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芙蓉》第2/2页


  二夫人看着芙蓉,发现她眼圈红了,不禁道:“孩子,我可不是赶你啊!我只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那个小伙子不过二十,眉清目秀,又是书香门第,所以觉得和你的才情也刚好匹配。这么好的机会,可是难找的啊!” 芙蓉自是知道找个好人家对于一个丫头是甚为难做的事情,但是她的心里只有家培少爷,别的人再怎么好,她又怎会动心呢?“夫人,我, 我不嫁。我一辈子伺候您和少爷。”芙蓉喃喃地说道。“傻孩子啊!哪有一辈子伺候我和少爷的事呢?我们程府可不是什么霸道的地方,该放你的时候总是得放你的,让你一辈子做我们的丫头听我们的使唤,我也心疼啊!”二夫人如是说。芙蓉跪倒在地:“夫人,谢谢您的厚爱,但是我愿意一辈子在程府,我不愿意嫁人!如果我嫁了,谁来陪您说话,谁来伺候少爷呢?” “芙蓉,你若是嫁了,还是可以常回来陪我说话解闷的啊!至于家培,他是不会回来的!”二夫人提起儿子,眉眼都笑开了。芙蓉一下子惊呆了,怎么会?怎么会不回来呢?少爷还没开始考呢,夫人怎么就给他下定论不会家了呢?“大老爷已经和朝廷的同僚打了招呼了,无论家培这次中与不中,都会留他在京城任职的。所以这次赴京赶考只是一个过程,结果早已定好了。”二夫人不无得意地说,全家齐心协力地劝说少爷进京,要他考个状元是假,要他留在京城做朝廷命官才是真。当然如若程少爷能够考个状元,自然是好事一桩,但是考与不考其实结果还是一样的。芙蓉没有想到,程府也会勾结上朝廷的贪官,而程少爷这一去竟有可能不回来了?“夫人,那少爷知道吗?还有,无论他为官与否,他不是都会回杭州吗?” “家培那倔劲你又不是不清楚,要是他知道他这次赶考只是一个为了让他入官场的形式,他打死都不会去参加京试的。等他入廷做官之后,我们会去京城为他庆祝,不用他回来。万一他什么也没中,放榜的时候他的同门自然会知道,而他如果在朝廷做了官,那么影响就势必不好,他若回杭州,便免不了事端。” 原来程家早就为这唯一的儿子做好了一切打算,可谓用心良苦啊。


第四章 珠胎暗结
  芙蓉的心凉了,她真的担心再也见不到少爷了,突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芙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意 识已经有些回来了,模糊中只看到老太太和二夫人极为严肃的脸。“太太,她醒了。”是二夫人的声音。芙蓉缓缓地欠起了身子,懂事地向老太太和二夫人打招呼。老太太则虎着脸,厉声道:“芙蓉,你令我太失望了!” 芙蓉大惊,忙向二夫人望去,没想二夫人也是一脸的生气。“你既然醒了,就说明没什么大碍,给我下床,去宗法堂!”老太太冷冷地甩下这句话,离开了房间。芙蓉急忙下了床,她惊讶地看这二夫人,期望二夫人给她一个答案。二夫人则叹了口气,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似乎是欲言又止,也出了门。芙蓉只得随着二夫人往宗法堂走去。宗法堂是惩罚家人的地方,对于下人,若是进宗法堂必是犯了很大的错,须得接受很严厉的惩罚。嬷嬷们已经在堂内站齐了,老太太阴沉着脸道:“你给我跪下!” 芙蓉只得闻言跪下,阴深深的宗法堂显得格外的肃静。“说,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老太太厉声道。野种?天哪,没想到那天晚上竟然会珠胎暗结,芙蓉又惊又喜,但是看着老夫人的脸色,她无言以对。芙蓉低下了头,不作声,再怎么乖巧,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夫人的问话。“我早就说了,这个丫头长的太漂亮,一脸的妖气,你瞧,这不出事了?真是丢了我们程府的脸!”说话的是程家四小姐,程家培的姑姑,她都快四十了,因为脾性不好,所以还待字闺中。“芙蓉,说吧,说出来,二夫人替你做主。”二夫人规劝道。不能说啊,二夫人,对不起,我怎么能说这孩子是你的孙子呢?芙蓉心中暗自苦道。“芙蓉,你太令我失望了!程府的家法你也是知道的,不用我多说了吧?”老太太很是生气。芙蓉抬头望着堂前的老太太和一干人,泪水已经满溢了出来。
  二夫人鼻子也酸了,轻声对着老太太耳语道:“老太太啊,我本就想让芙蓉出府嫁人,现在事已至此,也就干脆顺水推舟了。芙蓉在程府一直中规中举的,这次的事也念在她年纪尚小,就不要追究了,让她出府嫁人吧。” 老太太也知道芙蓉的为人,但是她是个很传统也很古板的老妇人,把女子的名节看的比什么都重,所以对于芙蓉怀孕的事情,她自然是恨之入骨,得而诛之。但是听见二夫人的这一番话,也不禁动容,想着芙蓉平时的好处,她叹了口气道:“芙蓉,二夫人帮你求情,我可以轻饶你,但是你必得告诉我这个孩子是谁的?” 因为程府家宅庞大,府内各司其职的嬷嬷丫头家丁小厮就有上百个,而这些下人尤其是丫头又极少可以出府,像芙蓉这样的陪房丫鬟更是不会出府的,所以孩子的父亲必定在府里。芙蓉嚅嚅唇,又低下头不语。“我不是要赶净杀绝,但你们的错实在是犯的太大了,我决不允许家中有这种事发生。你若是说了,我们可以商量,你若是不说,按最轻的家法处置,你也要被棒打五十。”老太太提升了语气。芙蓉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若是被打五十的话,少爷的骨肉也保不住了,看着那么坚持的老太太,她微叹了口气,道:“老太太,二夫人,我只想告诉你们两个人。” 老太太一听,微微一怔,和二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示意周围的人散去。但是程四小姐却怎么也不肯走,老太太只得让她留下。芙蓉知道程四小姐是不会离去的,只得咬咬牙,吐露了实情:“老太太,二太太,孩子的父亲,是,是……家培少爷。” 二夫人闻言差点倒下去,幸亏程四小姐搀扶住。“你再说一遍!”老太太站起身来,步步逼近。“是,是家培少爷的,我和他真心相爱……” “啪!”老太太的一记耳光打断了芙蓉的话。“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和少爷相爱?你只是个丫头,你只是个下贱的丫头!”老太太竟然气得叫嚣起来,以往的端庄华贵全无影踪。“就是嘛!娘,二嫂,我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这个贱人早就不能留,你们偏偏不听,还把她安排到家培的房里。家培是我们程家唯一的孙子,你看看,都被这个贱人给勾搭坏了,连孩子也生了!”程四小姐也帮腔道。“四儿,你给我闭嘴!”老太太喝道。“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绝对不能外传!”
