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第145/199页
苏蔷思及她与云宣,心中不由也有感而发地生出几分伤感来,毕竟虽然自己与他两情相悦,但若想要白头偕老又谈何容易。
肖玉卿临走前,喝了苏蔷在她刚进来时给她倒的那杯茶,只不过之前的热茶已经变成了冷茶。她似乎忘了她自己一直以来的讲究,也好像在故意去改变一下自己的习惯。
但毋庸置疑的是,在出了这道门后,她还是孤高冷傲的侯府千金,如昔般不近人情。
那晚是自她们认识以来,与她相谈最长的一次,肖玉卿似乎向她吐露了不少心事,但即便如此,她知道她应该还有许多事并未向自己提起。
作为人人瞩目的侯府千金,她亦是诸多烦恼,但有很多心事大概只能她自己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见不得阳光,也无人能够靠近。然而,待她嫁入逸王府后,那些不可向人道的秘密,应该只增不减吧。
她在那里待了约有小半个时辰,离开时李大衡已经冻得直哆嗦了,所以在门刚开时她便不管不顾地一头钻进了苏蔷的怀里,硬是搂着她要取暖。
肖玉卿从她的身边挤了过去,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从头至尾没有再说一句话,神情依旧清冷孤傲。
李大衡对她的态度颇为不满,但她向来性子豪爽,此时冷得发抖,自然也无心与她理论,但还是在抬脚关门时嘟囔了一句:“这位大小姐可真是难伺候。”
第176章 竹马何在(四)
肖子卿暗害胡丞相的案子原本并不复杂, 因为虽然物证并不充足,但人证却毫无疑问,而且向来不将除了逸王外的其他任何人放在眼中的肖子卿在进了大理寺的门之后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敢作敢当地承认了他的所作所为,所以若是按大周律法来算, 他必死无疑。
当然,他之所以如此干净利索地认罪,是因为他并未将大理寺放在眼里, 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大祸临头, 以为这次不过又是有些人大题小做以此打击逸王而已,所以他坚信逸王定会将他毫发无损地救出去, 一如既往。
然而,他没有想到大理寺少卿陈可凡却是认了真, 在他认罪之后直接将他打入死牢, 不许任何人去探监, 让他受尽了之前二十余年人生中所没有承受的苦难。
直到那时他才发觉自己不该认罪, 只怕这次连逸王都救不了自己了, 但他再反悔却是来不及了, 因为陈可凡根本不去见他, 以至他连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原本待这桩案子就可以如此了结的, 但不知为何, 陈可凡递给刑部的结案文书却迟迟没有被批下, 如此耽搁了好几日。
然后,在肖玉卿来找苏蔷的第二日午后,刑部突然派人去大理寺, 说是大理寺少卿陈可凡递上去的几桩案子被上面随意指定复审,其中一件便是肖子卿的案子。
正如很多人预料的那般,肖子卿在复审的公堂上突然为自己翻供,声称自己之前所言皆是为了应付大理寺屈打成招而不得不承认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虽然依然承认是自己派人将胡丞相灌醉后推入了河中,但他这次却说自己那时的本意并非是为了一泄私愤而要他的性命,而是为了替当年死去的那个小丫鬟报个仇,也是为自己多年来承受不实骂名而鸣冤,目的是出一出自己心头的恶气,并不打算要他的性命,是他派去的人自作主张杀了他。
原来,当年在以肖子卿为首的纨绔子弟将那个小丫鬟丢下后,她原本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的,但最终却还是死在了回胡府的路上,可她的死并非因他们之故,而是胡府的人将她给活活掐死了。
肖子卿说,在那个丫鬟死后,他一直良心不安,因为虽然众所周知,那个丫鬟的死与他虽无直接关系,但毕竟其中也他见死不救的缘故,所以他多年来都没有忘记那件事,并深感自责。在两年前,他在因缘际会之下听说其实当初那个小丫鬟本来是死不了的,但胡家为了借此机会打压他们肖侯府,所以不惜将那个本就已经受尽折磨的小丫鬟给掐死,然后将她的死栽赃嫁祸给他和他的那些朋友们,让他们永远都背负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恶名,好让天下人都因此唾弃责骂他们的罪行,以达到让肖侯府臭名昭著的目的。那时他才知道那个小丫鬟其实并非其于他们之手,而是死在胡家手中。
虽然他的话仍是半真半假,但陈可凡却还是派人去依着他的话查了查当年那件事的真相,结果发现的确正如他所言,当初那个惨死的小丫鬟确实是死于胡府的仆人手中,而指使他的正是她当时的主子、胡丞相的那个小妾。
那个小妾在胡丞相辞官后随着他回了乡,所以找起来也并不麻烦,她亲口承认当年是胡丞相吩咐她让人将那个小丫鬟给解决掉,因为只有她死了,那害了她的人做什么都会于事无补,事情才会容易闹大,胡家的脸面也才能保得住。
