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沐爱如初见》第2/281页


终于,她掏到了一个体积不算很大,但是相当沉甸甸的砖头状物体。抽出来一看,貌似是个电压转换器,老爸对她的关心,说这玩意儿可以把220伏电压转换成110伏电压,去美国需要的。

就这个了!程溪溪开始迅速把行李箱恢复原状。所有的卫生巾依照原样儿塞回箱子四周,奋力盖上箱子盖儿。靠,盖子压不下去啊,她几乎扑上去把自己大半个身子重量压到盖子上,试图让盖子合拢。

彭宇很给劲儿的伸腿跪上来帮她压箱子盖儿。四川男孩子普遍身材不高,程溪溪觉得彭宇其实看着比她还短点儿,但是男的就是男的,猛啊。俩人奋力搏命般将行李箱拉索一点儿,一点儿,一点儿抽搐一般地拽上。

再次称重,国航小妞面露郁闷地看着这尊几乎撑爆的箱子:“还是。。。。。。算了就这样儿吧。另一个箱子呢?”

程溪溪转身拖过一尊跟刚才那尊同样巨大的行李箱。这次是彭宇帮她把箱子搬上称重台。“你可真行,我靠,里边装了金矿啊!”他忍不住逗她。

不出意料,这尊箱子仍然超重。但是程溪溪已经有经验了,她可不准备当着全场候机乘客的面儿再来一次天女散花卫生巾大派送。这次她聪明地选择了拉开行李箱盖子的夹层。这个夹层一般用来放男士西装,老妈给她塞了一件棉服进去,十分厚重带着仿皮毛帽子的棉服。

终于求神拜佛一般送走了两只托运行李箱,程溪溪把超重的棉服穿在自己身上,将电压转换砖头塞进双肩包背好,一手拖着随机小箱,一手举着护照机票i-20,意图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逃离这万般丢人的现场。

“唉,你要不要等会儿我们?”彭宇在身后喊,“大家拿了票一起过去吧。”

“好,我。。。。。。找个地方坐,等你们。”

汇合了所有同伴,还算顺利地通过安检,程溪溪此刻坐在候机大厅的长椅上,最后地呼吸着几口家乡这并不新鲜但很熟稔的空气。这空气是阳光、粉尘、机油味儿、行李箱的霉味儿、香烟味儿、汗臭味儿和真空包装烤鸭味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她的同行伙伴们三三两两的坐在四周椅子上。彭宇很负责任地清点着人数。另一个男生急吼吼地把东西放下,掏出电话卡去找公用电话。那男生说他爹妈还在警戒线外边儿杵着不肯走,非要等到他的电话才能离开机场。

同伴里有一男一女是一对儿小情侣,贴在一起靠着,一言不发。男的掏出手机打游戏,女的掏出一大袋饼干慢条斯理地吃着,喂一个给自己,再喂一个给男友。

而程姑娘身边坐着的某个女生,戴上眼镜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英文小说,手里还拿个快译通,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啃得飞快。真爱学英语啊,程溪溪心想,自己看英文一般只看专业课本、红宝书和新东方教材,其他外文东西一概懒得看,怪不得这么缺乏长进。

程溪溪两手空空没得吃没得玩也没得看,她只能坐着发呆冥想。她今年二十二岁,刚刚本科毕业,拿到了大洋彼岸一所大学的社会学博士录取通知书。她已经在学校呆了整整十六年,没有任何工作经验,下一步等待她的是另一段未知的苦读生涯。她是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典型的中国式三好学生,单纯,被动,隐忍,有耐力,习惯于完成任务,达到目标。但是回过头来经常迷茫,我为什么要完成这个任务,达成这个目标?谁给我定了这么一个目标?

