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第111/138页


  “是。”
  第二天,皇帝就下了圣旨,召秘书丞傅爻之女进宫,拜为正二品昭媛,赐住景福宫。消息一出,前朝……倒是没兴起啥波澜,别说只是召傅爻之女进宫侍御,就是今天皇帝带了一个歌姬进宫封为昭仪,大臣们最多私下里嘀咕几句,没有谁会无聊到拿这种小事在朝堂上议论。
  只是宠几个女人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当然,如果是上升到立后立储的程度,那么各种各样的掐架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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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风平浪静,后宫可是炸开了锅,特别是阮修容,听得她眉毛直跳,脸色越发铁青,吓得站她面前回话的宫女声音是越说越小,直至声无。
  “尚未进宫就拜封昭媛,赐住景福宫……”阮修容咬牙切齿地说道,双手紧紧地揪住桃色的折裙,在力的作用下,裙幅上精美的刺绣被挤压得变形了。
  “娘娘……”一个宫人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闭嘴!”阮修容想都没想,直接抓起桌上的盘盏摔了出去,“咣啷”一声,瓷片乱飞,她恨恨地说:“当年我刚进宫时,一个沈淑妃就死死地压在我头上,不过谁让她父亲是宰相呢,我家世不如她,位分又低,不忍也得忍。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蒙皇上怜宠,我终于晋为修容,没想到突然间又来了一个昭媛。可恶,真是气死我了。”
  她甫一进宫,皇后高高在上,贵妃盛宠在前,又有蒋氏博得头筹,美人环绕的后宫,要想出头真的一点都不容易。先是攀上贵妃,得到恩宠,谁知帝王薄情,转身又带回了一个江南美人。君恩寡薄,而贵妃助她之时也在防她,无奈之下,只好自已想方设法在皇帝面前多多表现以博出彩,不想却被柳贵妃视做背叛。期间,她和江芳华有争斗有互助,纠缠了两年,终于得蒙天赐,怀上了孩子。怀胎十月,终算是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皇子,可是位分却始终被压着,生怕儿子被人抢走。
  幸得严氏那个疯女人无意之举,让她终于得以升上修容,儿子也被抱来身边教养,四年前还被封了亲王。如今,儿子长大了,文学武艺师傅们都有□赞,那个位置,她为何不能想?
  但是,这个尚未进宫就得封的昭媛的傅氏,却是勾起了长久以来一直被阮修容压在心氏的嫉恨和不满。在她向柳贵妃、张德妃等人跪下行礼时,沈茉云却只用微笑站着,朝她们招呼一声就成了;她的儿子,出生后三个多月,还是要在她提醒下皇帝才想起为他起名,而当初的洛王,一出生就赐下了“瑞”。更别提,身体一度虚弱的赵王宇文琦,更是让皇帝宠得不得了。
  种种叠加,嫉恨之火,早就浇灭了阮修容心中对沈茉云当初伸手帮了她一把的感激。越想截止钻牛角尖,她只觉得,如果没有沈茉云,皇帝一定会更加宠爱她,说不定,四妃之位早就是她囊中之物了。
  阮修容抿紧红唇,年华不再的她,早已泯然于众人之中,如果不是有郑王,芸芸后宫,皇帝哪儿还记得住她。相较之下,十来年间,长乐宫那延绵不绝的荣宠,更是让她看得刺眼。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胸腹中的怒火,她转过头,对宫人吩咐道:“郑王下学后,让他过来我这儿一趟,说我有事要对他说。”
  “是,娘娘。”
  沈茉云还不知道阮修容正在瑶华宫里咒得她半死,此时她正在长乐宫接见客人,只见她一挑眉,问:“朱修仪可是稀客啊,真没想到长乐宫还能迎来你这位客人。”
  朱修仪有点讪讪地说道:“其实妾今儿过来,是想问一问,这傅氏进宫一事,可是真的?”
  沈茉云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圣旨都下了,能有假吗?傅氏肯定会住进景福宫的,不过话说回来,她住的又不是你的永安宫,你急什么呢!”