  芙蓉捂着脸,泪如泉涌。少爷啊,你何时回来啊?我们的孩儿该怎么办啊?“芙蓉,你说实话吧,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二夫人扶住芙蓉的肩,哭着道。“二夫人,是芙蓉不对,芙蓉也想克制感情,可是,芙蓉和少爷朝夕相处,真的很难很难,……孩子是少爷的。”芙蓉最不忍地就是看见二夫人的泪水。“……”二夫人不语,伸手将芙蓉搂进怀里,“孩子啊,是我不对,我若是早点让你出房就不会这样了,我一直还把你们当孩子啊。” “把孩子拿了!”老太太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芙蓉心头一紧,她也明显感受到二夫人身体的颤抖。“老太太,这个孩子好歹也是家培的,我们不能拿了它。”二夫人向老太太哭道。“二嫂,你有病吧?龙配龙,凤配凤,我们家培是人中龙凤,他的未来媳妇自然是得门当户对的。我们程家自古以来就在朝廷任官,民间经商,家中的亲家非富则贵,家培是我们这代唯一的血脉,怎么能让他和这么个贱人生个野种呢?”程四小姐尖声道。“这个小贱人一门心思想作程家大少奶奶,城府极深,想假借孩子来攀高枝,你做梦!眼带桃花,一看就不正经,谁知道是和那个贱男人有的野种,想把帐记到我们程家头上!“ 老太太捶着胸道:“作孽啊,真是作孽啊!老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这一代一代的孽到底要作到何时啊?” “老太太,芙蓉自知不能成为少爷的妻子,我也从未想过要攀高枝,我知道我只是个丫头,我不求名分,什么都不求,只希望老太太可以让我替少爷生下这个孩子,我不会要少爷娶我的。只要让我伺候少爷伺候孩子就可以了。”芙蓉抱住老太太的腿。“滚开!”老太太踢开了芙蓉,芙蓉躺倒在地,老太太走上前去,抬起那只穿着缎质绣花鞋的三寸金莲狠狠地踩向芙蓉的肚子,伴着芙蓉的惨叫声和二夫人的求情声,一下,两下,三下…… “娘,斩草别忘除根!”程四小姐的尖声已经变了调。

第五章 十五年后
  十五年后,程家培回到了杭州程府。程家昔日气派的大院早就成了一片废墟,经历了火灾之后的程府已是杂草丛生。程家培已经年过三十,曾经的稚气早已经被一脸的英气所取代,望着而今破败的家园,他只能叹着气。如今的程家培早已是当今皇帝最信任的翰林院大学士,同时还是皇帝掌上明珠琉璃公主的驸马,可谓是权高位重,真正实现了为程家光宗耀祖的抱负。“这又有何用?现在家已不再是家了,徒留一片废墟,读书考科举,中状元,加官进爵,都有何用啊?”程家培不断感慨着,往日一幕一幕的美好回忆只能成为过眼云烟。“爹爹,爹爹,奶奶醒了!奶奶醒了!”一个漂亮的小女生远远地跑了过来,大声地疾呼着。全然不顾身后一群仆人的惊惶。“小郡主,小心啊!”“小郡主,慢点跑啊!” 程家培抱起女儿道:“依兰,奶奶真的醒了?” “是的,她一醒来就叫着爹爹的名字,依兰就跑出来找爹爹了。”依兰一脸的认真。“驸马,老夫人已经醒了,公主正等着您回去呢。”一个家丁上前道。程家培心头一热,抱紧女儿快步往行宫走去。行宫离程府不远,座落在西湖边,西湖的旖旎风光,秀美景色尽收眼底。 二夫人躺在床上,脸无血色,几个医生正在她身边忙碌着,琉璃公主则陪在婆婆身边,为她的清醒而激动。“娘,娘,是我,家培啊!”程家培跪在二夫人的床榻前,摸着娘瘦削的脸,悲从中来。“家培,我的孩子,你……可回来了啊!”二夫人虽然很是虚弱,但这丝毫不能阻碍她看见儿子的喜悦。“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程府怎么会被烧光的呢?” “烧光了,烧光了!全烧光了!就那天晚上,一把火……什么都不剩了!”二夫人的情绪明显激动了不少。“娘,您别激动,好生休息。”程家培见母亲提及火灾的激动,急忙好言安慰。“家培啊,家培啊!是娘对不起你啊!是我们造的孽啊!”二夫人开始抽泣了起来。“娘,别伤心了,先养好身子吧。来日方长,有什么话可以过后再说啊!”琉璃公主扶住二夫人的肩,轻声道。二夫人点了点头:“谢谢公主的照顾。” 琉璃公主笑着道:“娘,叫我琉璃就成了,不要什么公主公主的,我是您的儿媳啊!”随即又对医生道:“你们在这里好好照看程二夫人,如有任何差池,唯你们是问!” 几个医生中有御医也有杭州名医,既然公主发话,他们自然是惟命是从的。程家培安顿母亲躺下,便与公主走了出去。“家培,你放心吧,刚才娘昏睡的时候,文太医已经说了没什么大碍,只是惊吓过度而已。至于娘的激动嘛……想必娘一直都是过惯安逸生活的,突来的劫难使她无法正视。”公主安慰着丈夫。家培点点头:“希望如你所说,我相信娘应该会没事的。” “家培,娘昏睡的时候,口中一直念着一个名字。”公主好奇地说道。“谁?”家培认真地问道。“芙蓉。”公主道。“芙蓉?莫不是娘养的花?”家培皱了皱眉,“不过这个名字真的很熟啊!好像哪里听到过……”家培陷入了沉思,但是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公主微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无从追究这芙蓉是花还是人了。” “公主,驸马,奴才已经找到救程夫人的那个人了。”一个侍卫上前报告。“是吗?在哪?快快引见。”家培急切道。得到家中失火的消息后,回杭的他本以为家中无人幸免,未曾想到竟无意间在郊区的一处茅屋中找到了昏睡中的娘,同时不少路人都纷纷告知火灾当日曾看到有人从火中救处程二夫人,所以他便派侍卫暗中查访救程二夫人的人。
  正在花厅,只是……” “只是什么?说话何时变得如此的吞吐?”公主道。“公主,驸马,此人长相实为恐怖,奴才只怕……”侍卫似乎面有难色。“方九,有什么就说什么,何必如此地为难?”家培边说边拉着公主往花厅走去。“驸马,此人长的不是一般人的模样,奴才只是怕会惊吓到公主和驸马。”方九如是说。“哈哈,方九啊方九,你不是第一天跟随我吧?我何时是胆小之人?就算他长得再恐怖,难不成会是三头六臂?好歹他救了我的娘,既有救人之心,就非恶人,长的丑一点也就是了。”家培笑道,“不过,琉璃啊,你是金枝玉叶,如果此人真的如方九所说的如此可怖,我想你就先回房休息吧,我一人去答谢救命恩人即可。” “不用了,家培,我随你一起去,我也想见见我们娘的救命恩人。”公主浅笑道。家培点点头,也不再勉强,两人加快脚步往花厅走去。方九只得摇摇头,紧跟其后。


第六章 程思培
  花厅内,只见一个拘偻着背的人正站着。他个子不高,背驼得厉害,长发脏脏地遮着脸,似乎好长时间没有洗过头了,头上沾满了各类的杂物;他的身上所穿的不像是一件衣服,就像是一个麻袋,露出来的手,指甲如同带了弯钩般长又尖。他似乎听到脚步声了,缓缓地抬起头,头发硬硬地往后略微散去。“啊!!”琉璃狂叫一声,晕倒在家培的怀中。家培也被吓得只往后退,直直地靠在梁柱上,幸好有梁柱可以支撑住他们两个人的重量。那人似乎也被吓到了,从喉头发出了低低的唔咽声,就如同受了伤害的狗。家培稍稍回了些许神,但是那人果然如方九所说的恐怖至极。他的额头中央往下陷,只有一只出奇大的眼睛在下陷的额头上,瞳孔上却蒙着一层黄黄的似脓般的污浊,鼻梁完全没有,两个大小不一的鼻孔长在眼睛的下周,嘴巴则完全地长在脸的左侧,且上下嘴唇不对称,嘴中的牙齿长短不齐。家培这才发现此人的手也有长短大小,简直就是一个畸形。家丁和侍卫听到公主的惊叫之后,早已赶到,也均被此人的怪貌给吓到了。家培定了定神,换来丫头扶公主回房。他缓缓地上前一步,作了一揖:“在下程家培,请问阁下是?” 那人往前挪了一步,唯一的眼睛里那层浑浊的黄色似乎又多了一些。他嘴里似乎在反反复复地念着程家培这三个字,只是口齿不太清楚。“……在下正是程家培,可是阁下救了在下的母亲?”家培有些紧张。那怪人竟然往前冲了几步,重重地跪了下来,一只眼里流出了似脓般的黄色液体,嘴里含糊不清的发出了一个音节。虽然他的发音很不清楚,但是这个简单的音节还是令家培听懂了。家培愕然。那人又大声但含糊地发出了那个音节-“爹!”