她想起送她来到机场的父母,眼里含着殷切关爱的目光,一路不断地叮嘱:“溪溪,路上小心啊!到那边儿先来电话。”

她想起开车送他们的张阿姨,妈妈的老朋友,在她就要走进检票区的刹那,眼眶一下子红了,眼泪流了下来,赶紧擦掉,冲她挥挥手。

程溪溪心想,自己刚才注视着他们,乖巧地告别,然后拖着一群行李慢慢走进警戒线,多么地平静大气,多么地镇定自若,竟然没有流泪。老爸老妈也很彪悍,多么地端庄和蔼,多么地风度翩翩,完全不像是送独生女儿独自一人去大洋彼岸开始新生活,而像是在家门口打个招呼,看她背个小挎包去北戴河三日游。

这时候哭得竟然是不相干的张阿姨。

人在特别孤独和无助的时候,反而能够特别地镇定和克制。哭也没用还哭什么呢,徒增感伤和烦恼。再说她又不是去北朝鲜,好歹去的是个美国,不管事实上前路如何,也可以自我安慰陶醉说,我这是去奔前途,不是上山下乡吃苦受罪。

登机口的服务人员忽然开始忙碌起来,大喇叭开始广播“各位旅客请注意”。彭宇第一个站起来看过去,然后眼睛闪亮亮地回头招呼,走啦!

该走了!

程溪溪背着书包站起身,甩甩头发,扶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瓶底眼镜儿。停机坪上灰蒙蒙一片,停着那艘体型硕大的737喷气式飞机。阳光折射下的空气影影绰绰,似乎在眼前浮动,烘托着那艘客机就如同漂浮在海上的一艘巨大的船。

程溪溪的心此刻也像一艘小船,悠悠荡荡,迂迂回回,漂向遥远的彼岸。

初来乍到

两千零二年九月十三号上午十点二十八分,程溪溪搭乘的航班平安降落在洛城国际机场。

这一路越过太平洋,飞机几次遭遇气流,在云层之中颠颠簸簸,上窜下跳,恍如世界末日。那滋味就如同在游乐场坐海盗船,每一次俯冲都能感受到全身异样地战栗,内脏器官因为失重而乾坤移位。

云层之下遥遥可见碧波壮阔的太平洋。这737大飞机若是一头栽了下去拔不起来,可就真得要变身泰坦尼克。小姑娘也就真的成了玫瑰,可惜身边儿还没来得及认识杰克。

比上下颠簸更恐怖的是程溪溪身后坐了一位忙碌的妈妈和一个很不给力的男宝宝。起飞哭,落地哭,喂饭哭,喝水哭,撒尿哭,看电视哭,哄他他哼哼唧唧哭,不哄他他哇哇哇大哭。这一路哭得那是惊天地泣鬼神,哭到最后嗓子都嘶哑了,小胃都快吐出来了,四面八方的乘客都崩溃了,娃她妈已经木了。

程溪溪一路之上尽力蜷在座椅之中练缩骨神功,把棉服反过来盖在身上,仿毛帽子糊在脑袋上,在不闷死的前提下尽量寻求最小的噪音侵犯。

同伴们都四散坐得比较远。程溪溪偶尔想起前后左右搜寻大家的位置,在背后几乎三十米开外拎出了彭宇的目光。

彭宇看她的眼光是标准的幸灾乐祸并自求多福,嘴巴没动但是分明在说,姑娘,我知道你不容易~~~

这其实是二十二岁的程土包子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坐飞机就越了太平洋。

终于降落了,舱门打开,大家顺序有秩地走出机舱。十三个小时没睡着觉的程溪溪眼圈儿发青,拖拽着自己的一坨行李进了候机大厅。同伴们慢慢聚拢到一起,大家互相看着,耳畔回荡的是各种口音的英文,眼前浮现的是各种颜色字体的英文,熟悉的脸,陌生的世界,那一瞬间觉得恍如隔世。

英语女孩在抱怨飞机上的饭真难吃啊!咖喱鸡做的叫什么咖喱鸡,鸡不是鸡味儿也就罢了,咖喱竟然都没有化开,她生生吃进了一坨咖喱,差点儿苦死!

彭宇狂乐地说他身边坐了一个肥胖如猪的美国大妈,那胖得呦,一个身子顶两个座位那么宽,硬塞进座位,一坨坨肥肉挤出来竟自摊开到彭宇的座位上。幸亏四川男孩身材小巧玲珑,彭小宇同学硬是摒气缩骨贴着窗户根儿,温顺地做相片状忍了十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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