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第170/199页
“没错。”泉姨轻叹了一声,道,“李嬷嬷原本是想让她的那个外甥女来琉璃别宫做事的,但那位姑娘并不情愿,所以李嬷嬷为了说服她,特意回了一趟老家。可她非但没有劝服她的外甥女,反而遇到了那位年姑娘。当时,她说她被家人逼婚,所以逃了出来,但为了防止被重新抓回去,所以在看到琉璃别宫招募后想进来当差,好躲一躲家人。”
不过,因为要来琉璃别宫做宫婢需要正式的籍贯文书,而她并没有,所以便求着李嬷嬷想办法将她带进去。李嬷嬷稍加犹豫后便答应了,一来是她已经向别宫的人夸下海口,说她一定会带她的外甥女入宫,以后还要指着她登上枝头变凤凰,二来是那位年姑娘答应事成之后给她的谢礼是一百两银子,那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挣到的数目。
所以,她又返回了她外甥女的家,然后趁她不备将她的籍贯文书偷了出来,并在收了年小黛的谢礼后大摇大摆地带着她去了琉璃别宫。
不过,她对年小黛也曾有所要求,那便是她在入宫后要将姓名改为她外甥女的,而且这个秘密只能她们两个人知道,免得被人起疑。
年小黛答应了,一切都如李嬷嬷原本计划的那般顺利,直到没过多久她便听说年小黛并未如她们当初所商议好的那般以她外甥女的姓名同其他人来往,而是在他人问她姓谁名谁时,她都对旁人说她叫年小黛。后来李嬷嬷与她交涉了一番,却并未能使她改变主意。李嬷嬷担心自己收受贿赂的事情早晚会暴露,而且怀疑她入宫另有所图,所以为了保住性命,她只好向泉姨坦白了此事。
泉姨深知此事重大,毕竟李嬷嬷受到责罚事小,但倘若那个女子来琉璃的目的当真是图谋不轨,那整个琉璃别宫都会受到牵连。于是,她们在商议之后,决定先将她关起来再说,因为那时皇帝即将驾临别宫,所以宫里的戒备十分森严,若她不愿意,她们根本无法将她赶出琉璃别宫,只能暂时不让她有与外人见面的机会。
为保事情万无一失,泉姨先让李嬷嬷在暗中给她的膳食加了不能立刻发作的迷药,然后又让李嬷嬷将她约到了竹苑。那里已是禁地,素日并无人前去,只有一个宫女每日来稍加打扫,只要对外宣称年小黛被派在这里当值,并不会有人起疑。
刚开始时,事情也如她们所计划的那般,年小黛来到竹苑后迷药发作,被她们锁在了竹苑的一间房间里,她们会抽时间为她送来膳食。
泉姨原想等守卫不再那般森严的时候选一个适当的时机将她送出宫去,但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一日的功夫,年小黛便自行逃脱了,而且就在皇帝到达琉璃别宫的第一天晚上。
那晚李嬷嬷去竹苑给她送饭,发现人已经逃了,所以才着急忙慌地去找泉姨,碰巧遇到了来找泉姨说话的她和唐岭。
“那一晚,她说人已经不知去向了,我心中也十分着急,又不能与你们说出实情,只好与她先一同去了一趟竹苑。”泉姨的神色很不安,道,“她果然已经不在那里,而且窗子是被从里面徒手打开的,足见她的身手的确不简单。我们原本是打算连夜去其他地方找一找她的,没想到走到门口的时候竟被巡夜的禁军发现了,只有在他们的护送下先回去了。昨天我与李嬷嬷又找了一日一夜,但仍然未能找到她的行踪,直到今日清晨听说她被皇帝临幸并册封为妃。”
若那个年妃当真便是崔羽明的师妹年小黛,那她便也是个有武功在身的江湖女子,一把锁一间屋子的确很有可能困不住她。
苏蔷终于明白了其中始末,沉吟了片刻后问道:“泉姨想让我怎么做?”
泉姨的眼中尽是担忧:“这件事我本不想麻烦你,但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别无他法,只能来找你了。如今她已经被册封为妃,虽然正式的册封礼还未开始,但她的身世迟早会被发现有所纰漏,倘若她进宫只是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那李嬷嬷的罪责也不算太大,但若是她接近皇上真的是另有目的,那事情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我明白了。”苏蔷思酌着,心中已有了些主意,道“宫中每每有新的主子入殿时,都会给各司局打赏,到时我会借着去谢赏的机会去见一见年妃,先试探一下她的虚实。不过泉姨也不必太过担忧,倘若她真的想要对皇上不利,那昨夜便可动手了,不至于留在以后,所以我想她的目的可能只是为了做人上人吧。”
虽然也能想到此处,但泉姨还是忧心忡忡,短叹道:“但愿如此。”
想起那夜苏复送自己去泉姨的院子时,崔羽明躲在外面的事情,苏蔷又默了一默,试探地问她道:“这两日可曾有人向泉姨打听过年妃的下落?”
