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第188/199页


  王子衿一脸迷茫:“阿蔷,那件事固然凶险,但都过去这么久了,如今柳贵妃也伤不了你了,为何你会突然提及此事,难道是与咱们的案子有关吗?”
  苏蔷不会理她的问话,只盯着她顾自道:“这几日,我想通了许多事,所以昨日去见了见张左卫,问他对当年的那件事有什么看法。他说,当时阿宣便怀疑,真正的幕后真凶并非柳贵妃。”
  王子衿惊讶:“不是柳贵妃,那会是谁?”
  有微风吹来,携着树叶草丛之间的窸窣动静人传了过来,似乎也在疑惑这世间怎会有这么多的不解之谜。
  苏蔷的唇角不觉间凝了一个薄薄的冷笑:“子衿,你该问的,不是我为何会称云都统为阿宣吗?”
  王子衿怔了一怔,欲言又止了半晌,勉强笑道:“你与轻衣司的几位大人向来交好,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吧,再说,我更想知道当年想害你性命的幕后真凶究竟是谁。”
  “没什么稀奇?”苏蔷不以为然地反问她道,“自古男女有别,更何况我是宫女,他是侍卫,即便再是走得近,也不过是因公而已,怎可亲密到如此地步?”
  “这……”王子衿的神色一亮,笑意盈盈,神秘地问她道,“难道你与云都统两情相悦,所以你才会如此亲密地唤他?”
  苏蔷冷然地望着她,似乎是想看穿她笑容之下的某种东西:“我与他的关系,你不是早已知道吗?”
  “真的吗?”王子衿似乎对她的敌意浑然不觉,欢喜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们?”
  往日,王子衿如此明亮而纯粹的笑容曾让她的心情多次拨云见月,可如今,她怎么看都觉得她的这副神情是这般假,就像是平静无澜的水面,根本不堪轻轻一戳。
  “你早就知道了。”不愿再与她虚与委蛇,苏蔷干脆直言道,“就在我收到他送给我的梅花簪子的时候。”
  那时,明镜局刚为轻衣司的白秋洗去了杀人嫌疑,云宣以答谢为由,送了明镜局上下每人一件谢礼,而她那件,便是一支做工精致的梅花簪,也是她迄今为止最喜爱最珍视的首饰。
  当时,她虽然已经与云宣心有灵犀,但终是互相都未曾说破,所以关系朦胧,但他送给自己的那一支簪子,她珍而重之,即便在回明镜局的路上也欢喜非常。
  后来,她听说虽然云宣以轻衣司的名义给明镜局上下都送了谢礼,但也都不过是些银质的小玩意儿,比如雕花之类的,并未听人说过还有谁收到过首饰。
  她心中清楚,所以也便将那支簪子收了起来,并未给旁人看过,也未曾提及过此事,免得徒惹事端。
  可虽然她将簪子收了起来,却也防不住有人偏要去看。她记得,在那之后,王子衿曾缠着她要看云宣送她是什么礼,毕竟她当时不在明镜局,而云宣是单独将东西送她的,所以没有人见过。虽然她敷衍了过去,只说自己忘了随手收在了哪里,而王子衿以后也不再提,但若是她真的想知道,只怕有的是办法。
  “张左卫说,虽然传言说江芙表面上依附皇后,但实则是柳贵妃的人,但从种种迹象来看,事实并非如此,她背后真正的主子没有旁人,正是皇后娘娘。”苏蔷徐缓道,“当时,云宣与睿王已经生了间隙,皇后得知之后,以为云宣有意要投靠逸王,曾数次试图拉拢他,而江芙想要杀我,也正是在那个时候。”
  与她一道去尚宫局的何顺两人也受了伤,看起来算是洗脱了皇后的嫌疑,毕竟皇后与尚宫局是同气连枝的,而江芙又亲口承认她是受柳贵妃指使,虽然卓司镜有意将她的供词给压了下去,但一些风声还是传了出去,所以,连睿王和云宣都知道江芙是受了柳贵妃的指使。
  如此一来,无论云宣是否有意去攀附逸王府,也便绝了他的心思,因为与逸王府同属一心的柳贵妃曾经想要害了他中意女子的性命。
  “也许你是察觉到了我与云宣走得近些,所以你进了我的房中,翻找到了云宣送我的簪子,猜到了他对我与对其他人不同,所以将这件事透露给了皇后娘娘,皇后为了断绝他对逸王那边的心思,使他安心为睿王做事,所以便想用江芙的手把我除去,然后让她嫁祸给柳贵妃。”苏蔷轻轻一笑,淡淡的笑中有苦涩,有自嘲,也有几分失望,“过了这么久,我才将那件事想得透彻了。子衿,虽然那时你我已经熟识,但我入宫的日子毕竟短,这宫里的人除了主子们争权夺势外,咱们做奴婢的也少不得为了前程与性命各自奔波,你对我表里不一,我虽迟早与你计较,但也未曾奢求你对那时的我有多少真情在。可子衿,大衡她从未参与哪一方的权势争斗,也碍不着谁的锦绣前程,你又与她共事多年,为何要一定要与他人一起置她于死地?”