虽然没有人能证明她是依照胡丞相的吩咐命人将那个小丫鬟害死的,但这件事当时在胡家并不算什么秘密,不少老仆都知道,只是当时胡家正值鼎盛,没有人敢擅自将真相讲出去而已。
时隔十余年,那个小丫鬟离世的真相才真正浮于水面,更可怜的是,自小便在胡家长大的她遭遇如此不幸本已是可怜至极,到最后却还是要死在自己人的手中,被自己人所嫌弃与利用。
因着这层原因,再加上受肖子卿指使去暗害胡丞相的凶手也突然推翻了供词,说他当初收到的指令的确是教训一下那个辞官归乡的老丞相,是他为了讨主子欢心自作主张地杀了他,所以肖子卿在入狱的半个月后便被释放了。
由一场烟花宴引起的风波似乎就此打住了,结果是庆王没了母亲,肖玉卿与逸王订了亲。
两个月之后,庆王被向妃娘娘接到了晚霞宫由她亲自照顾,而肖玉卿与逸王的婚事也在一个月之后礼成了。
罗华曾说,庆王最后被过继到谁的膝下,谁便是烟花宴的幕后主使。
然而,苏蔷并未听说向妃为了争取庆王而做了什么,反而是柳贵妃似乎为了此事而不少奔波,但皇帝并未同意她的请求,相反地,他因为她的煞费心机而对她疏远了许多。
据说是皇帝听说了肖侯府与胡家的一些过往,心中不虞,所以对逸王和与逸王府来往密切的柳贵妃也冷淡了几分,而柳贵妃此时又借着皇帝对自己的宠爱非要坚持将庆王收在膝下,他自然本就有几分迟疑。
同时,胡妃生前在宫中与向妃的关系最为要好,庆王也对她较为熟悉,在胡妃故去后,也是向妃每日陪在庆王身边帮他渡过那一段艰难岁月的,即便让庆王自己选择,柳贵妃也无几分胜算。
虽然罗华的话多少有些武断,但苏蔷却觉得并不无道理,而看似理所当然的结果,可能是蓄谋已久的结局。
宫中人人都道向妃为人谦和低调,也不屑于争权夺势,但不同于胡妃的淡泊名利,她绝对不是个甘于寂寞的后宫妃嫔。
在调查欧阳慕的案子时,她曾派人给自己以提示,若是她当真不愿涉足前朝政事且不在乎权势名利,又怎会在暗中帮向家除去穆铭。所以,若是她为了得到庆王而做了什么,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苏蔷并不希望是这种结果,因为在这一场烟花宴的阴谋中,东宫也险些被拖下了水,甚至直至现在还有人相信太子妃与她腹中的孩子实乃不祥之人。而且虽然后来众所周知的结局与东宫并无关系,但倘若一步走错,那东宫实则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而若是幕后主使与向妃有关,那便说明向家为了得到庆王不惜牺牲东宫的名声与前途,这于太子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向家已与睿王联姻,睿王又并非池中之物,倘若他们双方有其一对东宫生了异心,朝廷后宫不知又要生出多少风波来。
好在那件事之后,宫中还算平静了一段时日,不知不觉中便入了夏,一时间似乎所有人都在开始准备去琉璃别宫避暑的事。
明镜局的随行名单很早便被定了下来,因着柳贵妃在梅岭外曾经提起过苏蔷和许诺都是琉璃别宫的人,理应一起荣归故里,所以苏蔷毫无疑问地在名单中,还有李大衡、钱九凝、王子矜等人,但卓司镜和莫掌镜都会留守在京城宫城中,而是只派了胡典镜前去。
苏蔷自然是开心的,她对故乡的印象已经很淡了,就犹如一场梦一般,但当初生活在琉璃别宫的过往却会时不时地浮现在脑海中,不仅提醒着她如今自己的一切有多么来之不易,也在提醒着她织宁尚未大仇得报。
而且她很想念泉姨,如果说琉璃别宫是她的第二故乡,那泉姨便算是她的亲人。
但在临近出发前的一个月前,许诺突然派人将她召到了万福宫,说是想要与她叙叙旧。
但许诺自然是没有什么旧打算与她叙的,她很紧张,在将所有下人都摒退后还特意趴在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随后还不太放心,拉着苏蔷去了内厢房说话,并一直紧盯着珠帘之后的殿堂,似乎很是担心会有人出现并偷听。
苏蔷见她如此紧张,不由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许诺的神色很差,颇为疲倦,甚至没有了分毫她之前意气风发时的风采,应该是几天都没有睡好了,她紧紧攥着苏蔷的手,面露恐惧与惊慌:“苏蔷,他们所有人都想要害我,都想要害我,他们都是柳贵妃的人!我不能活着回琉璃了,皇上他不相信我的话,他已经有一个多月不曾来万福宫了,他纵着柳贵妃害我……”
她的力气很大,苏蔷的手被她抓得发红,但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双眼充满了血丝,连面容都有些狰狞,继续喋喋不休地道:“是那个贱人,她想在皇上去琉璃别宫前害死我,然后她可以带着我的死讯回去,让泉姨她们都知道我是一个被皇上抛弃的女人!不,不,我不能让她得逞,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绝对不能让她得逞,你要帮我,帮我!”
