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第45/113页


  “实不相瞒,我去了二人打架的酒馆问过一遍。当时事情惊动了金吾卫,有不少围观的食客。照他们描述所说,顾五郎下手不轻。店内桌椅被砸了大半,一地残骸。顾五郎先是将人按在地上,用力捶打对方的面部。再是抓着对方的衣领,将他从酒馆的这头甩到那头。极度狠辣,且毫不留情。那人被打得面目全非、鲜血横流。纵是如此,顾五郎也一直到金吾卫出现了,才肯收手。”
  众人:“哇……呲――”
  范崇青面部表情抽搐,抬高手中的酒壶,往嘴里灌了下去。
  他倒是还想听听,这群人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如此便说得过去了。范兄真是可怜,竟被顾五郎打成这样!”
  “且慢,听你描述,顾五郎这一招,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崩山拳?”
  “范公子可是个中好手,连他都被按在地上无力招架,可见顾五郎实力之高。许真是崩山拳。”
  “何止!范公子身上的肌肉,练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坚硬。寻常人哪里打伤得了他?更妄论,被打得面目全非……”
  “当真可怕!我竟不知顾五郎武艺高强!”
  “他又不与我们厮混,我们从何处得知?”
  “厮混这词……用得未免太真实了一些。倒也不必如此。”
  “诶,此事确实很有可能。你们想想那日,他的骑射功夫何其出众?若非日常有所锻炼,哪可能如此精准?我看他若是臂力足够,百步穿杨也不为过。”
  “只是顾五郎还是下手太狠了,竟生生将范公子打伤在床、难以起身。他二人往日无怨吧?范兄是做了什么?”
  范崇青忍无可忍,喝了一声:“他打的那个不是我!”
  众人虎躯一震,转过头看清来人,异口同声喊道:“范公子!”
  范崇青黑着脸,箭步过去,指着几人鼻头大骂:“我不过几日不在,你们便处处编排我,亏我还拿你们当兄弟!若是叫不知情的人听见了,我还有何颜面?你们分明是在害我!”
  “不用传吧?”一小弟缩着脖子低声道,“我们就是从别处听来的,如今京城没人不知道啊。谁叫你一直不出现?”
  范崇青如遭雷击,不能接受。
  他在家中关了许多日,还被他爹威胁着读完了两本书,好不容易将那段时间熬过去,这帮人却告诉他说,因为他闭门不出,他被顾五郎打伤的消息已经飞遍了全京城?
  ……不,还不止是打伤,是打残。
  他犯了什么错啊,居然得受这样的苦!
  一人见他表情不对,忙出来讲和道:“大家只是在说,顾五郎在悄悄学武的事,并没有太多提到你。”
  范崇青有脾气了:“听听你自己说的话,顾五郎要学武,何必悄悄!”
  “范兄,这你就有所不知!”
  先前的那位小弟提着衣摆,在附近的桌边坐下,顺道请范崇青在对面入座,一副要与他详谈的架势。
  范崇青还怨恨方才的事,把酒壶重重往桌上一放,冷冰冰地说道:“讲!”
  小弟说:“我也是听我父亲偶然提起的。他说顾国公既不许顾五郎入仕,也不许顾五郎学武。所以对外,只说顾五郎喜欢闷在家中。”
  范崇青凑近了他,扯出一张假笑的脸,阴阳怪气道:“你觉得,顾国公那般人物……是脑子有问题的人吗!你说话前怎么不多想想!”
  谁料几人都是低声附和。
  “此事不假!”
  “我父亲也这样说过。还为顾五郎叹过可惜。”
  “范兄,此事外人或许不知,可朝中早有类似的风声。我先前也不信,前不久看了顾五郎的身手,才不得不信。”
  “若非是国公阻挠,顾五郎何必韬光养晦,藏得如此辛苦?”
  范崇青惊疑不定,视线混乱地从众人脸上扫过,仿佛完全听不懂他们所言,只能不断从嘴里发出各种音调的单字,以表示自己的心情。
  “诶!都别吵了!”蓝衣男子喝停众人,搭住范崇青的肩膀道,“范兄,就以你的了解来说,顾五郎是不是有学过武?”
