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第159/199页
苏蔷笑着道了谢,十分听话地坐在了她的梳妆台前,目送着她拿着空的瓷盆出了门。
铜镜里的自己的确顶着一头杂乱不堪的头发,犹如鸟窝一般,而且因为夜里未眠,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的确像是个混迹街头的乞儿一般,若无王子衿及时将她拦下,只怕自己又要丢人现眼了。
她苦笑了一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个哈欠,然后右手去摸梳妆台上的桃木梳子。
梳子就放在铜镜的右边,她一摸便拿到了,但正在她抬手想先梳理一下前面的头发时,突然透过镜子看到了梳子中间的两根梳齿间夹着什么东西。
白色的,微微泛黄,小小的一片。又像是一团,但只有绿豆般大小,若不是被无意间看到,根本不易被人察觉。
她先是并不以为意,正打算置之不理,准备让那不知是何物的东西顺着她梳理头发的动作自然脱落,但在她已经将梳子放在头发上时更见那团白色泛黄的东西愈加明显了,手不由得微微一顿。
第197章 竹马何在(二十四)偶遇
王子衿端着水盆回来的时候, 见她靠在椅背上脸朝天地正闭目养神,笑道:“你还没睡够啊,先过来洗把脸吧。”
苏蔷没有睁开双眼,也没有起身, 声音疲倦道:“我昨晚睡不着觉,看了快一夜的星星,太累了, 你还是先过来帮我梳梳头吧, 我再眯一眯。”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也能让你瞧一夜。”王子衿放下手中的水盆, 走到了梳妆台前去拿梳子,“我方才和膳房的人说好了, 一会儿咱们去锦绣园的路上会路过那里, 到时候你先喝碗稀粥垫一垫肚子, 然后再去见太子妃, 免得到了那里肚子咕咕叫, 然后传出咱们明镜局虐待女史的流言来……”
苏蔷听着她的喋喋不休, 在听到她拿起梳子后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向铜镜。
那时, 王子衿已经拿起梳子放在了她的头发上, 她看得清楚, 梳齿上残留的纸片已经不见了。
王子衿仍是笑意盈然, 一如往常。
而除了笑着说了句“好”之外,她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任由她替自己梳着头发。
洗漱之后, 又在路上依着计划去了一趟膳房喝了碗稀粥后,王子衿带着她朝锦绣园的方向而去。
无论是皇帝皇后、各宫妃嫔还是皇子亲王的寝殿都在行宫的南边,在就要快到锦绣园时,她们路过了皇后的凤仪苑,恰好远远地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在门口与凤栖宫的掌事宫女秀树作别后朝西而去了。
虽然她们那时距离凤仪苑并不近,苏蔷也没有看清那个男子的羊毛,但王子衿却惊讶得几乎跳了起来,晃着她的胳膊欢喜道:“啊,是崔国公家的世子崔羽明!”
之前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苏蔷还记得他,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她侧着头问王子衿道:“崔公子应该算是你的表舅吧?”
“是啊是啊,我听说他前些日子已经回了京城,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他,”王子衿笑得十分开心,但又显出了几分不知所措,“我要不要去见他一面?可是倘若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怎么办?”
见她的行为举止颇有些异常,似乎还掩着几分小女儿的心事是,苏蔷惊讶:“你对崔公子……还存着别的心思?”
“在我小时候,就是在我还不知道表舅是不能嫁的时候,的确是心心念念地想嫁给他,毕竟他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最最最仰慕的男子呢。”王子衿毫不顾忌地替自己惋惜道,“只可惜啊,他若是我的表哥也就罢了,偏生还是个表舅,真是枉费了我年少时对他的一番痴心。”
苏蔷笑道:“想来崔公子一直都不知道他还曾被自己的外甥女惦记过吧。”
“他若是知道了,说不定还能记得我呢。”王子衿一脸愁容地叹息道,“可如今他却是不可能记得我是谁了,毕竟他是江湖侠士见多识广,而且我和他上次见面是在四年前,他肯定不会记得我是谁了。”
“记不记得他都是你的表舅,你都是他的表外甥女,有那么重要吗?”苏蔷劝解她道,“小心被皇后知道了你的那点小心思后饶不了你。”
“这个倒是真的。皇后一直都希望表哥能娶一个与他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比如肖侯府家的千金或是丞相府的小姐,只可惜表舅他厌于争权夺势,一心向往自由,所以也不喜欢那些中规中矩知书达理的闺秀小姐,”王子衿啧了一声,颇有些可惜地道,“不过若是他还一直将自己放任在江湖之中,那皇后大概啊也管不得他,世子的位子也迟早会是他其他兄弟的。不过如今他已经回来了,只怕以后就不会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了呢。说起来还是皇后明智,当初崔国公见他无心朝政且放荡不羁,一心想要改立二公子为世子,是皇后坚持说他迟早会回来,好不容易才劝崔国公打消主意。”
苏蔷微微一愣,问道:“你是说,他不再回师门了?”