第177章 竹马何在(五)梦魇
苏蔷用了许久, 才使许诺平静了下来,那时她瘫软在地上,仍因方才的情绪激动而呼吸紊乱。
她见许诺脸色苍白,的确如同受了莫大的惊吓一般, 不由蹲下身子皱眉问她道:“到底怎么了?”
许诺抬起了头,纵然已经没了力气,但仍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声音微颤:“苏蔷,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一定要帮帮我想个法子, 让皇上把万福宫的所有人都换掉,最好把他们都杀了, 好不好?”
见她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平静, 苏蔷悄然将自己的手用力抽了回去, 然后站起了身, 淡然道:“说清楚来龙去脉, 我要知道所有事实, 否则我什么都不会做。”
虽然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 但许诺还是在一愣之后接受了她的态度, 缓缓地收回了顿在半空中的手, 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再次开口前, 许诺迟疑了许久,似乎一直犹豫不定,但在将她找来前, 她应该已经做好了向她全盘托出的打算,所以终究还是开口了,但声音却比方才更显慌乱,而且眸子里充满了恐惧:“我,我这些天总是梦到许阳……”
只不过是一句话,但却好像已经让她用尽了浑身上下的所有力气。
苏蔷没有想到让她如此害怕的竟然只是一个梦,疑惑问道:“许阳是谁?”
就近坐在了一张贵妃榻上,许诺低着头捏着衣角,欲言又止:“他,他是,他是……”
苏蔷见她如此模样,蓦地猜到了什么。
许阳,也是和她一样姓许,难道是她的故人吗?
但她没有问出口,还是等着许诺给她答案,毕竟若是她连这一点都没有勇气去解释的话,那之后的话也不太可能会说清楚。
又过了半晌,许诺才低着声微颤道:“他曾经是我的未婚夫婿……”
果然如此。
苏蔷也曾经听说过,许诺自小便被卖到了一户人家,据说是被那户人家当做童养媳收在家里的。当时她还小,只有两三岁,而她的未婚夫也不过刚刚出生,只是那户姓许的人家家贫,生怕自己的孩子在长大后娶不上媳妇儿,便以极低的价钱从许诺父母手中将她买了过去,并让她改姓为许。
从此之后,虽然顶着未来许家儿媳的名分,但许诺其实一直被他们一家子老老少少当作佣人来用,自然也吃了不少苦头。后来,那许家走了运,发了点小财,日子过得好了些,准备为他们家的独苗许阳选一个与他们家门当户对的女子做媳妇儿,便嫌许诺碍眼,将她打发到了琉璃别宫。
许诺与她的未婚夫婿许阳只相差两岁多,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们从少年时的两小无猜,到长大后的情意绵绵,他以为他早晚会娶了她,她以为她不久就会嫁给他,两人之间自然也是有感情的。但在家人将她赶出家门时,他虽然伤心,却也没有阻拦,这是让许诺一直以来最为痛苦的事情。
可以说,许阳是她的心魔。而且那天还是她的生辰,所以她一直都无法淡忘这件事。
“你说你梦到了他,”终于明白了她如此疯癫的原因,苏蔷沉默了片刻,问她道,“梦到他有这么可怕吗?你的梦又和万福宫的宫人有什么关系?”
“那些梦太真实了,我明明看到他就站在我面前,看着他爬上了我的床榻,然后对我……就连皇上在的时候,他都会出现,我真的很害怕,可每当那个时候,无论我怎么喊人,都没有一个人过来,这万福宫上下有这么多人,怎么会没有人听到我在喊他们?”已决意将事情说开的许诺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最不堪的回忆,眸光又飘忽不定了起来,“那个小浮儿每次都是在我梦醒的时候才姗姗来迟,然后说听到我在梦里喊许阳的名字,问我他究竟是谁,她装得一无所知,好似是十分关心我一般,但其实我知道她一直躲着看我的笑话!苏蔷,他们是不是已经都知道许阳是谁了?他们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柳贵妃?柳贵妃会不会去皇上那里说我的坏话?皇上是不是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不愿来万福宫看我的?这万福宫的上上下下都想要我死对不对?”
苏蔷听着她的倾诉,觉得也太蹊跷了些,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道:“你为何会梦到他,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