  王子衿默然听着,从刚开始的惊愕茫然,到后来的震惊无措,再至此时的冷漠淡然,好像是卸下了一身的盔甲,终于能松一口气一般再也不想掩饰了。
  “无论是你,还是衡哥,我从不想去害谁,可是我能有什么法子?”她苦笑一声,往昔天真而快活的笑意再也让人捕捉不到一分一毫,反而尽是一个女子遍历世事后的沧桑与无奈,“我家道中落,王家如今只剩下个金玉其外的空壳子,人人都知道我们王家与崔国公府乃是不近不远的亲戚,可与蒸蒸日上的国公府相比,王家便是一滩烂泥,为了博得皇后一笑,我父亲不惜将我送入宫里为她做眼线争长短,我虽不情不愿,但能怎么样?她想知道什么,我便告诉她什么;她关心什么,我便留意什么;她要哪个人死,我便想尽办法不让那人活。”
  听她坦然承认,苏蔷心下一叹:“所以,我与大衡于你而言并无不同。”
  王子衿倒是坦然:“这宫里所有人,除了皇后外,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因为只有她才是我的主子。”
  “我也打听到了,自从你入宫之后,你们王家便一直在明里暗里地被人提携,如今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你的姐妹、兄弟也都已经谋求了一个好前程。”苏蔷暗自心寒,冷声道,“虽然明面上崔家并未插手你们家的事情,但其实这些都是你的功劳,而你也并非全然被逼无奈,毕竟皇后与崔家已经兑现了他们的承诺。”
  “是啊,他们无需出面,我们王家便有了往昔怎么求也求不来的大好前程,我如何敢得罪他们?”王子衿唇角一扬,笑意冷冽,“你说的没错,虽说无奈,但其实我是心甘情愿的。不过,连我的家事都已经打听到了,看来,你这几日也并非一无所获。”
  苏蔷淡然一笑,笑意里显露出几分寒意来:“性命攸关,我如何敢不尽心尽力?说吧,明镜局那么多宫人,为何你们偏要栽赃给大衡?”


第234章 天道轮回(一)真相
  王子衿淡然道:“主子怎么吩咐的, 我就怎么做。不过,我想,大概是她和程斌有私情,所以皇后娘娘认为她是睿王的人, 想借此机会除掉她吧。”
  她的声音里不含丝毫的感情,好像李大衡只不过是与她毫无关系的一个陌生人而已。
  苏蔷思量片刻,问道:“是皇后娘娘亲自说的?”
  王子衿似乎觉得她的这个问题实在无趣:“皇后怎么会亲自见我?告诉你无妨, 自然是她身边的秀树给我带的消息。”
  “所以, 那一夜,是你, 何顺和秀树一起害死了胡典镜。你虽然是皇后远亲,但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关系并不亲密, 是以, 你们去找胡典镜的时候, 听从于赵尚宫的何顺和秀树都算是皇后的人, 但有你们之间的共同作证, 也没有人怀疑是你们共同谋害了胡典镜。”苏蔷徐徐道, “可事实就是, 胡典镜就是你们杀的, 而何顺所谓被烟雾薰伤了嗓子也是假的。她只是要借着咳嗽来掩盖当时正堂里面发出的动静而已。”
  王子衿眉毛一挑:“是啊, 就算事实与你说的一般无二, 你又能怎样?无凭无据,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
  她无法想象胡典镜死时有多么绝望与无助,毕竟, 她自以为皇后是她最大的靠山,可最后自己却被靠山砸死了:“你们要杀她,是因为她声称她有当年皇后毒杀先皇后的把柄吧。如果我没有猜错,胡典镜房间起火那一夜,何顺其实早早地藏在她的屋子里。真正造成失火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何顺,她趁着胡典镜不留意,打翻了灯盏,而胡典镜在惊慌之下就会去护着她最在意的东西,那就是她私藏的不利于皇后娘娘的证据。之前,你曾经趁着轻衣司搜查戊子院在胡典镜的屋子里找过,但并没有找到,可何顺却借着那场火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胡典镜的护身符。所以,失火之后,胡典镜心事重重,不敢留在寝院,便随着众人一起去了戊子院。她本来已经对何顺和皇后生了警惕之心,但付嬷嬷遇袭,她反而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就算她没了护身符,可皇后娘娘也断然不敢轻易要了她的性命,因为谁都知道当年查办先皇后薨逝一案的人正是她,如果她死了,皇后娘娘岂非欲盖弥彰,所以她又回到了戊子院。可她却断然没有想到,皇后还是动手了。”
  王子衿不在意地道:“你说的这些,其实我并不清楚,我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往日最爱看热闹的百事通其实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往日种种不过只因戴了一副假面而已,苏蔷的唇角露出了一丝苦笑:“既然如此,你今晚来找我做什么?”