  家培让府内的几个医生为这人仔细检查了一遍,结论是先天畸形。文太医小声告诉家培:“驸马,根据此人的皮肤和骨骼发育,微臣判断不过束发之年。但是因何引起的先天畸形,微臣难以断言。” 家培点了点头,示意文太医和其他医生下去,他呆望着眼前这个少年,思绪极为混乱。那少年也以其唯一的眼睛望着家培,眼神极其的复杂。“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叫我爹?认错人了吧?”家培终于忍不住了。少年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含糊不淸地嘟囔起来:“程家培……是我爹……” 家培虽然心有怀疑,但他还是确定这个少年认错人了。他十七岁赴京赶考,十八岁高中状元成为天子门生,十九岁与琉璃公主成亲,之后与公主生了一男一女,长子不过十岁;更何况他与公主,才子佳人,相敬如宾,彼此都深爱着对方,从未有过风流之事,何来一个束发之年的儿子?且还是个先天畸形?公主清醒之后,得知了此事,她对自己的丈夫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作为父皇最疼爱的女儿,驸马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家培秉性纯然,她怎么会怀疑自己的丈夫呢?想必这个怪人定是认错人了。公主招来几个家丁丫鬟,让他们带他下去好好地料理一番,毕竟他是救程二夫人的恩人。“家培,你怎么了?为何如此的愁眉不展?”公主发现丈夫一直郁闷不已,她轻声问道。家培摇了摇头道:“琉璃,你有所不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现在这个孩子口口声声叫我爹,我倒是真的糊涂了。” 公主撅了撅嘴道:“难不成你想告诉我,赴京之前你已经在杭州娶妻生子了?只是你全忘了?” 家培苦笑了一下,搂住公主的肩道:“应该是没有娶妻生子吧!但是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公主笑了,把头埋在丈夫的怀里道:“你以为父皇会那么随便地将我嫁于你?在选你做驸马之前,父皇早就派人将你打探的一清二楚,连你小时候爬在假山上被卡住的事我都知道。呵呵,所以你既没有娶亲,也没有生子,更没有一个十几岁的畸形儿子。”
  家培的心却一个激灵,假山上被卡住?他怎么没有印象?或许是他当时太小了,不记得了。“那这个少年,我们该怎么办?”家培问道。“毕竟他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也不能亏待他。若他长的正常,那到也罢,自然是少不了他的好处。但是他……长的如此不堪,我想只能赏他些银两,安排个手艺给他,让他今后可以生活罢。只是不知道他的手能否工作……”公主自言自语道。家培很感激公主的大量,他轻轻地吻了吻公主:“琉璃,这个世界有了你,我就知足了。” 公主微笑,少妇特有的醉人容颜让家培深深地迷失了。第二日,家丁带着少年来到了花厅。他已经穿上了一般少年的衣服,只是长短手使得袖子不合身,乱糟糟的头发也已束成了发髻,那下陷的额头上的独眼则更加的精神焕发。“娘,娘,我怕。”依兰叫着靠向公主,依兰刚刚六岁,鹅蛋脸,杏子眼,樱桃嘴,长长柔柔的细发听话地垂在两肩,依兰长得很像公主,皇上常乐呵呵地抱着她,说是又见到小一号的琉璃了。“妹妹,哥哥会保护你的。”依书虽然长的斯文,但还是摆出了点架势,好歹是跟着御前侍卫练过几招的。“不许无礼,这个哥哥是救奶奶的恩人,不是坏人。”公主嘴上怎么说,却不敢正眼看向少年。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又开始叽里咕噜地说话了。“娘,他在说什么啊?”依兰小声地问公主。公主摇摇头,把眼睛看向了家培。家培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啊。” 那个少年定定地看着家培,似乎很用力地想让自己的口齿清楚起来:“我……叫……程思培。” 程思培?公主和家培互相对望了一眼。少年的名字明显是和家培有关,思培思培,思念家培。“你家在哪儿?你爹娘呢?”公主急忙问道。“我……爹……程家培……娘……芙蓉。”少年道。芙蓉?又是芙蓉?
  “娘昏睡的时候也一直叫着芙蓉的名字,家培,你知道芙蓉是谁吗?”公主好奇地问道。家培死命地想,可是他一想到芙蓉二字,就感到莫名的头痛。“看来只能问娘了。”公主不忍看丈夫头疼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爹……爹……”程思培轻轻地唤着,独眼里迷蒙了起来。程二夫人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正在丫头的伺候下喝粥,见着儿子媳妇进来,便示意丫头退下。“娘,您今日可好些?”家培问道。“好多了,好多了,本来也没伤着什么,文太医的那帖药真神了!”二夫人笑了笑。“娘啊,我和家培已经找到了救您之人,只是我们有件事要问您。”公主坐到了婆婆身边。“公主,一定要好好感谢那个好心人啊!有什么事啊?”二夫人一听找到了救命恩人,很是高兴。“娘,芙蓉是谁?”家培道。二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盯着儿子的脸,浑身颤抖着,泪水涌出了眼眶。细心的公主发现了婆婆的反应,断定芙蓉必与程家有渊源。“娘,您怎么了?您知道芙蓉是不是?”程家培急忙继续追问。二夫人抽泣道:“这一切都是报应啊!……” 公主示意方九将程思培带来,她想知道二夫人究竟认不认识那个少年。程思培走了进来,那个独眼见到了二夫人,泪水也涌了出来,他模糊地道:“奶奶……” 二夫人被他的外貌给吓住了,差点晕死过去,冷静下来之后,听完家培和公主的介绍,她惊呆道:“原来,原来小思培没有死!原来当年他没有死!” 说着,二夫人跌撞着走过去,抱住了少年,她哭泣着道:“我的孙子啊,我的思培,我可怜的思培啊!”
