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经》第39/365页


以至于,朝廷上下百姓民间,能忍受如今明帝的昏聩独断,倾国库修寝陵,全是因为对有周太傅辅佐的宏仁太子寄予厚望!不然,民怨翻腾怕早就压不住了!
“周太傅经天纬地之才,另我辈敬仰钦佩。”徐立前肃然说道。
石非正色,缓缓点头:“周太傅实乃我辈读书人之楷模。”
……
霪雨霏霏,一直下到了二月初。
这一天清晨,枝头突然响起了鸟儿清脆婉转的啼叫,让人一听就心生欢喜,仿佛整个天空都跟着亮了起来。
徐玫起身打开窗户:果然是整个天空都明亮了。
“小姐,天晴了!”朱燕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
整个冬天淅淅沥沥阴阴沉沉,仿佛身上永远都没有拧干的时候,便是徐家婢女仆从也不会断了炭火受冻,但在这样阴沉沉湿哒哒的日子久了,总会让人觉得身上如同发了霉,生了苔,难受的紧。
如此,天乍然放晴,一片淡蓝,许久不见的太阳就要从东方升起来,空气中满是清晰欢愉的气息,又怎么能不让人跟着欣喜!

☆、050 犬鹅斗

徐玫露出一个大大的欣喜的笑容。
她很快洗漱完毕,用了早饭,领着迫不及待的斑点花就出了集雅苑,撒欢去――
虚岁九岁的徐玫,唇红齿白,娇嫩红润,个子却不矮,站在那里明明十分恬淡文静的小姑娘,却总是让人觉得她身上有着蠢蠢欲动的活力,格外的健康明朗。
她长大了,再也不必故作幼稚懵懂。是以,她也不再那么总是避在五柳观里,而是愿意多多在宅子里住着了。因为,她想试着看清楚,这座大宅子里,到底藏着怎样的人和事。
她前世忽略的,那些人和事。
因为此,她从集雅苑出来之后,活动的范围也渐渐加大,不再局限于他们这一房的四个院子,开始往徐老爷子和徐大老爷那边慢慢接触过去了。
她已经成功地混进去了徐老爷子的余荫堂。
只是,余荫堂里太多鸟雀,都是徐老爷子的心头好,而她由着斑点花闯进去之后,斑点花却是与一只大鹅棋逢对手,打的不可开交。斑点花凶悍,那大鹅也不知道老爷子那里找来的特殊品种,白白的看着只是比家鹅身量大二号,但没想到凶起来也是额外地威武凶狠,愣是与斑点花斗的不相上下,掉了一地的白毛也在所不惜,仿佛一定要将斑点花给啄趴下不可,院子里那看起来像是负责养鹅的小厮也不顶用。
徐玫只当自己是个吓呆了的小姑娘,而后又瞧着有趣,藏在朱燕身后探头探脑地瞧这一出好戏,也不让人阻止。
她估摸一下,斑点花被训的越来越通人性了,她若是开口将斑点花叫回,估计是能成的。但她何必去叫呢?正好不知道怎么了解自己这位祖父呢……
余荫堂里的小厮没法子了,终于将徐老爷子请了出来。
徐老爷子是个略有些富态,面白体宽,肚子滚出了一些,但保养的很不错,将近花甲之人,并未有太多的年老体态。只见他急急赶过来,真到地儿反而不着急了,反而对这一场凶悍争斗大感兴趣,瞧了片刻,拍手叫好,不断地为那大白鹅鼓劲:
“大将军,干掉那蠢狗!”徐老爷子面红耳赤,激动不已,不断地挥舞着拳头:“干掉它,老子给你找一百只漂亮小母鹅来!加把劲儿,对,啄它,飞起来啄它,拿膀子扇啊!对对,就是这样!跳起来!很好!好儿子,干的漂亮!”
徐老爷子沉浸在这一场龙争虎斗中,兴奋的忘乎所以。
