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第173/199页
自在发现李嬷嬷被害的那夜于静居外面看到他之后, 苏蔷已经有好几日都不曾见过他了,不知为何,虽然崔羽明已经否认他们与李嬷嬷之死有关,而她自己也相信他说的话,可她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仍心有介怀,也许是因为她瞒着他自己与向之瑜的约定,也许是因为她觉得他也在隐瞒自己一些事情。
虽然他们很快便拐到了正路上,而且正好背对着她,云宣应该也没有发现她,但她还是在迟疑了须臾后下意识地向一棵树后躲了躲,直到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后才小心翼翼地挪了出来。
也许因为对彼此都不够坦诚,所以连难得见一次面也远不如以往那般欢喜了,若换做从前,哪怕不能与他说上一句话一个字,她也会心生愉悦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微微蹙了蹙眉,明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迟早必须要对他坦然相告,而且最好尽快弄清楚他与年小黛究竟是何关系,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若我方才没有看错,”一个虽然清冷但却显而易见地带着几分戏谑意味的声音蓦地从她的背后传来,将她给吓了一跳,“你方才是在躲着他?”
这个声音她亦是熟悉,除了苏复还能有谁。
转身后,她默然地对他行了一个礼,连头也未抬,转身便要离去。
苏复淡然又冷静的声音又在身后悠悠传来:“我劝你还是不要回去了,你们明镜局的所有人此刻都在皇后的凤来殿跪着,若是被她反应过来缺你一个,只怕不会给你什么好果子吃。”
她一愣,回头问他:“你说什么?”
“近日琉璃别宫流言四起,执掌凤印的皇后对此不仅束手无策,而且还有意放之任之,所以皇上龙颜大怒,召见她后怒斥了一通,似乎还是当着年妃的面,所以皇后回去后便将怒气发泄在了你们明镜局上下所有人身上,”苏复向她走近了两步,平静地解释道,“你们明镜局的所有人,都已经在凤来殿的院子里跪了小半个时辰,这么热的天,只怕一些人已经支撑不住了,尤其是你们明镜局那个吃不得半点苦头又一无是处的胡典镜。”
明晃晃的日头就挂在正中间,此时的确烈日炎炎,但若是皇后想要撒气,选在这个时候让她们跪着也并不稀奇。
若是如此,那她的确应该立刻就赶往凤来殿,与其他人一同受罚,否则若是她的缺席当真被皇后放在了心上,那的确不妥。
“不过你如今也算为她效命,之前万福宫的事情也处理得极为妥当,她若是还念着你的功劳,应该也不会如何为难你,所以你也不必如此心急。”苏复见她要走,却先行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道,“我明日就要回宫城了,临行前特意来送你一件礼物。”
虽然逸王被皇帝冷落,但苏复似乎并未受到牵连,皇帝如今对他的信任有增无减,宫城有传言说,其实他在奉逸王之命将万福宫的宫人押送赢州之前便已经给皇帝递了密函以表忠心,所以这次逸王一党大多受挫,只有他不仅安然无恙,而且还大有前程似锦之势。
虽然临别在即,但他的语气中并无分毫伤感之意,但声音却还算诚恳,苏蔷抬眼看了看他,辞谢道:“你一路保重,至于礼物,还是不必……”
不待她的话说完,苏复便截断她的话道:“那条被凶手用来杀人的绳子出于轻衣司。”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却十分笃定,让苏蔷愣怔了片刻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嬷嬷死后,明镜局一直都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她们便打算从凶器入手,也就是想要查到勒死李嬷嬷的绳子是从何而来的,只是这几日也没什么进展,毕竟那条绳子是颇为常见的麻绳,即便在琉璃别宫也是如此,而且上面也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痕迹,别宫里的麻绳又无备案和标记,所以还未有什么结果。
但如今苏复却说,那条绳子出于轻衣司。
她讶然半晌,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但很快便逼着自己甩开了那个念想,不可置信地问他道:“你为何会这么说?”