王子衿点头道:“是啊,听说他已经和他的师门决裂了,这次回来大抵是不会回去了。都说江湖险恶,听起来虽然无拘无束,但想来比咱们后宫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他才回来的。”
苏蔷颇意外,但也觉得王子衿的话的确也有几分道理。
连苏复那样的人都落得个叛出师门的下场,做个江湖人应该也没有那么简单吧。想来也是,天地中草木夺地鸟兽相争,这个世间凡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自然不会那么干净纯粹。
她们说这话,不知不觉中便到了锦绣园。
午后的天气正是闷热之时,所以举目之下并不见有其他人,她们也便没有留意周围,直到经过锦绣园外面的一片绿林时听到身后有人刻意干咳了一声,才停下话端循声望去。
一个身着灰白长衫的男子玉树临风地站在树荫之下,有些尴尬地看着她们。
苏蔷认出了他,甚是惊讶:“崔公子?”
“苏姑娘,许久不见。”说着,对她寒暄了一句后,他又将眸光转向了几乎就要完全躲在她身后的王子衿,“外甥女,多年不见了。”
王子衿在一愣之后欢喜地才她的身后又跳了出来:“表舅,你还记得我?”
“这是自然。”崔羽明温和一笑,道,“每次被我遇到时都在为我的终身大事考虑的外甥女并不多见。”
王子衿的脸微微一红,讪讪一笑道:“表舅真是好记性。”
苏蔷忍着笑,替她解围道:“崔公子这次过来,是要与我们一同去琉璃别宫吗?”
他迟疑了一瞬,随即道:“视情况而定。”
王子衿听他们一问一答,这才想起了什么,疑惑问道:“咦,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苏蔷和崔羽明上次见面,是在苍莽山,自然是不能对她直言的,就在她还在思考如何回答不使她起疑时,崔羽明已然开口了:“我与苏姑娘在睿王府有过一面之缘,应该是许久之前的事了,没想到苏姑娘还记得。”
经他解围,苏蔷感激地微然一笑,道:“这是自然,我长居深宫,没见过什么世面,能有幸与崔公子相识乃是莫大的荣幸,自然是记得的。”
“原来如此。”王子衿又问他道,“那表舅站在这里做什么,是在等太子殿下吗?”
崔羽明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在等苏姑娘。”
苏蔷一愣:“等我?”
崔羽明微一颔首:“方才我已经见过太子殿下了,听太子妃提起说你可能就快到锦绣园了,所以特意在此等候。”
王子衿皱着眉,甚为不解:“可是,表舅为何要等阿蔷?你们不是只见过一面吗?”
崔羽明微微一笑,对王子衿道:“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还请外甥女先回避片刻。”
王子衿却不解地反问道:“既然无关紧要,那为何还要让我回避?”
对于她的毫不客气,崔羽明只是无奈一笑:“是于你而言无关紧要的事,但对我来说还是请外甥女回避片刻较好。”
他说的已经如此清楚明白,王子衿自然也不好继续坚持,见苏蔷也是一脸疑惑,只好对她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应该也能找到回去的路了吧?”
苏蔷点了点头,目送她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看来若是不将你我说了些什么弄清楚的话,我这个外甥女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崔羽明无奈地笑了笑,对她道,“这次在下或许又给苏姑娘找了麻烦。”
“子衿她很容易哄的,这并非什么难事。”苏蔷问道,“不知崔公子有何吩咐?”