她当时便觉得崔羽明出现在那里太过蹊跷,如今想想,那时他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并不是自己。
在那之前,她去轻衣卫驻扎的院子找云宣,苏复说他在不久前已经出门去了,而之后李嬷嬷跪在地上时瞥见了苏复的靴子和衣摆便将他误以为是另外一个人,此时想来,在他们到达之前去找过李嬷嬷的轻衣卫很可能便是云宣,所以李嬷嬷才一直叩头解释说她的确不知道那位姑娘的下落。
所以,应该是云宣和崔羽明已经发现了他们要找的年小黛就在琉璃别宫,而且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竹苑,所以才去那里找她,而他们虽然在竹苑扑了空,可却意外地碰到了同样去那里找年小黛的泉姨和李嬷嬷,故而他们打算向她们打听她的下落。但泉姨和李嬷嬷在竹苑门口便被禁军发现并护送回了各自的住所,所以他们只能兵分两路,其中云宣跟踪李嬷嬷,而崔羽明则跟着泉姨回去。
故而,在她和苏复去膳堂之前,李嬷嬷见过的轻衣卫应该便是云宣,而等在泉姨院子外面的崔羽明真正要找的人也不是她,而是泉姨,只是当时唐岭也在泉姨的房中,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在外面,却不想竟然被苏复发现,所以便随意找了个什么要送苏复谢礼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
不知她为何会有此一问,泉姨困惑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看来云宣在李嬷嬷那里确定了他们想要的答案,所以崔羽明也没有必要再去找泉姨求证了。不过既然泉姨并不知道,那也没有必要再向她提起了,以免让她以为事情可能远比她知道的还要复杂。
她故作随意地答道:“我只是担心她会不会在琉璃别宫还有其他内应,不过既然她连进来都要找李嬷嬷帮忙,那大概在这里是孤身一人吧。对了,那泉姨可听李嬷嬷提起过是否有其他人在前两日向她打探过年妃的行踪?”
泉姨摇了摇头:“也没有。”
看来云宣也曾威胁过李嬷嬷不可多说,所以她对泉姨都有所保留。
苏蔷微一点头,安慰她道:“我知道了,泉姨回去等我的消息便是,不要太过担心,这些日子你已经很辛苦了,一定要保重身子。”
“有你这句话,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泉姨勉力挤出一个微笑,但话虽如此,可眸中的担忧却并未减退分毫,嘱咐她道,“不过,你也要小心为上,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保命要紧。”
苏蔷亦是宛然一笑:“这是自然。”
送走泉姨后,她并未离开回寝居,而是在再三思量后决定先去找一趟云宣,好将年小黛的事情打探清楚。虽然她也觉得正如苏复所说,他与年小黛应该就是旧识,而且关系并不一般,她觉得他应该不至于什么事都瞒着自己。
可当她好不容易寻了个公务的借口去找云宣时,却被告知他并不在,连张庆和崔羽明也都不知去向,所以她只能暂时先返回寝院,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年妃的赏赐到来。
但那一日年妃并未打赏各司局,因为年妃尚未搬到自己的寝殿去住,而是被皇帝继续留在了他自己的寝殿。
这其实并不合规矩,因为若是皇帝想要召幸妃嫔,要么是命人抬着九鸾轿将其抬到他的寝殿,要么是自己亲自驾临其寝宫,像年妃这样并没有自己的寝殿而是直接从早到晚留在皇帝寝殿的实在有些越矩了,而且史无前例。
也许是因为身在别宫,所以皇帝才有些忘乎所以,连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也顾不得了,但也足见皇帝对她的喜欢究竟有多深。
一时间,这个并无多少人见过真容并且高深莫测的年妃并成了琉璃别宫人人议论的话题,有关她的身世背景、何时来到琉璃别宫、甚至连她在这短短几日吃的用的什么都被人给扒了个一干二净。
虽然众说纷纭,但有一点是所有人都不得不认同的,那便是她极美,说是美若天仙也不为过。
但年轻时的皇后、曾经的柳贵妃、甚至是刚得宠时的许诺,哪一个不被惊为天人,可却无一人让皇帝如此神魂颠倒的,所以,她才会在短短的一日之间如此备受争议。
苏蔷想起了苏复对她的评价,他那样高冷的人也说过她的姿容上乘,想来她该是如传闻中的那般绝美吧。
但她又思及崔羽明向自己提及她时的神情,从他当时的言谈举止中,她总觉得他对她不只是同门之谊,应该更多的是男女之情。若是如此,崔羽明在得知她被册封为妃并颇受皇帝宠幸之后该是痛苦万分吧。
他是那般迫切地想找到她,也许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她的目的了,只是他没有办法阻止她。
但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年小黛为了来到琉璃别宫应该颇费了一番工夫,可她却似乎毫不介意被人发现她是靠着冒名顶替才来到这里的,所以对别人能够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真名实姓,可她就不担心还不等她遇到皇帝便会被人察觉并问罪吗?
