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第156/199页


  “一切果然如你所料,但虽然上次你将柳贵妃和逸王可能的行动告诉了我,却还未曾来得及说清楚你是如何发现其中端倪的,”眸底流露出几分赞许之色,云宣问她道,“趁着此时你我还能独处,不如你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与我说清楚,也好让我安排好之后的计划。”
  苏蔷也本有此意,点头道:“其实说来,我能提早发现这件事,还要感谢一个人。”
  云宣好奇问道:“哦,是谁?”
  苏蔷平静答道:“苏复。”
  他抚摸她头发的手顿了一顿,微一蹙眉:“怎么又是他?”
  她听出了他的不虞之色,心中不知为何却反而更开怀了些,抬眼看着他柔声问道:“不高兴啦?”
  “不明显吗?”云宣低眸,刻意紧了紧神色,语气也生硬了几分,“不明显的话,我再做得明显些。”
  她抿唇一笑,看着他肃然的神情突然有些情不自禁,然后毫不迟疑地微一仰头吻了吻他的脖颈,那是她枕在他的肩膀时能触碰到的最高位置。
  直到她的唇真的触碰到了他的肌肤,她似乎才心生了羞怯之意,迅速地转回了头并低眸不语。
  身后的云宣却也没有什么反应,连原本抚着她的头的手也不动了。
  过了半晌后,她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侧头去瞧他,这才看到他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眸中眼角都是笑意。
  她更觉得害羞了,慌忙间又立刻转回了头。
  他揽着她的手却更紧了紧,使她又贴紧了他的身子。
  云宣低低而沙哑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让她觉得耳根痒痒的却极为舒服:“如果不是今晚还有正事要做,你此番偷袭,我是定要还回去的。”
  明明先主动的她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愿被他瞧见。
  他的声音似笑非笑地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说那个苏复了。”
  又过了半晌,她才平静了心神,道:“在我被许诺留在万福宫的第一夜,苏复曾经从墙外翻进来过,说是看我在里面过得如何。那时,夜巡的张宇刚刚从许诺的寝殿经过不久,我也见过了他,的确面目全非,让人根本想象不出他原本的模样。在苏复来了之后,听到动静的洪浮从里面出来,被他用手扼住了喉口,直到他离去时才将她放开,而在重获自由的洪浮又回到寝殿时,我在无意间发现张宇就躲在离我们不远的拐角处。我当时便想,他应该也是闻声而来的,毕竟苏复认为许诺不敢将他如何,所以并未可以隐匿行踪,是以他应该也发现了苏复夜闯万福宫,而且还目睹了洪浮被苏复擒在了手中,可他却只是远远躲着,并未现身。”
  而她从其他所有人口中提到的张宇,是一个为了洪浮可以连性命都豁出的人,容不得她受到旁人一丝半点的欺负或侮辱,所以他才会因为她断了一根手指而冒死去找许诺为她讨一个公道。可是,那一晚,与她第一次见面的张宇明明看见洪浮被一个陌生男子扼住了喉口却无动于衷,只是默默的藏身在不远处,甚至在苏复离开后都不曾去慰问洪浮一句话。
  这样对洪浮的生死都漠不关心的张宇异乎于她从其他人口中听说到的那个他,所以她心中颇有些疑惑,便在之后对他也多加留意了一番。
  据尹红所说,虽然张宇被毁了容,但在之后的近一个月内都不曾放弃去为洪浮向许诺讨一个说法的打算,只是每次都被洪浮给软硬兼施地拦了下来。而且虽然那段时日他的确因为容颜尽毁而不愿见其他人,但对洪浮却仍是一如既往地好,甚至还曾利用他骇人的满脸伤痕去惊吓过对洪浮又提出不满的许诺。但不知为何,过了那第一个月后,他便连洪浮都不怎么见了,对其他人更是能躲就躲爱搭不理,而且是真的做到了昼伏夜出,几乎让万福宫的其他宫人快忘记了他这个人的存在。
  “当然,那时我只是觉得张宇突然转变了性情实在有些奇怪,但并没有想通其中的因由,毕竟在他脾性大变的那段时日万福宫和洪浮都没有发生什么变故,所以直到离开万福宫,我也只是将这件事藏在心里而已。”苏蔷有些感慨地道,“也许这便是天意吧,虽然我在万福宫的那几日几乎算得上一无所获,但没想到回到明镜局时反而有了重大发现。”
  在她回去的第一夜,是李大衡在当夜值,她起夜后有些睡不着,便去找她闲聊,在她们两人行至仵作房附近时,意外地发现仵作房内竟然亮着微弱的烛光。
  是钱九凝在里面,她在查验一具尸体。
  她和莫承都认为那个死者的死因有疑,但因为已经结案,她没有正式的文书去重验尸身,而且那具尸体第二天便要依照规矩转交给轻衣司,所以她不得不趁夜去验尸。
  而那个死者便是已经被推定出身份的内侍省采买局的金皖。
  虽然莫掌镜也认为他很可能并非死于溺水,但因为卓司镜已经下令将尽快将案子结案并上报,所以她并没有坚持再去进一步验尸,但钱九凝却忍不住想要查出真相,否则她会寝食难安。而她这么做,虽然并没有得到莫掌镜的准允,但她应该早已猜到她会不顾规矩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还在有意无意间对她略加点拨,算是给她一个机会。
