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第39/138页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萧皇后的父亲,萧家的族长,竟然在这时宣布,派遣萧充容生父的那一房人回老家祭祖侍奉。这个消息一传出来,立刻引起了新一轮的八卦,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想是谁的主意。萧族长的性格有几分软弱,不可能做出这种类似驱逐的狠辣举动,难道是皇帝或者皇后的意思?前者是不想那些人在面前碍眼,后者可能就是不想被拖累,这其中的意味,可是区别大了。
  但不管如何议论,庶人萧氏的嫡母被太后召进宫一次后,这一房人很快就奉命出了京城,回老家祭祖,此后鲜少步足京城。
  萧皇后跪在半旧的蒲团上,手中的佛珠配合着嘴里的经文轻轻转动着,双眼紧闭,身后还有两个宫女站着侍候她,摆在桌上的香案上插着数支香,缕缕青烟呈直线飘至半空,然后慢慢散开。
  佛堂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灯蕊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娘娘……”碧染忽然走进来,对萧皇后屈膝行礼,轻声唤了一声。
  萧皇后停下念经,睁开双眼,道:“什么事?”
  碧染又上前了一步,小声说:“太子殿下传了话进来,说他如今甚好,让您不用担心,还要娘娘您多保重身体,若是缺了什么,尽可以打发人去问他,决不会委屈了娘娘。”
  萧皇后的眼中泛起一丝暖意,她道:“你带个话给太子的人,就说本宫一向安好,让太子不用担心,千万不要为了本宫退居昭明宫一事继续向皇上求情,以免触怒皇上。”
  “是。”
  “让太子好生学习,日后登上那个位置,就算本宫如今受再多的罪,也都值了。”
  “娘娘放心,奴婢会一字不差地传告给殿下的。”青果应道。
  萧皇后“恩”了一声,忽尔叹气道:“玉桃她们,可还在宫里?”
  碧染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玉桃姑娘她们,她们,呃,已经不在宫里了。”说完,不由得深深低下头。她只是昭明宫的一个小宫女,这次巫蛊之事,像玉桃这些大宫女,上面的人是绝不会放过的,清洗了一遍后,昭明宫顿时不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死气沉沉地不像有人居住,跟往日的恢宏大气完全是两个世界。她算是十分幸运的了,并没有被牵连进去,也因为如此,她才被挑上来近身伺候萧皇后。
  “知道了,下去吧。”萧皇后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碧染退了出去。两人都明白,所谓不在宫里,就代表着,玉桃她们这一批宫人,已经没了性命,被人送出了皇宫。说不得,早就埋进黄土了。
  “是。”碧染轻巧地走了出去,不忘关上房门。
  随着“咯吱”一声响,屋里再次恢复刚才的死寂,萧皇后又重新拈起了佛珠,微合上双眼再次念起经文。
  如今,一切只能靠太子了。这是她,是萧家,最后的筹码。、
  后宫血腥清洗,前朝风云突变,皇帝已经半个月没来后宫了,沈茉云也只能不断地打发人去探听消息,有些担心会不会影响到沈家。虽然她有信心不会留下任何证据,那盒苏合香,更是提前处理了,甚至还言语暗示过程氏,让她提醒二哥沈苍云千万对这盒香料之事守口如瓶,不能处漏口风。
  沈茉云相信沈苍云不是碎嘴之人,说不定这盒苏盒香他也早就忘记了,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某天无意中说出来,恰巧被不该听见的人听见,那会是一场麻烦。程氏有些不解,可是也知道里面有文章,便点头应允了。
  现今萧皇后退居昭明宫,后宫物事全由柳贵妃主理,因皇帝有旨意“皇后一切供奉如法”,所以柳贵妃并不敢如何折腾萧皇后,还是依照皇后的份例去供奉着她,并不敢太过阴背阳违。虽然宇文熙说过三妃亦要协理宫务,只是柳贵妃生性霸道,很多事情全是自已一应做主,沈茉云她们都成了摆设,手中并无太大的权利。