  范崇青仔细回忆,当初顾风简动手时,确实是利落又飒爽。无论是出拳角度还是擒拿的姿势,都十分到位,懂得控住对方要害,叫人不能挣脱。若非自己上前阻挡了下,那人定然跑不掉。
  那些都是习惯性的动作,说不上有多复杂的技巧,但绝不是外行人可以轻易做到的。
  即便退一万步,也该是个有丰富打架经验的人才行。
  范崇青心下对顾五郎已有怜爱,嘴上仍旧辩解道:“是又如何?不过打个人而已,你们也能想出这么多事?你们平时自己打人怎么不说?”
  众人七嘴八舌道:“可那是顾五郎啊!在这之前,谁敢相信顾五郎会有这般武艺?”
  “顾府对外,一向是说顾五公子身体羸弱,可从未提过他学武的事。”
  小弟信誓旦旦道:“再者,范兄,你不记得顾五郎今夏刚辞了官在家休息?若是国公能给他稍许庇护,他何至于此?依我之见,是因为国公明面上允许,暗地里逼迫,他才会无法忍受,愤然离职!”
  众所周知,顾五郎是个很奇妙的人。这个奇妙不是说他的性格,而是他的经历。
  顾风简入仕很早,比他们这些人都要早。
  最先的时候,由顾国公安排,去了户部做杂事。
  六部虽然人才济济,大有可为,但其中利益盘根错节,关系繁复,不乏与国公政见不和之辈。
  顾风简年纪小,自然受人看轻,分不到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多久,就受他人排挤,还被讽刺说是个借祖上庇荫的无能子弟。
  一气之下,他检举了几人,连对方开在京城之外,做得十分隐蔽的几间商铺都给翻了出来。不知是从哪里查到的。
  官员弄权,借商牟利,一向是朝廷打击的痼疾之一。恰巧当年出了些事情,那把火被推波助澜烧得朝野震惊。
  顾风简功成身退,拍拍屁股走人。
  辞去户部的官职之后,他正儿八经去考了科举。
  咳……科举自然是有可操作之处的,但顾风简才学确实惊人,两篇文章传了出去,誉满京城。
  这次他是凭自己实力谋的官职,没人敢说他什么。
  然而那一届的考生,大多有了好去处。名次在顾风简之下的几人,也被派去各部历练。唯有顾风简,被国公插手之下,被委派去整理文书。
  大约是觉得实在没意思,更看不见前途何在,顾风简没做多久,又撂担子不干了。
  仔细想想,其实也就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但凡与顾五扯上关系的,皆是闹得轰轰烈烈。是以他虽久居在家,不爱与人交际,却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
  范崇青听得云里雾里,问道:“可是理由何在?”
  “我知道!听说是顾国公崇尚佛道之说,而顾五郎幼时……”
  “胡说八道!”
  半空又是传来一声厉喝,打断众人谈话。青年们扭头回望,齐声惊道:“顾风蔚!”
  几人看见了顾四郎,连忙去看范崇青。担心他与仇人兄长见面,分外眼红,暴躁发难。
  结果范崇青并未生气,只是淡淡扫了顾四郎一眼,带着与以往相同的嫌恶。倒是顾四郎一副不怕被打的架势,反朝着范崇青贴近,嘲笑道:“范崇青,你这脸总算不红了啊?”
  范崇青恼羞成怒,一掌将他的手拍下,怒道:“顾风蔚,你五弟也就算了,别当我不敢打你!”
  “你们在这里捏造我顾家的谣言,我还没生气呢,你气什么?”顾四郎在他们这桌坐下,“谁说我五弟不入仕?明年他还要去科考。”
  范崇青讶然道:“五郎还要考试?直接叫国公给他安排不就成了?他纵是科举拿了名次,也得从最底下的事务开始学起。还不如国公一句话来得好使。”
  顾四郎摆手道:“我爹说了,往后不会再管我五弟的仕途。”
  众人闻言沉默下来,挤眉弄眼地互相交流。
  这国公府里的争斗果然很是激烈,顾国公对顾四郎百般照顾,又对顾五郎不闻不问。
  传言果然为真!
  顾四郎见他们神色不对,咋舌道:“都想些什么呢!我父亲前些日子还给我五弟买了一叠新书,五弟欣喜若狂,这两日都关在屋里看书,可谓废寝忘食。我顾家上下关系很好,不劳诸位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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