  钱九凝极为认真,以至于在她们进来时,她反而被吓了一大跳,还险些扑倒在了尸身上面,但也正因如此,她才与那具尸体近距离接触,然后发现了一个之前一直都不曾发现的现象。
  那具尸体虽然已经被水泡得面目全非,但残留下来的血肉却不同于正常人的,更像是被烧灼之后的。
  而且,虽然还不到解剖尸体的地步,但钱九凝却已经确定他是死于剧毒无疑,并非刚开始确定的溺水而亡。
  钱九凝原本是打算将这两点上报于莫掌镜的,可苏蔷在听她说死者在生前很可能被烧伤过面部后,她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张宇。
  所以,她便拜托王子衿四下打听了一番,看看宫中究竟有多少男子被热水或热火烫伤过容貌,得到的结果便是虽然宫城中无论大小老幼大概有几百人的脸部被烫伤或烧伤过,但最严重的的还是莫过于万福宫的张宇。
  尔后,她心中便已然有了推测,但却奈何证据不足而且仅凭自己的微薄之力无法做更多,便暂时将万福宫的事情给耽搁了,并因为预感不好而说服钱九凝未曾将这件事的真相上报。
  “我一直都在想,若是那个死在水沟中的人是张宇,那明明在出宫后又回了宫的金皖去哪里,而万福宫的张宇又是谁,直到你查到金皖已经在家乡暴尸于荒野,而在赢州的许阳一家人并非是真正的许阳及他的妻儿。”向她解释着,苏蔷轻叹了一声,道,“没想到这件事竟然牵连到这么多人,还害了这么多人。”
  受到她嘱托的云宣第一次派人来赢州调查许阳一家人时,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家中用晚膳,从表面看起来并无异常,所以他手下人便很快回去复命了,而在她第二次提出质疑时,云宣出于对她的信任,便让张庆亲自去许阳家里跑了一趟。结果,心细如发的张庆便发现那个许阳和他的娘子之间的关系太过于冷漠与陌生,而那个年仅两岁的孩子不仅不肯喊他们阿爹阿娘,而且还哭喊着要找娘亲,实在太过奇怪。后来,他又在他们邻居那里打听了一些消息,知道他近几年一直都过得不错,只是那几日对外声称受了凉气得了风寒所以不便出门,可张庆明明看到那个金皖生龙活虎的,并不像是个得来风寒的病人。
  事实上,当时的那个许阳已经不是真正的许阳了,他被人诱骗到了宫城做了金皖的替身鬼,赢州的那个男子和他所谓的娘子孩子都是他们一家人的替身,虽然面容相似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不敢轻易出门,生怕被人察觉出来他们的身份。
  有人煞费心思地如此安排,自然是想让皇后和轻衣卫都以为许阳还端坐在家里养病,从而打消对他的怀疑,但让那幕后之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当真查出来了其中端倪。
  所以,真相就是真正的金皖留在了宫外,真正的张宇也已经死了。
  她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想通这件事的,但接受这件事确实花费了不少功夫。


第193章 竹马何在(二十一)谈心
  “也多亏张左卫的帮忙, 我才能查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细思之下仍觉得有些后怕,“没想到柳贵妃和逸王为了达成目的,竟然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他们先是控制了许阳一家, 逼着许阳代替金皖进了宫,与此同时又杀死了让人分辨不出五官的张宇,从此让他戴上满是烧伤留下的伤疤的□□假扮为张宇留在万福宫。然后, 他们在许诺的香炉里下了药, 让她虽然也能保持几分清醒但却神思迷糊,以为她在夜里见到的许阳只是一场梦, 但她却能清晰地记住这场梦。
  只要此事暴露,她便是与旧情人通奸的后宫妃嫔, 目的是为了早日怀上所谓的龙胎, 好在后宫争权夺势。但她在后宫本无倚靠, 单凭她一人之力根本不能做到将一个外男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宫中, 所以一手将她捧上了高位并与她同气连枝的皇后便必定是居心叵测的幕后主使。
  如此一来, 即便许诺之前怀的孩子就是皇帝的, 他也不会相信, 而且再也不会在意那孩子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更有甚者, 他可能当真如柳贵妃所暗示的那般相信那个孩子是许阳在与许诺争执之中错手杀死的。
  当然, 柳贵妃单凭个人之力也不能完成整件事,她的背后定然还有逸王,而且他们费劲手段将许阳弄进宫里的真正目标不仅是皇后, 更是与她休戚相关的东宫。
  “逸王前一段时日曾失去了许多先机,可能他以为若他不再做些什么,那太子的地位便从此稳固了。”云思酌了片刻后对她道,“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用意,也猜到了他们大致的手法,但他们毕竟已经对这件事筹谋已久,而且定然还会有其他应对之策,若想让皇上相信我们之言,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并不容易。”