  朱修仪不自在地笑了笑,然后伸手向桌子上的一个托盘往前推了推,上面放着几个精致的香袋,她说道:“三公主近日来绣了几个香袋,我觉得挺好看的,便想着送给您,算是一点心意。”
  三公主啊……
  沈茉云略沉吟了一会儿,便笑道:“既然是三公主的心意,我便代河洛收下了。她们姐妹一场,我就不说谢了,没得显着生分。”一招手,让人收了起来。
  朱修仪顿时松了一口气,有了个好开头,下面的事说起来就顺溜了:“延王今年十四岁了,我听说,江昭容正在帮延王物色王妃呢。近日来招了好几次娘家人进宫,貌似看上了盛王妃的娘家侄女。”
  沈茉云微微一怔,盛王妃的娘家侄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盛王妃姓林,其父林准官拜兵部尚书,如果延王娶了兵部尚书的孙女……她顿了一下,却是似笑非笑地说道:“不知不觉也到了这个时间,我还记得,延出生那会儿,我才刚刚进宫呢,什么都不懂,还闹了好些笑话。如今想来,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儿。”
  朱修仪低下头,声音平静:“娘娘向来聪明,又知情晓意,得皇上恩宠不断,怎么会闹笑话?真要有笑话,也是旁人闹出来的,与娘娘有何干系。”
  沈茉云不由得笑了,道:“看来这些年,朱修仪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既然你有心于此,我再端架子,倒显得矫情了。”
  她不指望能在后宫中有什么盟友,只要不会随时随地给她下绊子就行了。既然朱修仪表态服软,不想再跟她玩“针锋相对”那一套,她也乐得轻松。日后朱修仪好好教养三公主不找她麻烦,她当然不会闲着没事去找事儿。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非揪住那点往事不放,将人赶上绝境,那不是逼着人家来对付你吗?现在好了,你有你的目标,我有我的生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如此双赢的局面,是再好不过的。
  朱修仪听了,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或许她输给这个女子,并不是没理由的吧。不管心里怎么想,今天的目的总算达到了,于是便起身道:“娘娘还有事要忙吧,我就不打扰了,容我先告辞。”
  沈茉云也没拦着,只是对红汐一点头:“替我送朱修仪。”
  “是。”
  朱修仪一笑,便在红汐的带领下离开了长乐宫。
  而沈茉云则是皱眉思索,改天找个机会问问宇文瑞,有些事情,是该要提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的爹是中书省侍郎,官拜正三品,按唐朝群相制的潜在惯例,他就是实际上的宰相之一。
  ☆、116、决定
  既然有了主意,沈茉云也不拖沓,待宇文瑞下学后过来她这儿请安时,便将江昭容和延王盘算的那点事说给了儿子听。
  宇文瑞听了沈茉云的话后,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却是十分肯定:“是林尚书的孙女吧?”
  沈茉云点了点头,说道:“是他们家的没错。”似乎在组织语言,顿了顿,又道,“瑞儿,你有什么想法?”
  要说宇文瑞一点都不纠结那是假的,但是在宇文熙多年来的言传身教下,他早就学会了如何掩藏好内心的真正想法,因此说话间,那点不自然早就掩饰起来了,只是微笑说道:“这可是好事,我又多了一个**子。”
  “是吗?”沈茉云看了儿子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
  环境影响成长,性格决定命运,很多事情,是要当事人想通才有用,不然的话,旁人说再多也是枉然。
  宇文瑞“恩”了一声,捏起一块紫藤萝花饼放进嘴里,有点食不知味地嚼了几下,脑子中反复思考着沈茉云刚才所说的话。江家已经开始衰落了,朝中能说得上话的人并不多,可毕竟也曾是钟鼎鸣食的家族,数代下来的姻亲关系盘根错杂,说出去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如果再娶了兵部尚书的孙女……确实让人不容小看。
  想到这一点,宇文瑞心中掠过一丝阴郁,眼中挣扎几许,好几次想说出心中想法,可只吐了一个“我”字,其他的话刚到嘴边又不自觉地咽了下去。
  沈茉云也不催他,只是缓缓说道:“可是有事要对我说?不急,慢慢想,想得清清楚想了再说出来。这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断无回收的可能。”
  宇文瑞一听,神情更显凝重,原本尚显稚嫩的五官笼罩上了一层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肃穆和沉静。
  这一想,就想了足足有一刻有余。
  宇文瑞确实十分犹豫。
  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前很多时候忽略的问题都一一浮上了水面,周围人态度的微妙变化让宇文瑞不得不去思考――那个位置对他是不是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值得他去为此付出一切去拼杀,比如,因谋逆而被父皇赐死的二哥。
  现在兄弟之间都是亲王爵位,斩时看不出太大的区别,可是等父皇册封了新太子后,一切就会不同了。宇文瑞是皇子,对这种事情比平常人要更为敏感一些,想想以后要对四哥或者其他的弟弟下跪行礼,口称万岁,嫉恨有一点,但更多的还是别扭和不自在。
  同是皇室贵胄,谁又是真心真意地跪在另一个人的脚下?