  家培和公主更加地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二夫人是大家闺秀,胆子一向很小,现在竟然抱住了一个长相如此恐怖的少年,还口口声声称他为孙子。“家培,是娘对不住你,他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亲生儿子!”二夫人道。“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儿子?娘,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记得!”家培觉得头很痛很痛,公主含泪将他抱入怀中。“娘,您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道。聪慧的她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些许,只是丈夫的失忆使她不解,她和家培十几年的夫妻,非常的了解彼此,她知道丈夫绝对没有装做失忆。二夫人在少年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她抹了抹眼泪,缓缓道:“公主,这一切都是我们程家的错,和家培无关,万望您不要怪罪于他。当年,我们程府虽富甲一方,但是在朝廷却仍不得势,家培是程家唯一的子嗣,我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于他的身上,希望他能赴京赶考,高中状元,做上大官,为程家争一口气。家培从小有一陪房丫鬟,名唤芙蓉,聪慧伶俐,两人朝夕相对八年,感情深厚。为了能说服家人让他娶芙蓉,家培终于答应了赴京赶考。他走后,我们才知道芙蓉与家培已结秦晋之好,并且珠胎暗结。” “什么?我怎么都不知道?”家培跳了起来,娘所说的故事似乎和他毫无关系。“家培,听娘继续说下去,你便会明白缘由。”二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一直很喜欢芙蓉,虽然怪她不自重,但是听说她已经有了孩子,便也想将错就错,认了下来。我当时只想,她可以做家培的小妾,应该也不失大雅,毕竟琴棋书画她也略微精通。可是老夫人和四姑娘却怎么也不容,老夫人不知为何会发那么大的火,当芙蓉求她的时候,她将芙蓉推倒在地并用脚娶踩她的肚子。我当时被四姑娘紧紧地拉住,只能拼命地求老夫人脚下留情。芙蓉昏死过去之后,我们发现她腹中胎儿并为流产,于是我想偷偷将她送出府安排在我娘家,好让她安心生养。未曾想到,我的贴身丫头小翠竟无意间告诉了四姑娘,于是老夫人和四姑娘便强行喂了芙蓉加剂量的堕胎之药,我以为孩子肯定没了,为了保全芙蓉的命,便连夜派我娘家的人送芙蓉去了我远亲的表侄处。当初我也是想将芙蓉许配于他的。”
  公主的眼圈有些红了,她为芙蓉的遭遇所难过。家培则感到一阵一阵的头痛,但是泪水却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可是没有想到,芙蓉腹中的胎儿竟然如此的顽强,在强剂量的药物下还是没有离开。当时我得知芙蓉没有流产,我真的很高兴,便一直让娘家人照顾她。老夫人和四姑娘则以为我已经将她许配他人,并且她的孩子也已经没了,便不再追究。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芙蓉千辛万苦地熬到了那一天,却是难产,我赶到了表侄家中,芙蓉已经疼的面无血色,她托着我的手告诉我要给孩子取名思培。”二夫人泪水不断地涌着,她看着思培,继续道,“孩子总算是生下来了,但是却未曾想到是个畸形儿,医生说这是因为母亲在怀孕的时候受到了外力的挤压和药物的作用,才导致孩子的畸形。我当时看见小思培,我吓昏了过去,而芙蓉则看了他儿子最后一眼,泪流满面地离世了。我知道芙蓉是带着遗憾走的,我理应好生抚养思培长大的,但是思培的长相异于常人,我应该带他去何处呢?还在我左思右想的时候,先天不足的思培竟然停止了呼吸,医生说他是先天畸形,就算活着也养不大。我想孩子先天不足,早点离世也算是一个福分,便将小思培和芙蓉一起葬于城东。此时也是家培高中状元的时候,家中喜气洋洋,我回到家里,看着家里的喜气,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毕竟我刚刚失去了亲生的孙儿和一个我看待成女儿的芙蓉,我只是怕家培日后向我讨还芙蓉,我该如何应对。后来我才知道,老夫人知道芙蓉有孕之事后,便派家丁连夜将独门密炼的忘情丹带到京城,让家培服下。我曾经听老爷提过,只要服下此丹,便会忘记关于情人的一切回忆,越是深爱,忘的越干净。”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忘记芙蓉,我会忘记和她有关的一切,对不对?娘啊,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为什么要瞒我那么长时间呢?”家培像发疯似得叫道,毕竟娘所说的事情都是与他有关的,虽然他不再记得芙蓉的音容笑貌,不再记得芙蓉的一切,但是他一想到当他在京城高中状元之时,一个深爱他的少女却为他生子而死,他的心就开始疼痛,他的头就开始濒临爆炸。“家培,冷静点,这件事情不能怪娘,娘已经为了你们做了很多了。”公主很是惊讶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家培的过往,相反她为芙蓉的悲惨遭遇所震撼。“我不是不想告诉你,等我知道你服了忘情丹的时候,你已经与公主指了婚,我怎么能冒着欺君之罪去告诉你这个真相呢?娘看你那么高兴,那么意气勃发,娘怎么忍心去让你去回忆起芙蓉呢?更何况芙蓉已经死了,我以为一切都会安生了。”二夫人抽泣着。“可是那个小孩,他没有死?”公主惊讶道。“……我说了你们一定不信。安葬了芙蓉和思培之后的第二天,两人的墓就无故被掘开了,思培不见了,但是芙蓉的尸体还在。我虽然很奇怪,但是却再也未曾听说过思培的事情,便宁愿相信他是死了。可是未曾想到,思培并没有死,还救了我。”二夫人感慨着说。“不对不对,思培没有死,芙蓉也没有死。”公主有点慌张道,“否则思培怎么会知道他爹娘的名字,怎么会知道您是他的奶奶?” 二夫人一个激灵,道:“对啊,思培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和他的爹娘呢?可是芙蓉是真的死了,我亲眼见她断了气,思培莫名失踪后,我得到消息,隔了几天赶到坟地的时候,她的尸身还是在的啊。” “我……娘……死了。没有……活……”思培断断续续道。“那,是谁告诉你爹娘的事呢?谁救了你,谁养大你的呢?”公主追问道。“是……娘……”思培不语,独眼的泪水越来越混浊。


第七章 恶鬼附身