  苏蔷听出了他的担忧之意,劝慰他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会被卷入其中,但我既然愿意与你同坐一条船,那自然要风雨共济,这件事从头至尾我都再也清楚不过,从许诺将我留在万福宫的那一天开始,我便不能置身事外了。再说,柳贵妃今晚所言你也听见了,她将梅岭的事也提了出来,只怕已经做好准备将我一道拖下水了,毕竟当时与许诺在梅岭的只有我一人。”
  云宣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些我何尝不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担心却是另一回事,总之接下来的几天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与他分别后,苏蔷回到了宫女所在的客居院,那时才从王子衿那里听说皇帝今夜临幸了许诺。
  “我原以为今夜这么一闹,皇上必定会对许妃娘娘心存不满,没想到宴席一散他便下令留在赢州三日,而且还歇在了许妃娘娘那里。”王子衿感慨万分地道,“皇上待许妃娘娘可真是好,为了让她一解乡愁,竟然改变了原本的行程,还如此心疼她,以后若是我的夫君也能如此真心待我便好了。”
  苏蔷默不作声地听着,但心中对皇帝的处事方式却深感佩服。
  经过今晚之后,皇帝不可能对许诺没有隔阂,但他却还是为了掩人耳目破除流言临幸了她,此等胸怀与心智的确是常人不可比的。
  见她收拾妥当后上了床榻,王子衿凑过去拉着她的袖子好奇地问道:“阿蔷,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皇上传你过去做什么了?是不是也与许妃娘娘有关啊?”
  苏蔷点了点头,含糊地道:“许妃心情不佳,皇上让我陪她说说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王子衿更是兴奋,又问她道:“那皇上真的不在意许妃娘娘曾经有个未婚夫婿的事情吗?你与许妃娘娘相识已久,你说她除了长得好看些还有哪里好的,竟能让皇上为她如此神魂颠倒?”
  苏蔷微微蹙了蹙眉,并不愿再与她谈论这些,正在为她捶腿的李大衡瞧出了她的不情愿,顺手将王子衿推到了一旁,驱赶她道:“行了行了,主子的事情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阿蔷在那里跪了那么久,你看她都累成什么模样了,有什么话明日再来问她,别这么没有眼力劲儿的。”
  虽然被人撵,但王子衿却并不以为杵,依然笑得十分开怀,对苏蔷抱歉道:“衡哥说的是,那阿蔷你今夜早点休息,咱们明日再聊。”
  虽然正如李大衡所言,她的确累得厉害,但许是心事太重,躺在床榻上后她却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干脆大半夜地披着衣裳出去了。
  正值盛夏,即便是子夜,天气也是闷热,她坐在客居院院子里的一处凉亭下,抬眼看着夜幕兀自发呆。
  繁星点点,远望来甚是好看,她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这么安静地看星星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宫城似乎比这里离夜幕更远一些,即便是星星也没有如此闪耀。
  虽然今夜她看似不过是一个局外人,但其实除了长跪在地而身子不适外,她的心神也颇为疲倦,但她同样十分庆幸今晚她能够在场,因为只有如此她才能更好地帮云宣化解这场危机。
  覆巢之下必无完卵,若是东宫出了什么意外,身为轻衣司都统的云宣也必定不会安生,那他的大仇就更难报了,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但是,即便一切都如他们所料,太子终当能登上帝位,她和他的心愿真的可以实现吗?
  人心复杂事事难料,今夜她是彻底领会了。
  “在想什么呢?”
  正在她沉思间,突然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淡雅而清晰。
  她循声望去,只见灯光朦胧之下,穿戴整齐的向之瑜提着一盏纱灯款款而来,她身后不远处站着她的侍女阿信,已经不再跟过来了。
  苏蔷微微一愣,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到她,十分意外,忙站起来作揖道:“参见睿王妃。”
  “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多虚礼,起来吧。”将手中的纱灯放到了她面前的石案上,向之瑜令她起身,示意她重新坐下,盈然一笑,问她道,“你也睡不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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