“轻衣司的麻绳在两端都会打一个特殊的结,解开之后可以在绳子的末端看到以金线串成的一把弯刀,这是轻衣司独有的标志,目的是在办案过程中便于寻回或留下印记,”与她的惊愕与无措相比,苏复相对而言镇定无比,“若你不信,大可去查。”
她也记得那条绳子的确两头都打着结,但却没有人在意,都认为那是一件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苏蔷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从得知李嬷嬷的死讯以来,她最担心的便是这件事会与轻衣扯上关系,因为她不希望云宣真的会被牵扯其中。
“就算绳子是轻衣司的,杀人凶手也不一定是他,”苏复似乎能够看透她的心思,声音稍稍低了些,劝慰她道,“你太紧张了,很容易误入歧途。”
他说的很对,也让她从方才的慌乱无措中慢慢冷静了下来。
是啊,若是云宣想要杀人,是断然不可能将对自己不利的证据留在现场的,
“好了,这就是我送给你临别赠礼,以后的事情你自己要小心。”最后的这句话,苏徐说得很慢,他似乎还有其他的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只吐出了两个字,“保重。”
苏蔷那时神思恍惚,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否与他告别,但等她醒过神来后,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虽然心中惦记着麻绳的事情,但她还是先行去了凤仪殿,果然如苏复所言,明镜局所有宫人都跪在凤仪殿的院子里的烈日之下受罚,胡典镜亦然。
凤来殿的宫人并未为难她,所以她颇为顺利地紧挨着王子衿跪在了最后。
胡西岩和梁辰紫跪在最前面,苏蔷依稀可以看到胡典镜的身子已经开始摇摇晃晃,似乎坚持不了多久了。
王子衿低着头,悄然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悄声对苏蔷道:“我躲都躲不及,你怎么还凑了过来,皇后这是铁了心要拿我们开刀,只怕不闹出一点动静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蔷淡然地“嗯”了一声,问她道:“你怎么样了?”
“自从入宫后,我从来都没有跪过这么长时间,现在觉得双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王子衿咬着牙口道,“再跪下去,我都要死了……”
她的话音未落,前面便传来了已经趴在地上的胡典镜有气无力又几乎歇斯里地的声音:“不行了不行了,臣要见皇后娘娘,臣要见皇后娘娘……”
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无动于衷,仍安分守己地继续艰苦熬着,已经习以为常的王子衿叹着气吐出一句话:“又来了,都第五次了,胡典镜真是糊涂,皇后若是要见她,不早就见了。”
果然,一个内侍都不曾进去禀报便不耐烦地道:“皇后娘娘正在午睡,你若是再如此喧哗影响了娘娘歇息,小心再受罚。”
但胡西岩却并未如前几次那般只能忍气吞声,而是在默了一默后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继续执着道:“臣要见皇后娘娘,臣已经查出这件案子的幕后主使,还请公公如实禀明皇后,臣有话要说。”
那个内侍并不相信她的话:“此话当真?既然如此,胡典镜之前怎么不说,若是信口胡言,皇后定会生气的。”
跪在她身边的梁辰紫也被她方才的话惊了一跳,不由伸手去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声提醒道:“胡典镜,此话可不能乱说。”
胡西岩几乎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并不顾及梁辰紫的劝阻,从未在炎炎烈日下跪过这么长时间的她已经耗尽了体力,说话也上气不接下气了:“臣也是刚刚才想通此案的来龙去脉,虽然晚了些,但绝对句句属实。”
那内侍仍是半信半疑,但还是道:“若是如此,那当真要恭喜诸位了,这么热的天儿,今日可是受苦了。”
说着,他转身去了殿门,对守在那里的内侍叮嘱了两句,待他进去后便又转身回来了。
不过多时,里面传来消息,让胡西岩进去。