  “阿娘!”宇文瑞突然出口唤了一声沈茉云,抬起头,眼中的光芒异常灼热,“同为宇文氏子孙,宣皇帝可,吾亦可。”
  宣皇帝是大齐的第三位皇帝,由于前一任皇帝无子,朝臣便推选了血缘身份最亲近当时还是亲王的宣皇帝继任,不想却引起另一位亲王的不满,愤然之下派出刺客去刺杀宣皇帝,意图上位。幸好宣皇帝命大,得忠心侍卫相救,这才逃过一劫。而劫后得救的宣皇帝,在查明幕后主使的身份之后,一反平日温和的形象,首次展露出了他的雷霆手段,当场就诛杀了上百名涉案的皇室宗亲和朝廷大臣,并严令大理寺追查。最后因卷入此次谋逆而丢了性命的人,上至亲王,下至士兵,多达上万人。
  就是这一场杀戮,揭开了宣皇帝在史书中所留下的辉煌政绩。
  沈茉云当然知道宣皇帝是哪一位,不过听到宇文瑞这么说,还是让她吓了一跳,实在是没想到儿子会有这么宏伟的目标。惊愕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意味深长地说道:“瑞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宇文瑞神色一肃,毫不避讳地看向生母,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
  沈茉云没有退避,就这么看回去,半晌,她才微微点头,道:“既然做了决定,就放手去做吧。朝堂上的事,我帮不了你,至少,后宫这儿,还用不着你来担心。”
  达成了同识,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撇开这个话题,转到了其他方面,气氛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祥和。
  宇文瑞陪沈茉云聊了一会,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说要回去做功课,沈茉云也没拦着,又叮嘱了他几句要注意身体外,就放他离开了。
  走出殿宇,外面已是落日时分,一阵风吹过,还带来了些许寒意。行至回廊,宇文瑞却是没有任何预兆地在拐角处停了下来,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差点煞不住脚,只差没撞上他。
  “王爷……”
  宇文瑞没理会,只抬头朝西边望去,从他所在的位置看过去,一轮红日正散发出温暖而不刺眼的光芒,橘黄橙红的云彩,看上去美丽至极。从远至近,重重宫墙,叠迭更进,红砖黑瓦,厚重沧桑的感觉迎而扑来。
  “江山嘛……”看着那轮红日,宇文瑞喃喃低语着,声音几不可闻。
  忽然间,宇文瑞想起了他七岁那年,父皇宇文熙带他去看了一幅巨大的绢画,那绢画上面所绘非山水风光非人物花鸟非水墨写意,而是用无数丝线和黑点所标示出来奇怪画面。
  父皇指着那些黑点,对他说:“瑞儿,这幅画卷上面所绘的,就是我朝的山河疆域图。”然后牵着他的手,细细地给他讲解那一处处州府郡县、山河沃土。
  宇文瑞瞪大了眼睛,虽然很多内容他还是听不懂,可是那冲到强烈感官冲击的莫名情绪一下子就袭卷了全身――他第一次认识到,父皇所统治的这片江山,真的很大很大,远远超过了他所能想象的极限。
  江山如上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如果宇文瑞知道这句词,那他一定会吝啬地在此时用上。
  “喜欢吗?”宇文熙索性抱起儿子,让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宇文瑞兴奋得直点头,道:“喜欢。父皇真厉害,您知道好多东西啊。”
  听到儿子的毫无掩饰的童言童语,宇文熙的脸色有点微妙,语气有几分感概:“是啊……”
  七岁的宇文瑞并不明白父皇的笑容代表了什么意思,直到多年后,他身穿九章纹冕衣、头戴帝王金冠,站在这幅画卷的前面,看着这山河疆域图,他才明白父皇那个笑容中的深意――它们倾注了帝王一生的心血,日日为之操心劳累,在说起它们时,自然能如数家珍似的娓娓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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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秀女进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次被选进宫的秀女并不多,除了傅燕婉被安排住进景福宫外,其他人照旧是让人领进了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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