  入夜,些许的凉意,家培无法入睡,独自依栏而坐,望着星空,想着白天的种种,他无奈地叹着气。尽管他还是没有想起芙蓉和他的一切过往,但是他依稀能够感受到芙蓉对他的情深意重。一件绸衣轻轻地披上了他的肩。“已经入了秋,不要着凉了。”公主明显是哭过了,红肿着眼睛,但是脸上还是挂着对丈夫的关切。“……琉璃,我……”家培已经无言以对了。“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怪你的,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并不知情,况且你还是受害者呢。我和你夫妻这么多年,我难道还不了解你的为人吗?”公主的一番话令家培更加的感慨万分,这么多年来公主对家培一直是呵护倍至,从未动过公主的架子,家培感激不尽地看着公主道:“琉璃,我真的对不起你。” “家培,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芙蓉……”公主有些许哽咽了。芙蓉啊芙蓉,你到底还在人世吗?我欠了你那么多,我应该怎样来还呢?家培看着明月,在心中独语。“爹爹,爹爹,不好了,不好了!”依书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方九等侍卫和丫头也跟着过来。“怎么了,依书?”公主拉住儿子,焦急道。依书来不及喘气道:“妹妹,妹妹,妹妹出事了!” 家培站起身来道:“出了什么事?” 一直伺候在依兰身边的嬷嬷道:“驸马,公主,小郡主像是得了怪病,脸色发灰,怎么都不说话。” 家培和公主急忙往女儿房中赶去。依兰还是白天的样子,只是脸色发黑,眼神阴冷,坐在床沿上,不声不响。奶娘和几个丫鬟已经吓得面色苍白,看到公主和驸马的到来,似是见了救星。“驸马,是奴才的错,没有看好郡主,可是小郡主不知是得了什么怪病,您看看她的眼睛……”奶娘跪着道,可是话未说完,便被依兰狠狠地从背后踢了一脚。
  “依兰,你在做什么?”家培厉声道。依兰缓缓抬起了她的小脸,眼睛却出奇的红,红得可怖,眼神似乎更加得阴冷。“我的兰兰,你这是怎么啦?”公主虽然是被吓到了,但还是想去抱住女儿。家培拦下了公主,他觉得依兰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突然,依兰的脸色一变,眼睛也不红了,眼神也变得天真起来了,又和往常的依兰没有变化了。依兰呆呆了一会,脸上流露着惊恐,大声哭叫道:“爹爹,娘亲,爹爹救我!哥哥救我!皇上外公救我!我要娘亲!……救我!” 话音刚落,她的脸色又发了黑,眼睛又变了红,又恢复到了刚才的阴冷。依书似乎是忍无可忍了,他趁爹没注意,跑到妹妹身边,一边抱住她道:“依兰,依兰,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哥哥在!哥哥会救你的!” 依兰一动也不动,任凭哥哥的搂抱,家培见她没有动静,便以为她或许是做了恶梦,受了惊吓。可是没想道,依兰竟然伸手掐住了依书的脖子,脸上流露出了古怪的残忍表情。“依……兰,我是……哥哥……”依书的小脸已经变的很红,他已经无法呼吸自如了。这边的大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回过神之后,便纷纷上前去拆开两兄妹。可是依兰的力气竟然奇大,七八个侍卫都无法将她的手拿开。“爹……”依书的脸已经发了紫。家培和公主也正在拆开他们的子女,一看到女儿发黑的脸和儿子发紫的脸,家培的心就紧张至极。“依兰,好兰兰,快放手,快放手,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娘啊,他是哥哥呀!”公主大哭道,这一天她已经承受了好多好多,她真的无法再承载那么多的惊吓和无助了。依兰的脸继续残酷着,而依书则已经将近窒息。就在那一刹那,依兰的眼神又恢复了天真,脸色也恢复了自然,她哭叫道:“你这个坏蛋,你快点滚!爹爹救我!” 她此话一出,掐在依书脖子上的手也微微一松,依书略微缓了一口气,她继续大叫道:“你放手,你不要掐我哥哥!” 她似乎是在很用力的把手移开依书的脖子,但是又似乎有令一种力量在迫使着她的小手。她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但是又无法摆脱什么。就在她迟疑间,大家从她的双手中夺下了依书。依书咳了几下,眼神迷离地看着四周,他的奶娘急忙奉命将他抱回房间去照顾。“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以为你们都逃得过吗?程家培,你今日就算是救了儿子,可是你的女儿还在我的手中!”依兰竟然狂笑了起来。“你是谁?你不是依兰!你到底是谁?”家培惊愕道,眼前这个依兰肯定不是他的女儿。“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的死期已到!”依兰冷冷道,眼睛血红血红地看这家培。公主不顾一切地想上前去抱住女儿,被家培和侍卫拉住。“你们放开我,她是我的女儿,我要救她!”公主哭道,“家培,不管她现在是谁,她总是依兰啊!” “公主,小郡主体内的另有其人。”文太医此时出现在了房间外。“她被厉鬼上了身了。” “什么?厉鬼上身?文太医此话怎解?”家培虽知道女儿出了意外,但却是真的不敢相信女儿是被鬼上的身。文太医不作回答,示意大家都退出房间,他慢慢地走向依兰。依兰凄厉地笑道:“老头,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文太医没有理她,却出手极快地在依兰脑门上贴了一道符,并道:“倒!” 依兰应声而倒,浑身颤抖着,不省人事。文太医让身边的嬷嬷们将依兰抱到床上,道:“你们不要拿掉这张符,好好照顾郡主。” 说完,文太医便和家培轻声道:“驸马,请随微臣来。” 家培和公主点头应允,随着文太医走去。三人走入二夫人的房内,二夫人和程思培都在,二夫人正在教思培写字,两人似乎不知道依兰的事情。“家培,思培他竟然识字,只是他的手无法写,现在我正在教他写字,你看,一写就写到现在,这个孩子还真的很好学。”二夫人见儿子进来,急忙拿出思培写的一些字给他们看。思培的脸有些红,那只眼睛则似乎在羞羞的笑。家培简单地告诉母亲刚才发生的事情,二夫人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公主难受地搂住二夫人。“文太医,你刚才给依兰额上定的是什么符?”家培问道。“微臣刚才只是用了一般的符,暂时将那个厉鬼稳定住,但是此符只能维持五个时辰,到时候那个厉鬼必又能出来骚扰。”文太医正色道。“可是你又怎么会懂这些呢?”公主疑问道。“微臣年少之时曾随一位得道高人指点医术,一来二去的也从他那里学了些道术。刚才我看见小郡主印堂发黑,身上绕着极黑的戾气,便知她已是被厉鬼所缠身,且此鬼怨气甚重,戾气极深。”文太医叹道。“那该怎么办呢?那依兰还有救吗?”公主急切地问着。
  “微臣无法回答。但是微臣记得那位高人曾经说过大凡成鬼的,必有缘由,一般都是生前所受的磨难较多,或死的很怨,因此而无法释怀,所以才会集合戾气怨念成鬼。所以只有找出该厉鬼的戾气怨念所在,小郡主势必有救。”文太医拈须道。家培想了想道:“此鬼必与我们程家有关,否则它不会说出我的名字,并且要致我们于死地。” 二夫人忽然颤了颤道:“难道是她?” “谁?”公主警觉道。“……芙蓉……”二夫人似乎是很不情愿地吐出这两个字,她自然不愿意相信会是芙蓉。家培陷入沉默,他虽然还是记不得芙蓉的事情,但是芙蓉二字的烙印却会极为深刻地在他的脑海里永存着。“按文太医所说,此鬼一定是与我们程家有仇,且是深仇大恨,我想来想去,似乎是芙蓉。我们程家对不起她,我们欠她太多了,她理应来讨还…