  “因为我也不想死。”王子衿坦然道,“无论皇后抑或东宫出事,还是明镜局难逃此劫,我都有性命之忧,我当然会来找你。”
  苏蔷无奈道:“只可惜,我也没有办法。”
  王子衿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笃定的笑容:“不,你有。”
  她亦报之一笑:“就算有,也不是救你和皇后的,而是救我自己和大衡的。”
  “我在明镜局这么多年,早就与之生死与共,如果我出了事,我要明镜局上下所有人都陪葬。”王子衿并不意外她的话,只是冷然一笑,语气确然,“不信的话,你大可一试。”
  她走了之后,钱九凝上了楼,神色有些担忧:“子衿她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茫茫夜色如潮起时的波浪一般已经吞噬了白日里残留的暮色,黑夜就要来临了。
  望着连绵远山的苏蔷缓缓收回了目光,对已经猜到了什么的钱九凝道:“我去一趟福景园,你先回去吧。”
  到了福景园,带她进去的正是程斌,趁着无人的时候,他问了几句李大衡的消息,眼中尽是关切:“她还好吗?”
  ‘苏蔷不客气地道:“为了不给你添麻烦,她要紧牙关也不肯说那把刀是你送的,程护卫觉得她能好吗?”
  程斌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其实,她不必如此。”
  她轻轻哼了一声,唇角弯起一个微冷的弧度:“是啊,睿王殿下其实宁愿她将你供出来,如此,这一番栽赃嫁祸才有意义,不是吗?”
  程斌的神色一滞,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不可思议,但还是勉强道:“苏姑姑,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程护卫心里应该很清楚,”她眸光清冷,语气也毫无温度,“也许大衡在你心里曾经有过一席之地,但自你为了睿王大业而宁愿放弃她的那一刻开始,你便已经没有资格来问我她如今如何了。若是你真的后悔,比起这些虚情假意的问候来,倒不如拿出些诚意来。就算大衡仍然误以为你是个内侍,她都受尽酷刑而不肯出卖你,比起她的有情有义来,程护卫的无情当真让人心寒。”
  程斌的脸色渐渐变白,虽然惊讶之色仍浮于脸上,可内疚与不忍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将她带进去时,他的神色定然不太好,甚至还被睿王看了出来,以至在他出去后,洛长念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她:“你对程斌说了什么?”
  “自然是大衡的事。”苏蔷抬眼正视着他,如实道,“殿下设下如此周密的天罗地网,其实就算缺了大衡这一环,也无伤大雅,更何况还要让程护卫背上与宫女私相授受的罪名。所以我想,殿下大概是不满意程护卫对大衡生了爱慕之心,所以借此机会想棒打鸳鸯吧。”
  洛长念微然一笑,面色不露喜怒:“阿蔷,你一来,便与本王打哑谜。”
  “既然奴婢已经来了,殿下又何必如此?”她缓缓道,“那一夜,先是胡典镜的房间失火,羽林军在前去灭火的路上遇到了声称被先皇后鬼魂偷袭的付嬷嬷,而后秀树带着皇后娘娘的旨意前去探望胡典镜,再到胡典镜被杀,付嬷嬷自裁,大衡被栽赃嫁祸,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睿王殿下的手段而已。目的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怀疑先皇后的死与皇后脱不了干系,因为有见到先皇后冤魂的付嬷嬷在前,又有当年负责那件案子的胡典镜被杀在后,莫说宫中众人,即便是皇上,也会心中起疑。更何况,殿下设局滴水不漏,还将杀害胡典镜的罪名嫁祸给了大衡,如此一来,只要大衡供出那把凶器是程护卫送给她的,皇上便会误以为皇后在杀人之后还想将罪名嫁祸给殿下,更不会再相信她。只是让殿下失算的是,大衡竟然咬紧牙关不肯将程斌供出来,宁愿独自受罪也不愿牵连程护卫。”
  睿王浅浅而笑,神色镇定自若:“你说的这些事,本王从未做过,也毫不知情。不过,你既坚称李大衡是被愿望的,那是否已经查出来杀害胡典镜的真正凶手了?”