崔羽明答道:“在下听云宣说我的一名同门师兄弟如今改名换姓为苏复,不仅入宫做了轻衣卫,而且还与苏姑娘有过一段往来,所以有几句话想告知姑娘。”
没想到他要与自己谈苏复的事,苏蔷微有意外,默然地微一颔首。
“在下与他同为雪眉门的弟子,他是我的师兄。他自小在门中长大,是个孤儿,所以随掌门,也就是我们的师父姓雪,后来他因为奸杀一位同门师妹而叛出师门,曾有一段时日拜入了七煞做了一名杀手,这些你应该都听说过。”崔羽明不徐不疾地道,“这些你应该都听说过,但在下想告诉你一些姑娘以往不曾听说过的事。”
崔羽明告诉她,苏复是被冤枉的,他并未做过那种丧心病狂之事,而是有人栽赃嫁祸给他的。
苏复虽然自小便住在雪眉门,是掌门的入室弟子,在众多师兄弟排名中也算是比较靠前的,但因为他性情孤僻,所以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唯以掌门之命为尊。可虽然他不愿与他人相交,但也并非什么喜欢无事生非之人,故而与其他弟子的关系也不那么糟糕,直到雪眉门在几年前收了一名女弟子。
那个女弟子是从其他门派改投过来的,武功一般,容貌却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颇有些姿色,一入门便备受瞩目,而她便是那个据说是死在苏复手中的师妹。
她并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崔羽明也是在后来才查到,她之所以从她原来的门派改投在雪眉门门下,其实是冲着崔国公府的世子妃而来的。只是当时虽然她的确曾有意无意地在接近崔羽明,但奈何他却因无此心,便没有让她如愿。
后来她见崔羽明不为其所动,知道世子妃之位与自己无望,便转而投向了雪眉门的掌门,也就是崔羽明的师父。雪掌门素日里从表面看来是个清心寡欲的人,而且与他的娘子一向伉俪情深,却终究不过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早已对那个女弟子心生贪念,所以不仅与他的那个女弟子很快纠缠在了一起,而且还不愿如承诺的那般给她掌门夫人之位。因为他的娘子也是江湖中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千金,他并不敢轻易得罪,至少不愿为了她而犯险。
但那个女弟子所求的并非是他的几句甜言蜜语,所以在意识到他并非是个勇于担当的男人时,便想尽办法想逼着他休了他的娘子,甚至刻意让其他人知道她已经在门中寻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惹得四下流言飞起。
直到有一日,她不仅明目张胆地去雪掌门的房间找他,而且又大吵大叫地又逼着他必须给自己一个名分,甚至扬言若是他不从便会立刻将他们的事公之于众,以至于早已对她生厌且痛恨的他在一怒之下拔剑杀死了她。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会被苏复当场撞见,于是在苦求苏复将她的尸体搬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并请他为自己保密后,他整理好了衣装带人趁着他在帮自己处理尸体的时候闯进了他的房间,然后将所有的罪名都嫁祸给了他。
“这便是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师兄虽然被掌门栽赃,但他却并没有为自己分辨分毫,反而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去,应该是为了报答他当年的救命之恩。”崔羽明短叹了一声,痛心道,“只可惜掌门却不念他的情义,而是在他离开后继续派人对他追杀,誓要将他斩草除根。更让在下汗颜的是,那时在下虽然起了疑心,却并未急于调查真相,以至于一切是在听到其他同门师兄弟已经将他打下山崖后才浮出水面的,多亏他终是无恙,否则在下也难辞其咎。”
正是因为这次的风波,让他彻底对江湖再无留恋。
他从未想过一向被人尊崇备至的师父不仅做出了如此有违伦常之事,而且分毫不念苏复对他的忍让与恩义,所以在查明真相后,因为无法去手刃自己的师父,他将这件案子告知了雪眉门所在之地的府衙,但第一次府官不仅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将他给赶了出去,让他们江湖事江湖了,即便被灭了满门也莫要再来次官府报案,所以第二次他是以他崔国公府世子的身份登门的,而且府衙在确定了他的身份后几乎不曾调查他所言真假便派人围剿了雪眉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雪掌门捉拿归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