三人,面面相觑,但很快就被这阵入耳动心的绝妙琵琶声响所吸引了,凝神倾听。
  过了一会儿,乐声夏然中止。查三姑娘道:“完啦,邬老魁从今以后,永不会复出现江湖了。”
  这只是兔死狐悲式的同情而已,而他们真正感到惊心的,却是曲山老魅邬庸之死,时间太短促了。
  以邬老魅的功力身手,千儿八百招之内,能收拾他,已经是万分骇人听闻之事,但邬老魅到那水仙舫上,不过一炷香之久。依照历来的传说,琵琶声一歇,就是敌人被解决了。
  就在众人心念转动之时,舱窗忽然打开,仍然是一个女子,背灯站在窗边,向岸上瞧看。
  舫上又传来那阵使人恐惧的声音,道:“邬老魅已被本舫结果了。你们还有哪一个上来?”
  话声甫歇,突然光芒一闪,宛如闪电一般,把那艘水仙舫照得明亮之极,丝毫皆现,因此,堤上这些武林名家们,也在眨眼间,看清楚了那个女子。
  他们都吃了一惊,因为这个女子长得美貌之极,乌发披垂,玉面朱唇,比得画上的美人。
  这道闪光一下子就消失了,舫上传出尖厉的声音,道:“是哪一个使用电光弹照明?此举犯了本肪大忌,当得处死。”
  岸上没有回答的声音,而事实上石堤上的三人,完全没有任何动作。查三姑娘低声一笑,道:“她好像很有把握一般,但究竟是谁施放电光弹的,尚未得知。”
  蒲毒农皱眉道:“奇怪,听她的口气,好像的这个施放电光弹之人,如不自招认罪,就一定逃不过她们毒手似的,这倒是不可轻视之事。”
  铁冠道人却讶异地注视身边的灰鹤,因为它露出一种足够觳觫惊惧的样子。
  他们刚讨论了几句,数丈外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尖厉之极,在这月夜中,足以使胆小之人骇死。
  众人往那边望去,但见一团黑影,冲天而起,一下子就隐没在长空中,谁也看不清楚那是什么物事。
  蒲毒农等人都呆了,过了一下,查三姑娘道:“我们不过去瞧瞧么?”
  铁冠道人道:“那边一定有人惨遭毒手,哎,我明白了。下手的一定是水仙舫所养豢的异鸟,大概是一种极猛恶可怕的异种鹰隼。不然的话,我的仙鹤不会露出畏惧之态。”
  此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了,况且水仙舫若非养有异物,早先岂敢夸说那仙鹤一飞起,就可被击杀的大话。
  他们离开石堤,向树林奔去。霎时已奔到树下,但见地上有两具尸体,一个俯卧地上,浑身没有伤痕。另一个的死状可真惨了,脑袋瓜已不见了半边,脑浆鲜血,弄污了一地。
  查三姑娘掩口低叫一声,道:“他们可不是洞庭双枭汪氏兄弟?他们被什么异物所伤,居然在同时之间,一齐送了性命?”
  蒲毒农似乎对死人和血污全不在乎,蹲下去审视,又扳动他们查看,高声道:“通通死啦,我猜那是极厉害的鹰隼,突然扑落,用铁翅扫死一个,同时以双爪抓死一个。”
  查三姑娘倒抽一口冷气,道:“如若水仙舫豢有如此厉害的异禽,我看还是退走的好。”
  话声未歇,蒲毒农已用传声之术,向他们两人道:“请你们哪一位巡视一匝,如果没有敌踪,我就把这排行第二的老枭救活片刻,可以说上几句话。”
  铁冠道人重重咳了一声,道:“奇怪,我的鹤儿呢?”转身走开,借势查看情形。
  他马上就确定没有敌人在旁边窥伺,当下迅即奔回树下,比个手势。
  蒲毒农拿出一根银针,在那个毫无伤痕的尸体上,连刺了十五针,出手如风,快得使人看不清楚。
  他另一只手把这人托起来,但见此人一身劲装疾服,俱是黑色,面貌尖削,年约四五十之间。
  这就是鼎鼎有名的洞庭双枭汪氏兄弟之一了,他是老二,乃是水道中一流高手,想不到今日丧生于鸟兽一击之下。
  汪老二突然间张开双眼,但毫无神气,嘴巴微微开阖。众人听时,却没有声音。
  蒲毒农又拿出一个小瓶,在他鼻孔下面晃了两下。汪老二顿时有了一点儿精神,眼珠转动,瞧看眼前之人。
  蒲毒农问道:“汪老二,刚才是什么物事袭击你们、”
  汪老二缓缓道:“是一头黑鸟,好像鹦鹉。”
  蒲毒农道:“你对那水仙舫已探知了多少秘密?”
  汪老二道:“全……全是女的……都很漂亮……”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蒲毒农道:“还知道些什么?”声音低而有力,直击心弦。
  汪老二虽是垂死之人,但被他有力的声音所感染,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气力,道:“很多人都……活着……那水仙宫……在……在……。
  那三入恨不得把耳朵伸长些,好听这当世一大秘密,便是水仙舫的地址。然而汪老二却只差那么一缕气,老是讲不出来。
  接着汪老二头颅一仰,全身瘫软,一看而知已经死了。
  蒲毒农遗憾地叹口气,道:“他死啦,纵然是华佗扁鹊,也没法子再使他多说一句了。”
  查三姑娘道:“可惜得很,只差那么一点。”
  蒲毒农道:“我已尽我之所能,以世间至剧之毒,透入他全身经脉要穴。他本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受到刺激,才又恢复跳动。假如他不是伤势太重,定可多讲几句。”
  铁冠道人突然一震,低声道:“咱们被包围了。”
  外面果然有三条人影,都是矮矮瘦瘦,全身黑衣,连头罩住,只露出两只光芒闪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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