  “殿下所言不错,奴婢的确已经查出真凶是谁了。”她的语气微微沉了一沉,“动手的人是秀树,何顺和王子衿,但她们其中一个人却被骗了,真正呀胡典镜性命的也不是皇后娘娘。”
  “哦?”洛长念颇有兴致地问她,“那是何人被骗,真正的罪魁祸首又是谁?”
  “被骗的人是王子衿,她以为皇后娘娘想要胡典镜的性命,所以不遗余力地配合了秀树与何顺,但殊不知,她们两个是在合力欺瞒她一个人。”苏蔷一字一句地道,“因为真正想要胡典镜性命的人不是皇后,而是睿王府。”
  洛长念微一动容:“你的意思是……”
  她毫不迟疑地接着他的话道:“我的意思是,秀树虽然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可她真正的主子却不是皇后,而是殿下或者向妃娘娘。至于何顺,她听从于赵尚宫,虽然一直以来赵尚宫从表面看都对皇后俯首帖耳,但皇后待她其实并不无罅隙,而她也并非真的听从于皇后,甚至一向都在伺机将她推入万丈深渊。”
  洛长念的脸上虽然挂着淡然笑意,但那笑容太冷,冷得眼睛里不染分毫:“阿蔷,你是怎么知道的?”
  “睿王殿下行事缜密,可未免太过谨慎,既想让胡典镜死在皇后手中,又担心皇上不会疑心皇后,所以希望将证据做得明显一些,这才让秀树亲自动手。”听到他终于承认,苏蔷似是松了一口气,但神色却不由又凝重了几分,“可是,有些事物极必反。在听说付嬷嬷被先皇后阴魂纠缠的事情之后,若是皇后心虚,虽然有可能会去派秀树问胡典镜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断然不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害了胡典镜的性命,如此一来,虽然死无对证,但皇上心里却已然自有分辨。皇后在宫里这么多年,虽然倚仗着崔家这座靠山,但却也深谙后宫之道,她虽也有些争宠,但崔国公府上下的荣耀才是她最顾忌的,所以她从不忤逆皇上圣意,因为她很清楚,是非黑白根本不重要,皇上的信任才是她凤位永固和崔国公府屹立不倒的关键。既然如此,她又怎会给自己添这样的麻烦?所以,要杀胡典镜的人一定不是皇后,可真凶却是何顺,王子衿和秀树三个人,那只能说明,她们中间至少有人背叛了皇后,而且那个人最有可能就是秀树,因为她的话便是皇后的话,足以让另外两个人信服。”
  “精彩。”洛长念静静听她说完,才徐缓问道,“那何顺和赵尚宫呢,你又如何得知她并不听从于皇后?”
  “因为胡典镜房里的那场火实在是太巧了。”她的声音冷静地响在静寂的大殿中,“胡典镜房中失火,刚刚夜巡离开的羽林军发现后又重新返回,恰好救下了自称受到先皇后阴魂索命的付嬷嬷。如果奴婢所猜不错,从付嬷嬷遇袭,何顺打翻胡典镜房中的灯火,到秀树被皇后派去询问胡典镜,再到胡典镜和付嬷嬷先后故去,其实都是殿下事先安排好的,连时辰都不差半刻。”
  因为何顺也听从睿王殿下的安排,所以她在胡典镜房中藏好之后,在预订的时辰打翻了灯火,引起了羽林军的留意,而与此同时,小树林中的付嬷嬷也恰好在那时遇袭,正好被羽林军撞见救下。当时又是阴魂索命又是失火走水,别宫被闹得一团糟,从付嬷嬷口中而出的先皇后死不瞑目故来索命的流言便不胫而走,止也止不住。所以,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皇后的耳中。皇后本就疑惑,再加上秀树挑唆,定然会派她去向胡典镜问个清楚。但皇后却没有想到,秀树这一去,却是为了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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