大白鹅快被扒光了一身毛,斑点花也吃了不小的亏,眼睛差点被啄瞎了,呼啦啦地躺着血。
徐玫觉得差不多了,跑到老爷子身边,小心地拽了一下老爷子的袖子,见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忙道:“祖父,您能让大鹅别啄了吗?我的斑花要死了!”
其实,受了伤见了血,斑点花彻底起了凶性,越发悍勇起来。而那大白饿虽然凶悍的很,块头比斑点花还要大一些,但到底是吃素的,渐渐开始落入下风,不敌起来。
徐老爷子也看清楚了形势,口中在助威,但心里已经着急了,正想着家里哪里来了这么一只厉害的斑点狗之时,恰好看见了徐玫,见一个眼熟的小姑娘软语相求认输,老爷子借势下坡,忙对着大白鹅道:“成了!大将军!放那蠢狗一回!快过来老子这里!今儿没给老子丢人!”
徐玫也喊道:“斑斑花,松开,不许再打架了!”
倒是小孩子的喊话。
徐老爷子心想,这畜牲正在血性上,哪能随便一喊就放弃了?他根本没当真,正要继续劝说自己的大白鹅,却没想到那只斑点狗听到小姑娘喊话之后当真后退几步与大白鹅拉开了距离,只是依旧呜呜警惕着,只是不往前扑咬了。
一分开,就好办了。
徐老爷子连忙上前几步,边走边哄那大白鹅道:“看看,笨狗都认输了,咱们也不打了啊……怪累的,让小白头伺候着你快活快活去。”
大白鹅也很给老爷子面子,虽然依旧有些脾气,但见对手又退远了些,而主人却到了跟前,于是趾高气昂地叫唤几声,让老爷子安慰表扬几句,才跟着一个小厮,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斑点花仿佛是知道自己打赢了那大鹅,很是容忍那大鹅最后的示威,夹着尾巴乖乖地到了徐玫身边,老老实实,哪有半点儿刚才的凶悍劲儿。
徐老爷子送走了大白鹅,这才有心思打量小姑娘和那斑点狗。斑点狗如此听话,让他有些惊讶。但他喜禽不喜猫犬,惊讶一下也就放在一边,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不禁咳嗽一声。
他不认识徐玫,只是有些眼熟,叫不出名字来。
而小姑娘刚才喊他“祖父”他没有在意,此时想一想自己刚才的表现,尴尬更添一筹,一时间有些不知怎么开口才好了。
“玫儿见过祖父,问祖父安。”徐玫主动行礼。
“玫儿?”徐老爷子想起来了,问道:“哦,是之前说生病送到道观寄养的那个吧,看起来身子骨养的还不错,今后还去道观么?”
对于一个精明强势掌握家族命脉的女儿,老爷子自然投入了许多关注。他知道徐立前和徐惠,也知道有一个徐玫,只是徐玫不在家的时候多,回来之后也难得出院子,出来也是年节时候在人堆里,在他面前问个安就下去了,是以他才印象不深。
徐玫恬淡微笑,道:“回祖父,玫儿以后还是会回道观的,只是也会在家里多住一阵,孝顺长辈,亲近族人。”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玫儿回来过年之后就没离开,只是天气一直不好,没有出来给您请安,是玫儿不是。”
她仿佛怕徐老爷子怪罪她,又补充道:“今儿天一晴,玫儿就打听着祖父住的地方过来了……却没想又打扰了祖父。”
“无妨。”徐老爷子摆摆手,道:“我这里平日里也少有人来请安。恩,我在家的时候也不多。”