  “可是芙蓉应该是很善良的啊!而且她又那么爱家培,我不信她会忍心杀他!”公主虽口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也在害怕。“善良的人遭了众多磨难也会在死后积聚怨气,成为厉鬼的。”文太医补充道。“……如果是芙蓉,怎么办?”公主只能看着家培,她已经没有办法想这些问题了。家培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会死,我会让她取走我的命。我欠她太多了,只能用我的命来抵换。” 公主抱住家培:“不可以,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们的依书和依兰怎么办?” “啊!啊!啊!”思培竟然大叫了起来,他一定是听懂了他们的谈话,“不是……芙蓉,娘……好,不是……我……娘,不……芙蓉……”他艰难地说着,脸色很是急切。二夫人拍着他的肩,安慰道:“思培啊,我们也希望不是你娘,不是芙蓉。”
  “程夫人,除了芙蓉外,难道就没有其他在程家受冤致死的人了?”文太医追问道。二夫人眯起眼睛想了又想,说:“文太医,我在程家三十多年了,除了芙蓉,程家应该是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相反,老太太还常常接济穷人,似乎是没有结下什么冤仇。” “那或许就真的是芙蓉了。”文太医只能断言道。二夫人凄然地看着思培,说:“思培,我们欠你们母子俩太多了,你娘如真要讨回,我甘愿用老命来赔……” 思培拼命地摇头,独眼的泪水哗哗外流:“奶奶,娘……好,不……害人,不……是……娘!” 公主默然说道:“我也不信是芙蓉,如果她真的心有不甘,她应该去找程老太太和程四小姐,怎么会找家培呢?家培也是受害者,他并不知道这一切啊!现在程老太太和程四小姐已经葬身火海了,她的冤孽应该也了结了呀。” 家培说道:“琉璃,文太医所说甚是,毕竟一切的缘由都是因我而起,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能怪芙蓉。我只是希望她不要伤害到你们,如果要取我性命,我毫无怨言!” “不行,方九!”公主将门外的方九唤进来,“你速速回京,将杭州的事情告知皇上,让皇上将他手下的那些道士方士的,只要能抓鬼的,全给我过来!绝不能贻误!” “奴才遵命!”方九接令,转身离去。“琉璃,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七八天,于事无补啊,何必去劳烦皇上呢?”家培摇摇头道。“我不管!哪怕没有用,我都要去试试!我就不信我们会度不了这个难关!”公主坚定地说。依兰的奶娘此时又惊惶失措地跑了过来,道:“公主,驸马,小郡主不行了!” 家培等人一惊,不待详问,再次往依兰房中赶去。文太医边走边掐指,大惊失色道:“糟了,今晚是七星连月,阴气极盛,这鬼的怨气必可聚拢好几倍,已非是寻常道符可以克制的!” 依兰浑身发紫,口中念念有词,头上的黄符早已经成了一堆烟灰撒在床上。
  公主再也顾不上性命安全了,她哭着抱住女儿,大声地唤女儿的名字。“娘,兰兰好难受,兰兰好难受……”依兰颤抖着身子,脸上已是大汗淋漓。文太医急忙上前,为依兰掐了掐脉道:“公主,小郡主脉象奇乱,恐怕……” “恐怕什么?文太医,你一定要救我的兰兰!”公主抱紧女儿,泪流满面。文太医叹了口气道:“若是平常之病,微臣只须对症下药,可惜这是厉鬼所为……” “芙蓉!如果是你的话,求求你,放了我的孙女儿吧!”二夫人对着四周叫道。“放了她?当初怎么没有人放我呢?我要你们程家一个都不留!我要你们程家的人不得好死!”一个人影淡淡地隐现了,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她身上则穿着程府的丫头服,应该是陪房的丫头。“芙蓉,真的是你!!!我知道我们程家对不起你!但是,我的孙女是无辜的,你有什么冤仇,尽可向我来啊!”二夫人似乎认出了她。“芙蓉?我,我是家培,你记得我的,是不是?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你为我受了这么多的苦,我愿意用我的命来赔,但是放了我的女儿好不好?”家培真诚地走向那个鬼影子。“闭嘴!都给我闭嘴!要死就是全部死!你们一个也逃不了!”女鬼狠狠地说,声音极其地怪。她的身形却越来越清晰。“今晚果然是阴气之夜,她的怨气竟然能够聚形,看来甚难对付。”文太医轻轻地向家培耳语。家培不再言语,他重重地跪在地上,说:“芙蓉,我对不起你,要我的命尽管拿去,我求求你,放了我的家人,他们没有害你!如果杀了他们,对他们太不公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程家也知道公平二字?当初对我可曾公平?”女鬼惨然的笑声,凄厉至极。女鬼笑着笑着,突然厉爪一伸,直直地往家培心口抓去。众人皆惊呼,以为已经无望,只见思培竟晃悠悠地一身去挡,那一爪深深地插入思培的胸口,顿时伤口血如泉涌,森森白骨已经赫然可见。
  思培微弱地唤了声:“爹……” 家培激动地抱紧儿子,大声地应着:“思培,我的儿子,你为何那么傻?” “他是你的儿子,你怎么下的了手?”公主质问道。“我的儿子?呵呵!我儿子早就死在程家那老女人的手里了!我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儿子呢?”女鬼竟然嘻嘻笑道。难道芙蓉成了鬼,也失忆了?只见思培的独眼突现一道青光,女鬼忙用手去遮挡眼睛。青光之后,一个如烟般的身影也凸现了出来。“娘……”思培喃喃道。“芙蓉!!!”二夫人惊叫道。这才是芙蓉,她的面貌一如既往地秀丽动人,如云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没有丝毫鬼的样子,却似仙女下凡。芙蓉稳稳地显了形,她站在了儿子的面前,挡住了女鬼。公主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一且,如果独眼里出来的是芙蓉,那个口口声声来讨公道的又是谁?文太医也诧异地看着两个女鬼的对立。家培缓缓地站起身,将怀里的思培转交给文太医。他默默地走向芙蓉,芙蓉微微地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的凄楚和无奈令家培心碎。家培确认她就是真正的芙蓉,那个似曾相识的眼神,那个梦里萦绕不去的身影,原来都是记忆碎片里的芙蓉。他还是没有记起和芙蓉的点点滴滴,但是他却感受到了当年那山盟海誓的爱情。“你被他们害得还不够吗?你就不想他们死?”女鬼显然认识芙蓉,她厉声责问道。“杜鹃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当初对不起你的是老太太,现在你已经一把火烧了程府,烧死了老太太,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芙蓉劝道。杜鹃?她是谁?她也是死在程老太太手里的程府丫鬟?“芙蓉,她到底是谁啊?”二夫人壮胆问道。芙蓉叹了口气,转身对二夫人道:“二夫人,她也是和我一样的苦命人呐!”