更何况,她应该也知道崔羽明的身世和他也在琉璃别宫的事情,大概也知道他一直在找她,为何还明目张胆地用着自己的名字呢,难道她就不怕崔羽明在查到她的行踪后拦下她吗?
好奇怪的一个女子。
不知为何,苏蔷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她一面了。
但她想,既然她暂时找不到云宣和崔羽明,也无正当的理由求见年妃,那不如明日去见一见李嬷嬷。
若是向她打探清楚,也许可以发现一些泉姨不曾留意或者提起过的蛛丝马迹。
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她还不曾来得及去找李嬷嬷,李嬷嬷被害的消息便在半夜传来了。
她被人吊死在一棵树上,而且正是年妃坐在上面吟唱的那棵树。
第210章 君子好逑(五)静居
李嬷嬷是被路过巡逻的禁军发现的, 他们为了救人,不得不拔剑将绳子砍断后把李嬷嬷的放在了地上,但可惜的是,那时李嬷嬷已经断气了。
她衣装整齐, 头发披散着,脖子上有两道勒痕,虽然粗细相差无几, 但却有深有浅, 很显然,是有人先用一条绳子勒死了她, 然后又用同样的绳子将她吊在了树上。
因为她的尸体是在半夜被发现的,即便是点燃所有的宫灯也难免会斟茶失误或疏忽, 所以负责侦破此案的明镜局一干人只能守在现场, 一边查找线索一边保护现场, 等到天亮时再仔细勘察一遍。
苏蔷在看到李嬷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时, 脑中突然间一片空白, 连自己蓦地昏倒在地都不知道, 待她清醒后, 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泉姨的安危。
她几乎是飞奔着朝着泉姨的屋子去的, 路上几经磕绊, 但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那时泉姨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她疯了一般砸着门,直到听到泉姨迷迷糊糊的声音时才放下了心。
点了灯, 打开门,一脸困意的泉姨见她气喘吁吁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门外,登时清醒过来,惊愕问道:“怎么了?”
不知为何,虽然泉姨平平安安地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苏蔷的眼中却突然有清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她松开了提了一路并且不知何时已经熄灭的宫灯,紧紧地抱住了泉姨,声音哽咽:“我已经失去织宁了,我已经失去她了,泉姨决不能再有事,决不能……”
泉姨不知所措地任由她抱着,在听到她提起织宁时心中亦是一酸,眼睛也蓦地红了。
许是压抑在内心的痛苦终于可以释放出来的原因,苏蔷哭了许久,直到一炷香后,她的情绪才在泉姨的安抚中渐渐平复下来,那时泉姨才知道了李嬷嬷遇害的事,在震惊之余,尽是伤心。
“李嬷嬷的尸体是被人挂在树上的,离地面大约有一人高,而且她脖子上的勒痕很深,足见凶手不仅孔武有力,大概还会武。”苏蔷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对泉姨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她在琉璃别宫多年都平安无事,偏在这个时候被人害死,而且还被挂在年妃唱歌的那棵树上,所以我怀疑她的死与年妃之事有关。”
泉姨终于明白她如此匆忙赶来的原因,也极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劝她道:“既有命案,你该立刻回去,如此贸然跑来,若是被人以失职问罪,你只怕百口莫辩。再说,李嬷嬷死得不明不白,你心中既已有怀疑,那便去为她查明真相,好让她死而瞑目。”
苏蔷自是明白她所言,犹豫道:“可是,我担心……”
“我明白。”泉姨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但你方才也说了,那个凶手不仅有力气,而且武功高强,若是他真的想要我的性命,就算你在这里陪着,我也只能连累你一起丧命,更何况,若是他想要杀我,你此时又怎会有机会见到活着的我?”
苏蔷心知她所言有理,但却还是不放心,建议道:“不如,我送泉姨先去我们住的院子里吧,如今明镜局的人都在李嬷嬷的命案现场,那里没什么人。”
“不必了,”毫无迟疑地,泉姨摇头拒绝道,“是祸躲不过,当初李嬷嬷不愿受到任何责罚,所以求我帮她隐瞒年妃的事,而我一时心软,也生怕这件事会影响到琉璃,所以便答应了她的请求,也是一时糊涂。你也知道,我此生最在乎的便是规矩,可为了免于受责,我自己却先违反了规矩,若是因此而受到什么惩罚,我也认了。”
苏蔷争辩道:“可那也不至于关乎性命啊……”
“就算关乎性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神色倦怠而苍白,泉姨却微然一笑,“这里虽然有你,但那边不是还有织宁吗,况且若我去了那边,她可以一直陪着我,而你却不行。”
虽然泉姨似乎是在努力逗她笑,让她想开些,但苏蔷听了这句话后更是难过了。
“好了,我与你说笑的。”泉姨见她的泪水又泫然而下,忙道,“既然你如此担心,那我便先搬到静居去住,你们曾经在那里住了好几年,你也知道那有一间空屋子,已经多年没有人住进去了,大不了我明日收拾收拾,然后搬进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