  沈茉云倒是觉得无所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现在可以让她摸到宫权边缘,她觉得可以了。至少,柳贵妃并不像萧皇后那样,明目张胆地塞人过来长乐宫,她还可以去挑选宫人过来侍候,比萧皇后掌权之时,宽松了不少。
  长乐宫也被波及到了一些,沈茉云便趁着这个机会,将秋雪也送了出去。如果是其他人她或许还有些内疚,但是秋雪的话,沈茉云就觉得这是罪有应得。就算萧皇后才是真正的主使,那么秋雪就是帮凶,将秋雪弄出去,沈茉云没有半点不安。
  “娘娘,陆太妃派人过来报信,说是今儿早上,定王妃生下了一对双胞胎,母子平安。”红汐掀帘子进来,笑着对沈茉云说道,这段时间太压抑了,正好定王妃产子一事,可以让人好好地开心一下。
  沈茉云听了,立即高兴地说:“太好了,这可真是大喜事。”随即就吩咐剪容准备贺礼送去定王府。上一回宝儿生病,宇文熙心疼女儿,送了很多补品药材过来,还留了不少,这回正好可以挑几样好的送给宜云补补身子,女人坐月子可不是小事。
  “是啊,定王妃总算是有依靠了。”素月同样高兴地说着,她是沈家的丫头,现在沈家的姑娘嫁得好,她自然高兴。再说了,二姑娘在王府地位稳固,对自家主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是。
  没多久,宇文熙来了长乐宫,照旧先是看宝儿,不过今天却是一边逗着宝儿一边对她道:“定王妃今日产下了一对双胞胎,可把定王乐坏了,急急忙忙就说向朕请罪说要回去看王妃和儿子,那副样子,可是少见得紧。待会你让人送些贺礼过去,也好显得端重些。”
  沈茉云道:“皇上放心,妾早就令人备下贺礼,一会儿就打发人送去定王府。”
  宇文熙任由宝儿抓着他衣襟上的九龙金链不放,不但没生气,反而解了下来塞到宝儿的手中,任她玩耍,笑道:“宝儿的力气越来越大了,刚才那一抓,扯得朕的肚子可有些生疼。”
  沈茉云抽了抽嘴角,忍住没吐糟,心想这是谁惯出来的。凡是小宝儿有兴趣的玩意,宇文熙都毫不犹豫地搬到她跟前,上一回是祖母绿扳指,这一回就直接扯住了九龙金链。沈茉云怀疑,会不会宝儿说要拿玉玺来玩,皇帝可能连眉头都不会动一下就答应了。看得她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别说是古代,就是在二十一世纪,这么宠女儿的父亲,也是少之又少。
  “皇上,您太宠着宝儿了。”沈茉云无奈地说道。
  “朕的金枝玉叶,自然是要娇宠的。”宇文熙一点都不觉得自已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宝儿得他心,又是娇养的女儿,就是千娇百宠亦不为过。
  “妾是担心,皇上这般娇宠,宝儿要是宠成了一个刁蛮的性子,那可如何是好?”沈茉云叹气地说道,虽然女儿未满一岁就要担心教养问题是有些夸张,可是照宇文熙这样的宠爱法,她真是不得不提前担心。
  宇文熙道:“那又如何?朕的女儿,就是再刁蛮无理,也有朕在背后替她撑腰,我大齐的公主,可不是那种软绵无力的大家闺秀,没得失了我大齐风范。”
  沈茉云听了,有几分无语,这可真是典型的双重标准。自已找女人就想要温柔娇软,而对于女儿,则是希望她强悍有个性,难怪大齐的驸马爷,生活都有些悲催。好吧,沈茉云有些嫉妒,为什么她不是穿成公主,而是穿成宫妃呢?真是郁闷。
  可是再郁闷,日子还是得过,因此沈茉云道:“有皇上这话,妾就安心了。”
  两人围着宝儿说了好一会儿话,忽然间宇文熙挥退下人,连宝儿都被奶娘抱了下去,他对沈茉云道:“长乐宫被埋进偶人,总是有些不详,朕想让法师过来驱驱邪祟,以免日后会有阴气惊了你们母女。”
  “怎么突然间……”乍一听到这话,沈茉云不由得愣了一下。
  宇文熙道:“太常寺卿今日跟朕提了一下,巫咒之事,自古例为不详,做场法事讨个吉利,也对你们有好处。还是说,爱妃尚有何顾忌?”
  沈茉云摇了摇头,道:“妾无甚顾忌,只是宝儿还小,万一吓到她……”其实她对古代的法事并不是很熟,可是看电视剧上演的,要耍桃木剑啊,喷狗血什么的,万一惊到宝儿怎么办?
  宇文熙笑了笑,道:“只是在长乐宫驱下邪,不用你跟宝儿在场。”
  那就好,沈茉云顿时松了一口气,对他笑言道:“既是如此,妾就放心了,一切都听皇上安排。只不过……”语调一转,语气带上几分哽咽,“妾实在没想到,居然会有偶人埋在长乐宫,当时看到那个被找出来的偶人,妾真是竟担心受怕,可又欣喜不已……”
  闻言,宇文熙顿时不解地看着她。这有什么好欣喜的?