第八章 杜鹃的身世
  原来杜鹃当年是程老太爷房里的丫鬟。程老太爷对程老太太本并没有感情,只是奉父母之命与同为富贵之家出身的程老太太成亲。程老太爷名叫程博轩,程老太太闺名秀芸。秀芸生性古板,婚后两人虽孕育了子女,程博轩却怎么也喜欢不上自己的妻子。杜鹃那时刚刚入府,秀芸已经将近四十,又怀上了孕,脾性变的极其暴虐,程家长辈便多派了几个丫头去伺候照料,杜鹃也在其中。杜鹃那年刚满十八,如同新鲜蜜桃般的艳丽动人,她特别爱笑,歌声又极好,时常可以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和清脆的歌声。她对博轩和秀芸照顾得无微不至,时间一长,这个少女的活力感染了已届不惑的程博轩。程博轩本也是杭州城内数一数二的才子,潇洒英俊,虽年届不惑,却是风度依然。博轩从杜鹃的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青春,感受到了美好,第一次感受到了爱情,他怀着内疚和罪恶感,疯狂地爱上了杜鹃。杜鹃也被博轩成熟的魅力和温文儒雅的气质所吸引,两人的往年恋便在秀芸的眼皮底下偷偷却又迅猛地发展起来。本来,娶个小妾在大户人家中根本不算什么,相反,不少的大户人家都以娶小妾为乐,但是秀芸古板的性格却成了拦路虎。她是深爱自己丈夫的,只是向来遵从礼教,恪守妇道的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取悦丈夫。结婚二十多年,她和丈夫从未为任何一件事情说到过三句话,两个人之间的夫妻生活也仅仅只是为了繁衍后代。尽管她是不愿意这样,尽管她也希望丈夫能够多多地呵护她,但是古板的性格,封建的思想却使丈夫与她的隔阂越来越大。所以她是死活也不会答应丈夫娶小妾的,她深知一旦丈夫有了新欢,她便会连丈夫的面都见不到。因此这二十多年,程博轩都没有动过娶妾的想法,他已经被这样的婚姻生活所麻痹了,他以为普天下所有的婚姻都大抵如此,他以为古人笔下风花雪月的爱情只是美好的虚幻,可是杜鹃的出现让他已如止水的心又开始萌动了新的生机,他似乎是回到了豆蔻年华时的懵懂情怀。
  一日,秀芸去灵隐寺烧香拜佛,不少的下人都随她前行。博轩与杜鹃开始了缠绵,此时的程博轩已经下了决心马上要娶杜鹃为妾,要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名分。当他把这一想法告诉了杜鹃后,善良的杜鹃则要求等秀芸生完孩子再说,她知道秀芸的脾性,她不想伤害到任何人。程博轩甚是感动,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他和杜鹃双宿双栖的美好未来。可是两人在屋内的缠绵却被十岁的四小姐看到了,她不动声色地悄然离去。隔了几日,秀芸竟然又提出要去净寺烧香,她指明带走了房内所有的丫头却独留了杜鹃。博轩再次和杜鹃缠绵了起来,却不料走了没多久的秀芸已悄然从半路独自折回。原来女儿当日的告密是真的,原来自己的丈夫和杜鹃竟会公然偷情。看着杜鹃白皙年轻而有充满活力的身子,博轩满脸的柔情蜜意,古板的秀芸发了狂似地冲进屋内,拽起杜鹃甩了两个耳光。程博轩和杜鹃都愕然地看着眼睛发红的秀芸,等他们回过了神,杜鹃已经挨了好几掌。博轩一跃而起,推开了正撕打着杜鹃的妻子。秀芸高声叫骂着:“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你只是个丫头,你竟然敢勾搭老爷?” “太太……”杜鹃委屈地流着泪,哭倒在博轩的怀里。“秀芸,你看看,你就像个泼妇似的,现在事已至此,我也就明说了,我要娶杜鹃!”程博轩心疼地揉着杜鹃红肿的脸庞,坚定地说道。望着丈夫和杜鹃赤裸裸的身子和赤裸裸的感情,秀芸只觉得自己已经难以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她再一次发疯般地扑向杜鹃,狠狠地撕咬着杜鹃。“你这个贱货!狐狸精!我要你不得好死!不要脸的贱人……”
  杜鹃白嫩的身子上满是她的牙印和抓痕,她也不躲,只在那边默默地流泪,她知道自己的行为的确伤害到了太太。程博轩起先只是护着杜鹃,毕竟是他们对不起秀芸,所以他也只能默默承受秀芸的抓狂。可是秀芸变本加厉,越来越凶猛,程博轩终于难以忍受了,他推开秀芸,掴了她一个耳光:“够了,王秀芸!你闹够了没有?” 秀芸一个惊讶,往后趔趄了几步,撞到了桌上,摔倒在地,她没有想到一向斯文有礼的丈夫竟然会动手打她。“王秀芸,我再次跟你说,我要娶杜鹃!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如若你再这样,我就休了你!”程博轩重重地吐出了“休”这个字,秀芸呆呆地听着,呆呆地看着,如果丈夫休了她,她也不想活了。“啊,老爷,太太流血了!”杜鹃大声疾呼道,急忙上前扶住秀芸。秀芸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秀芸终究没有保住这个六个月的男婴,她变的沉默寡言了,见谁也不理。程博轩自知理亏,便也心怀内疚,伴于秀芸左右,杜鹃更是任劳任怨地照顾秀芸。程家长者也略有听闻博轩和杜鹃之事,虽觉得有伤大雅,但看到秀芸变得呆呆傻傻的,便想顺水推舟让博轩娶了杜鹃。杜鹃却坚决不肯,她觉得因为自己才使得太太丢了孩子,丢了神智,此时她又怎能嫁于博轩,往秀芸伤口伤撒盐呢?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杜鹃也怀孕了,程家长辈更是催促二人完婚。为了腹中胎儿的未来,杜鹃只得答应与博轩成亲。
  新婚当晚,程府高掌喜灯,人声鼎沸。披着喜帕,穿着新娘服的杜鹃内心激动不已,她是和程博轩真心相爱的,虽然二人相差二十岁,但这丝毫也不能消抵两人的浓情蜜意,想着即将和自己所爱之人共结连理,想着即将出生的孩子,杜鹃浅浅一笑,但是一想到秀芸沉默的表情,她还是叹了口气。四小姐轻轻地走了进来,低声说道:“杜鹃,我娘醒了,她说想见你,有东西送给你。” 杜鹃闻言,心头一喜,莫不是这喜事也唤醒了太太的神智?她已经想通了。于是她不及详问,连忙掀开喜帕,随着四小姐出房。程府上下都在厅内参加喜筵,后院当值的下人也基本上都偷跑到厨房尝菜去了,所以杜鹃和四小姐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而这一去,杜鹃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当晚全程府都在寻找失踪的杜鹃,可是了无影踪,直到次日,杜鹃的尸体被发现在了后院的井内。
  “哼,你知道我死的有多惨?你知道我受了怎样的奇耻大辱?”杜鹃的语气明显地激动起来。说完杜鹃的身世,芙蓉惨然地笑了笑:“我刚死之时,也甚觉难以咽下这口气,那晚便回到程府,想报仇。结果在后院的井边听到了杜鹃姐姐的呼唤,她想让我替她挪去封在井口上贴着道符的石盖,可是当时我刚刚成为鬼,没有能力去挪开石盖,杜鹃姐姐也并不怪我,我们彼此便说了自己的遭遇。这时我看见了二夫人房里灯光还亮着,便过去想看望她,我对二夫人一直是感激的,见到二夫人对着佛像为我求祷,见着她为我流泪,想到往日种种恩情,我的心也豁然开朗,我既已死,这便是我的命,我既然那么爱家培少爷,我也甘愿为他付出。认了命的我,心中也没有什么报仇的怨气,便离开了程府。” “你这个傻瓜!什么叫命?如果那个老女人不害我,我怎么会死?我们都已经是鬼了,还在乎什么人的感情!爱情??程家培他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你还谈什么爱情?”杜鹃冷笑道。芙蓉不语,泪水已经落下。“芙蓉,我吃了忘情丹所以不记得你了,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认你啊!”程家培喃喃道。杜鹃眉头一皱,尖声叫嚣道:“姓程的,今日是你们的末日!”说罢,便向家培袭来。芙蓉飘落在家培面前,泪珠则随风而落。“杜鹃,你冷静一下好吗?程府上下二百来人都已葬身火海,你还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能断的呢?”芙蓉正色地问道,“既然现在你已经恢复了自由身,为何不好好去投胎呢?” 杜鹃凄惨地止住了脚步,凉风微拂,将她脸前的长发往后吹去,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满是伤痕,似乎是受了极端的灼伤。