☆、051 老爷子

徐玫乖巧地笑。
今日的徐老爷子,的确是个富贵闲人,的确留在家中等着小辈们上门请安的时候并不多。或者说,他便是在家,也懒得见什么孙辈,有人来余荫堂,也不一定能见到。
但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身为徐氏宗主,肯定也是叱咤纵横的厉害人物,接的是盐茶铁的生意,据说还是南北漕运上的背后大人物,可以说是官匪两道,没有人敢不给这一位面子。只是,再厉害商家,也经不住皇室惦记,从最开始底下人犯了小错被抓被扣,撒下大笔家财疏通,到慢慢一点点地被蚕食了老本生意……
钝刀子割肉,徐氏攒下来的偌大家财,眼睁睁地就全进了别人的口袋,这些人都是替旁人敛财去了!
正当老爷子察觉不对焦头烂额之时,年方十五的徐元真就领着一批江河水路的上下了海,成功地将江南布匹茶叶带出去并换回了一船的香料和白花花的银子!没用多久,徐元真的出海的船队越做越大,辗转各国越赚越多,而大夏这边官府生意却是越来越受刁难做不下去……没几年,老爷子就果断地舍了与大夏官府的生意,转而全力支持徐元真。
再然后,徐元真成家不离家,所出子嗣也全都姓徐……而那个时候大夏朝廷,确切地说是明帝见再不能从徐家身上抽血,威逼下来,徐家风雨飘摇,而徐元真在此时展露了非同一般的手段,几经下来,老爷子终于退后养老,将整个徐氏交给了徐元真。
当年那些事情,日子有些久远了,就算徐玫要打听,也不是那么轻易地打听清楚的。不过,当年徐氏就差没被人拿住全族性命要挟了,在那样的情况下,若说是老爷子有临危果断,但不如说他是不得不果断。
“嗯,既然身体好了,的确多在家里住着才是。”徐老爷子自然不知道徐玫心中在想什么。他算是头一回私下见到这个孙女,想到她是在五柳观长大的,继而想到夏长渊,问道:“你跟着你父亲住……他人在道观的时候不多吧?又是怎么照顾你的?日子过得苦不苦?”
“玫儿有奶娘和姐姐们伺候,只是比家中稍微简陋些,倒是没有觉得苦。”徐玫乖巧地笑道:“就是父亲在的时候,会教导玫儿诗词书画;父亲若不在,孙女觉得无趣了,就在山上玩……娘亲总说玫儿被惯的太野了,需要收收心呢。”
“这样啊,那日子的确还不错。”老爷子瞥了一眼乖乖不做声的斑点狗,问道:“这是你养的?”
徐玫点点头:“斑花是陪玫儿玩的。”
徐老爷子便不再关注这只狗,再次问了问徐玫在五柳观的生活,尤其是对于夏长渊“云游”的事情多问了几句,见徐玫说不出什么来,也就不再追问了。
徐玫几次提到徐夫人,想要引起徐老爷子的谈性说起少女徐元真,但徐老爷子却仿佛并不太愿意提到这个优秀的女儿一样,将话题给岔开了。
“女儿家家的,学些琴棋书画是好的,将来也好嫁人。”徐老爷子神色和蔼,对“知书达理”的徐玫印象挺不错,打发徐玫离开的时候,不自觉说了这么一句。
就这么一句,徐玫已经清楚了――
这位老爷子,的确不喜欢姑娘家太争强好胜了。甚至可以引申一点说,当年他推出徐元真是迫不得已,如今徐家势大就是大夏皇室也顾忌多多不敢轻易招惹,他已经不太满意这么一个徐家,是由一个女人来当家了。
哪怕如今这样的局面,是女人打拼出来的。
不过,当徐玫隐晦地与徐惠谈起这一点的时候,徐惠深以为然又不屑一顾,对徐玫道:“放心。若是娘亲自个儿不想放弃,那是谁来也不行。娘亲的本事大着呢,老爷子真敢让娘亲寒心……呵呵。”
十五岁的徐元真就敢与与江湖水莽组团出海,怎么会是一个听从“三从四德”听从长辈“安排”的乖乖女?
别看现在徐夫人对于徐家人多有纵容,那很可能是徐夫人自认站在高处自信从容,不屑于与那些人计较太多,免得有失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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