  沈茉云咬了咬下唇,眸中水汽氤氲,哽咽道:“妾,妾是庆幸,偶人上面写的是妾的生辰,而不是皇上的,也不是宝儿的,否则,若真有半点兑应的事儿……只怕妾,妾真是无法活下去了。”
  这话半真半假,至少,这个当口,皇帝死了,对她是没半点好处,而宝儿的将来,也会是个忧虑。至于皇帝脑补成什么样子,以至于会揽她进怀痛惜几句,沈茉云表示,这就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了。
  50周岁宴
  请人来做法事驱邪一事,很快就定了下来,不单单是长乐宫,包括柳贵妃的延庆宫、德妃的清宁宫、江充仪的泰和宫,以及翠微宫,都分别做了一场法事。一番折腾下来,效果还是有的,最起码不少宫人已经开始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不再像前段时间那般一惊一乍、恐慌不已,就怕自已哪天被人抓出去砍头。
  至于长乐宫的主子,最近正在纠结中,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戏演得有点过火,也不知道宇文熙脑补成什么样子,沈茉云只觉得这一个月来,宇文熙待她,好得有些……诡秘。比如用饭,以前只有她小心伺候皇帝的份,时常注意他的心情,还要记下他喜欢吃的菜,喝的汤,以及哪种米熬成的粥配哪种小菜最得他心,什么样的心情让人送上什么样的酒,饭后的点心茶汤更得万分注意,不能有一点出错。
  可是现在,皇帝居然会主动问起她喜欢吃什么,偶尔还会帮她夹夹菜,见她没胃口还会嘱咐几句,珠宝赏赐更是源源不断地流向长乐宫,其中有一盒圆润饱满的粉红色珍珠,居然说是见着颜色好看,特地送来给女儿玩耍的。
  面对这种反常,沈茉云非但没有被感动,反而只觉得各种心惊胆跳,惊吓之余还得做出感动并激动的神情,这,这也是太强人所难了吧!!可是不做又不行= =
  所以一个月下来,沈茉云觉得自已差不多患上了厌食症。没办法,三不五时跟皇帝在一起吃饭,还得吃得这般心惊胆颤,只是得厌食症而不是被害妄想症就已经算她心理素质过关了。幸好还有宝儿在中间调和,否则她一定更加辛苦。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沈茉云没有对皇帝爆发的资格和能耐,也不想让自已窜上被害妄想症,所以只得选择第三条路,拼命地让自已适应现状,以不变应万变。人类的潜力往往比自已想象中的还要惊人,慢慢的,沈茉云也适应了皇帝这偶尔抽风,咳,应该是关怀的行为。
  像是要忘记宫中早先发生的巫蛊事件一样,定王府的满月宴,办得十分盛大,各府诰命都有前往,场面十分热闹。沈茉云高兴之余也有些担心,定郡王还有一个嫡长子呢,但是她再担心,也帮不了什么,这是王府后院的家务事,只能靠宜云自已的本事。
  满月宴后,后宫又迎来了另一件大事,宫嫔晋封。此事本来是由萧皇后负责,只是如今皇后退居昭明宫,太后又闭关礼佛,晋位之事,便全权由柳贵妃来处理。柳贵妃膝下之无子却能多年在后宫跟萧皇后对峙,绝不是只靠着一张脸来上位的。因此在递上名单之前,她并没有得意忘形的自专自擅,而是在原先萧皇后草拟的那张单子上,修改了几项,这才递给皇帝过目。
  “这是贵妃使人送过来的名单?”宇文熙略略看了一眼单子,挑了挑眉问道。
  “是的,皇上。”
  宇文熙看了一会儿,拿起朱笔在单子上面点上几笔,随后目光凝住在其中一行。
  “正五品美人柳氏,请允晋正四品容华。”
  思考了一会儿,鲜红色的字体终于落在了那一行的下面。
  那是一个刺目的“准”字。
  “孙承徽晋为修媛,秦芳华晋为婕妤,阮美人晋为正四品芳华……”临案的软榻边上,摆着一副的棋盘,沈茉云捻起一粒白子,自言自语地说着,随后纤手一放,“啪”地一声,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听说,柳美人也同样晋了正四品容华,还有两位容华和一位芳华,也跟着晋了正三品,但那只是担个虚名罢了,皇上一年都没去她们那儿几回。”红汐补充道,“尚宫局正在忙着赶制相关物事呢。延庆宫那儿,可热闹了。”
  听罢,沈茉云淡淡地点了点头,顺便拿起搁在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清香茶水滑入喉咙,解了她的干渴,才道:“住在景福宫的江美人呢?可有她的消息?”
  红汐道:“奴婢若没记岔,江美人是不在名单之内。听说,贤妃娘娘近日常有梦靥,特让江美人在房中为她抄经消灾呢。”
  沈茉云不由得轻笑一声,有几分感概地说:“皇后娘娘才刚刚退居呢,就有人按不住性子了,换做是以前,谁敢越过皇后说出这种话。”
  “还不是因为没有皇后娘娘给她撑腰了。”
  沈茉云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不再说话,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纷乱的棋局上,一边慢悠悠地打棋谱,一边思索着后宫的形势。
  如今皇后退居,等同于架空了她的所有权利,虽有太子,可还是被软禁起来,除非日后太子登基,否则皇后很难翻身。四妃已满,目前则以柳贵妃最尊最盛,但是贵妃无子,从短时间来看,亦是无忧,贤妃算是半透明,只有德妃育有二皇子……
  睫毛垂下,一粒黑子“啪”地落在棋盘右下角,切断了白子的活路。
  自萧充容被废,九嫔仍然只有两位,加上新晋上来的孙修媛,也才有三位。正三品的婕妤和承徽,亦是多有空虚。沈茉云分析了一下后宫的形势,总觉得有些摸不着皇帝的心思,若说是给孙修媛之前流产的委屈进行补偿而晋她的位分,可是曾经被牵扯其中的秦芳华和柳美人也跟着晋了位,而以前很得皇帝欢心的江美人却是原封不动。还有,柳贵妃居然会将柳美人的名字写在单子上?真是奇耶怪哉,横看竖看,柳贵妃都不是那种慈和宽惠的性格,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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