  “程老太婆根本就不想让我投胎,她想我永不得超生。你们看看我的脸!我只记得当日刚刚踏入王秀芸的房间,便被躲在门背后的她给击昏了,后来我在一阵激烈的疼痛中醒来,却不得叫唤。她们母女俩是恶魔!封上了我的嘴,剥光了我的衣服,用热油烫遍我全身,我只听见滋滋的油声和着她们的谩骂声,又昏了过去。等我再次有意识时,我已经成了鬼。那是我的新婚之夜啊!我竟然在企盼已久的新婚之夜,死的如此凄惨!王秀芸将我封在井底,贴上永不超生的符文,我在那个井里一呆就将近四十年,我已经没有机会超生了!我一直在发誓,如果有一天我还可以出去,我就要那老太婆尝到比被油浇更痛苦的报应!若不是老天有眼,程四在后院摔跤,无意间移动了石盖,我得以脱身,否则我的深仇大恨永远都报不了!”杜鹃凄凄地说道,此时的她全然是一个弱弱的女子,丝毫没有之前厉鬼的恶相。芙蓉缓缓飘至杜鹃处,默默地抚着她的肩,轻声安慰道:“杜鹃姐姐,井底四十年的压抑和悲惨已经过去了,害死你的人也早已得到应有的报应,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毕竟做一个孤魂野鬼,整日活在仇恨之中,也是非常痛苦的!” “反正我也无法投胎转世了,是孤魂野鬼也罢或打入十八层地狱也罢!我就是要程家人给我陪葬!”杜鹃甩开芙蓉的手,恨恨地说道,“芙蓉,你不要逼我出手,我做了四十年的鬼,能量绝对在你之上!” “芙蓉,你快过来!不要再求她了!”家培失声叫道。芙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看着杜鹃那伤痕累累的脸,缓缓开口道:“杜鹃,我现在有最后一次投胎的机会,我愿意让给你,是投胎做城西张员外的千金。如果你放下这些仇恨,就快快去投胎吧!” 杜鹃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你把投胎的机会让给我?” 芙蓉微微一笑:“你受的苦难比我多的多,哪怕成了鬼,你也是比我痛苦。现在我只有这么一次的机会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明日的申时即刻前往张家。”


第九章 记忆涌现
  杜鹃不再疑问,她只是定定地看着芙蓉,她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有泪水从干涸的眼中流出,鬼应该是不会有泪的吧?可是芙蓉有泪,她也竟然会落泪了!四十年的痛苦,四十年的折磨,杜鹃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善良天真的少女了,而是一个烧死二百多人的恶鬼,她也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任何事情所动容,她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的恶鬼。但是芙蓉则给了她一个机会,确切的说是芙蓉牺牲了自己,给了她这个机会。她还记得放火的那夜,她曾去找过芙蓉并且邀请她一起报仇,芙蓉严厉地拒绝了,还一心劝她放弃,当时她还狠狠地给了芙蓉一掌。“芙蓉,你不能这么做,那你怎么办?”二夫人急切地问道。芙蓉凄然一笑,说:“二夫人,你以为我放的下我的思培吗?你还记思培在坟墓里失踪的事情吗?我发现他只是被痰堵住了鼻腔,在下葬的过程中,振动使他恢复了呼吸。当时我已成鬼,只能竭尽全力地将他救出坟墓,然后找了一处阴地,抚养他。后来思培长大了,我的能量也越来越大了,便可以自由的遁行,为了保护思培,我选择了栖息在他的眼睛里。这样一来可以随时随地照顾他,二来可以教他明辨事理,这十五年来我放弃了不少的投胎机会,就是因为不放心我的思培。现在思培虽然已经长大成人,但他毕竟是异于常人的,我这鬼母亲还是要保护着他啊!” “娘……投胎!”思培挥着手,独眼里的泪水刷刷地往下流。“芙蓉,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把思培当自己亲生的儿子,我也可以给他找全国最好的医生来治疗他,你还是不要放弃你最后的机会!”公主轻声地说道。
  芙蓉笑了笑,说:“我已经答应将机会让给杜鹃,我是不会改变的!你们的好意我都心领了。我是鬼,我更是个母亲,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受到任何的委屈啊。” 杜鹃似乎是被感动了,她缓缓地向芙蓉耳语着什么,芙蓉起先不住的摇头,最终她呆望着思培,很迟疑地点了下头。杜鹃说完话,便环视了众人,说道:“我可以放过你们,但是不代表我不恨程家。只是芙蓉牺牲了那么多,我也不能够再作恶下去……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着,杜鹃右手一挥,一道紫光直射思培,家培正欲拦住,芙蓉忙用眼神阻止。思培大叫了一声,昏死了过去。杜鹃似乎筋疲力尽,她身形一遁,缓缓地烟消云散了。“杜鹃!走好!”芙蓉的叫声充满了不舍和期盼。“她去哪儿了?”公主还是心有余悸。“她去投胎了!她接受了这次机会!”芙蓉飘向思培,爱抚着儿子的脸庞。“那她刚才做了什么?”家培问道。芙蓉默默道:“她只是将她的精气注给思培,为了报答我的恩惠。” “她是彻悟了!”文太医自言自语道。“什么意思?”家培疑惑地问。“每只鬼都自己的精气,一旦失去了精气,就算投了胎,下辈子也是痴痴呆呆,失去神智。杜鹃姑娘能够在投胎之前为思培牺牲精气,可见她已经彻悟了,下辈子她只能生活在浑浑噩噩之中了。”文太医感慨着说。
  其实,人活着,大凡有思想都是累的,都是苦的。失去了理智,失去了神志,痴痴傻傻地过一辈子,不知何为愁,不知何为乐,看似痛苦,却是最大的幸福。人总是在不断的知道中得到不断的痛苦,但在不断的糊涂中体会到幸福。一辈子的糊涂,一辈子的痴呆,或许是对上辈子痛苦的最好解脱。家培想伸手去触摸芙蓉,但是芙蓉只是一阵烟。“芙蓉,我想记得你,我真的想记得你!”家培泪流满面。芙蓉深情地看着他,轻声说:“家培,这又何必呢?记得反而让你痛苦,让你后悔,何必自己找麻烦呢?你现在生活的那么幸福,我看着也为你高兴啊!” “你恨我吗?” “我恨过很多人,但是我从没有恨过你!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也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的!你也不要自责了,好吗?”芙蓉淡淡地说道。语气虽淡,眼神却情深依旧,看着这个她用整个生命爱着的男人。家培的头开始剧烈地疼痛了,芙蓉很是着急,可是如烟般的她是无法搀扶到他的。公主和二夫人急忙扶住他,他不断地抽搐着,思绪却逐渐开始明朗。假山上的那一只满是血痕的小手;花园里的竹马声声;夏夜里的香扇轻摇;书房里的墨香阵阵;烛光里的身影姣姣;乌黑的云鬓,浅浅的笑容,暖暖的香气;床单上芙蓉花般的鲜红;离别时一言难尽的痛楚…… 芙蓉!家培的意识开始恢复了,他奇迹般地想起了芙蓉以及一切点点过往,尽管还有些模糊,却在头脑中不断地清晰。“芙蓉,我记起你了!我记得了!上天让我记得你了!”家培兴奋地不能自已。公主和二夫人都为他感动。芙蓉闻言,含泪而笑,家培少爷终于记得了,终于记起了他们的爱情,终于在他的记忆碎片里找到了她的身影。“芙蓉,不要走,不要走!”家培像孩子般地求着她。 “家培,芙蓉……她已经……”公主轻声道。“我不走,我不会走的!我舍不得你和思培啊!”芙蓉道。“芙蓉,那你想怎么样呢?”二夫人问道。芙蓉浅浅一笑,她望了望思培,思培在得到了杜鹃的精气后,似乎浑身在改变着什么,脸上的五官也似乎在挪着位,她满足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家培,说:“我想一直陪着我这一生唯一爱着的两个男人,我离不开家培和思培。我,我想做思培的另一只眼睛。” …… 几年后,皇上的身边多了一个能文能武的青年,他相貌出众,学识卓越,尤其是那对眼睛,无时无刻不透射着睿智和不凡。民间都在传说,这个青年的右眼是他的鬼母亲变的,所以能够洞察秋毫;这个青年吸收了天地的精气,所以能够与众不同。这个青年,便是程思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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