但她因为已经无法起身,所以是被两个内侍给架进去的。
在她进了那道殿门后,跪在地上的其他明镜局宫人才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开来。
“胡典镜这是怎么了,不想再跪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谎话来啊,若是再一次惹怒了皇后,那我们岂不是更惨了。”
“莫说胡典镜,若是再跪下去,那我的这双腿也要废了,反正也是挨不下去了,这样也好,总比等死要有希望。”
“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但胡典镜如此胡说,会不会受到皇后责罚啊……”
“说不定胡典镜方才当真琢磨出案子的真相呢,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定胡典镜就是为了保命而不得不逼自己一把,哪知就真的参透此案的关键了呢。”
“胡典镜的为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怎么可能……”
无论对胡西岩的这番举动是否赞同,所有人都在等她此去后的结果如何。
王子衿焦急地对苏蔷低声道:“若是卓司镜知道胡典镜如此胡闹,怕是要被气死了,怎么说她如今也是咱们明镜局的掌权者,竟如此受不得苦,传出去可够被旁人笑话的。”
当时只怕王子衿自己也不曾想到她竟然一语成箴。
胡典镜大约是在进去拜见皇后娘娘的两刻钟后出来的,那时她虽然看起来仍十分疲倦,走路也是一瘸一拐,但精神显然已经恢复了许多,而且意气风发颇为得意,显然已经达成所愿。
果然,与她一同出来的内侍让她们先行回去,不必再跪罚了。
那个午后,明镜局十数人相互搀扶着从凤仪殿一路一瘸一拐地向寝居而去,虽然她们为避免引人注意而刻意低调而行,但那么多人不能正常行走自然也算声势浩大,故而还是被早已准备好看热闹的其他宫人给一路围观嘲笑。
但真正落为他人笑柄的还是如王子衿所说的,正是胡西岩。
她并未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参透了案子关键,所以宫人都在传说她为了免受皇后责罚,不惜撒谎欺主,在得到拜见皇后的机会后夹着尾巴跪地求饶,在皇后面前痛哭流涕毫无尊严可言,甚至还搬出了自己的十八代祖宗,就差没有撞墙自尽了。而且最为可笑的是,见她可怜的皇后宅心仁厚放过了明镜局一马,但她却恬不知耻地以自己的所作所为居功为傲,甚为得意。
她身为一局典级女官,做出这种不顾明镜局上下颜面的事情自然会被人嘲弄,可于明镜局当时受罚的宫人而言,却大多都是感激她的。
虽然宫中人人皆知胡典镜素日里便是八面玲珑不做正事只会对上谄媚对下严苛,那次她也是因为她自己挨不过去而去甘愿苦求皇后,但毕竟她还是救了所有人。
不过平时颇为看重自己颜面的胡典镜倒是对外面那些对她冷嘲热讽的言语并不在意,反而从那次之后更是如沐春风般日日心旷神怡,似乎认定了皇后是因为看重她而才放过了明镜局所有人。
但李嬷嬷的案子不仅依然是一桩悬案,而且愈加复杂,因为明镜局果然确定了那条置李嬷嬷于死地的麻绳的确出自于轻衣司,更重要的是,那夜轻衣卫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并不算多,只有三人而已,而偏偏云宣便是其中一个。
第214章 君子好逑(九)死别
除了各人配备的长剑暗器之外, 轻衣司备用的武器都存在库房中,而负责看守的轻衣卫会在每日清晨与夜晚都会对其存量进行盘点记录,但因为麻绳只不过是寻常之物,用到的地方也并不确定, 所以一直以来都未曾记录在册,杀害李嬷嬷的那条绳子自然也找不到出处,更不能查出曾经为谁所用。
至于所有轻衣卫的不在场证明, 在李嬷嬷被害的当夜, 轻衣司一共有三人单独出去过,一个声称天气太热, 所以他在后山的泉水中泡了整夜,另一个是单独奉命夜巡, 而云宣则说他那夜也因天气太热而不能入眠, 便索性也去巡视四周。
这三个人看起来都与李嬷嬷并无恩怨, 但苏蔷却十分清楚云宣与李嬷嬷之间很可能因年妃而发生关联, 只是她不相信那种关联足以让他对她动了杀心。
其他人更是从未想过轻衣司的都统会与一个膳堂掌事的死有关, 所以明镜局也只是对云宣例行询问了几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