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2/125页



她这边见我乐,反倒更乐起来了,嘴里止不住的有话要说:“姑娘真真好性子,我整天听人家说还不信哪,今儿个可见了真章儿……哼,这起子东西不过是咱们的奴才,一日是奴才,终身都是奴才,要打要骂全由着主子乐意,姑娘别怕,横竖有我护着姑娘哪,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眼里没主子的,就敢这地方混闹!”织瑞和知棋均是安静下来,旁人也俱是安静了下来,头虽都垂着,可是织瑞捏帕子的手,却显见攥得发白。

我不动声色,微笑道:“侧福晋说的是。芳儿是见知棋姐姐没几日就要出门子了,心念着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正要给她道喜呢。偏遇上件事儿犯难,可巧小嫂子就来了,那可好,芳儿倒要请小嫂子指点一二”一边笑着盯住佩环,一边稍偏身转向知棋,“赶明儿知棋姐姐嫁过去,便是正经八百正黄旗佐领的夫人,这日后要是顶头遇见了,咱们可该如何要称呼,才称得起是不错了规矩?”一句话说得知棋臊红了脸,织瑞听着扑哧一乐,紧捏着的手也眼看着松开了,众人皆是脸色一松眉梢飞扬,专等着看佩环的西洋景儿。

果见那佩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喏喏半晌儿不能言声儿,浑身那股子娇纵气顿时便去了大半。想那章罗乃是正黄旗下的包衣奴,满古敦却是正黄旗的佐领,凭佩环一个小姨娘包衣奴的身份,当情当理要给知棋磕头请安叫一声主子奶奶的。见佩环此刻这副模样,我打心底叹了口气,这佩环平日最要争些口舌之势,若不是常向二婶儿献些小殷勤不知收敛,我也不至于当面为难她,今日算是小惩大戒,也算给织瑞找了个出气的机会。

正这时节,内堂帘动,二房福晋身边的乌云珠出来寻我,想是耽误了太久不成体统,我吩咐乌云珠断后请上佩环,抬手一撩帘,不再理会身后一干人,自提步走进去了。

屋里熏香缭绕,只见老太太居中歪靠在宝座的大迎枕上,穿新剪裁绛红色旗袍,绣着满幅鹿鹤同春,镶通身朱红缘边,家常里也没用旗头,只梳双把子头,佩一支白玉寿字如意簪,叼着长杆银水烟管微微吞吐着。知茗持着美人拳跪在右侧座下小心敲打,知书持织金云纹小兰花烟袋侍立左侧。姑太太戴团花旗头垂长丝绦,身穿一袭水蓝缘边浙丝衣介,陪老太太坐在宝座的脚凳上,怀里抱着老太太房里的狸猫红果儿,二婶钮钴禄氏一身桃红新装在姑太太对面端坐,身后伺立着二叔的三位侧福晋西林氏、瓜儿佳氏和马佳氏,二叔家碓埔的福晋碧桃是姑太太的夫家侄女,坐在最下首的绣墩上,已见小腹微凸了。

我忙插身拜倒:“芳芳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春秋康泰。给姑太太请安,姑太太富贵照人。给婶娘请安,婶娘芳龄永驻。给几位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如意吉祥。给嫂嫂请安,嫂嫂早得麟儿。”

我一番请安下来,在座的皆是笑翻了。老太太咳嗽连连,拿手指着我道:“这丫头的嘴,我们还没给她道喜,她倒先拿我们凑趣。”姑太太笑的直捂胸口道:“我就说,芳芳要是个说典故的,全京城的说书馆都得没买卖了。”二婶笑出声:“你个丫头,好不央的来这么一手。刚老太太还说芳丫头是大姑娘了,是时候寻个婆家了,这么一看,哪有一点大姑娘的样儿,这要是嫁出去,不叫婆家笑话咱们是没过冬的糖蒜,差着味儿哪。”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一时笑够了,老太太招手让我上前来,细细打量我。

临出门前照了镜子,姑太太给的这身袍子正合适我穿,两色绣花灵动新鲜,娇嫩的桃色越发衬得我明眸皓齿,意气风发。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丫头是长大了啊,这模样做派,倒有几分我未出阁时的样子。想当年我在芳芳这个年纪,已经跨过马鞍迈进你们老索家的门喽……”

老太太说着看着,一时神思凝滞,略有水光的眼睛带上些迷惘。我不觉也怅了,大清江山初定,前二十年战火连连,政权几度岌岌,这四十年年朝政动荡,内部党争不断,玛法位高权重,却也为众矢所的,老太太陪着玛法几起几落历经炎凉,早看透了云卷云舒,纵如今锦衣玉食儿孙满堂,这心儿,只怕也早已如死水一般了。

在座的唯有姑太太是娇客,见众人不敢相劝,赶忙捻着帕子笑出声来:“老太太可不是又来了,这一说当年的事儿就走神儿。来来来,芳儿过来,叫我这做姑妈的也好好瞧瞧,”拉过我的手来,“我就说,芳芳穿上这身衣裳,那才是相得益彰哪。我家那实心肠的玉淇巴巴托人从南京啊还是杭州的捎来这匹缎子,说是额娘送给做衣服。我老天拔地的人了,若是把这鲜亮颜色一穿,那还不叫人笑话卖老俏了去。这不,赶紧打发人比着芳丫头的身量做了这么一身,想着是呀年节里就送过来,可巧瑞福祥的巧手李回乡去了,苏纹坊的绣娘又犯了什么眼病,几样不巧堆一块儿,就拖到今儿才送来,偏偏又是巧了,正赶上今儿是芳丫头的大喜,唉,天底下再不能有这样巧的喜事儿了。”姑太太巧笑连连,白胖的手揪着不住得我搓揉,大猫儿眼的戒指直晃得我眼灼。老太太倒似是不介怀,只微笑点头,我只得低下头去。姑太太一个劲的打量不停,又是说又是笑,又是看手又是看头,直把我摆弄的站不是跪不是,腊月天里竟逼得手心一汪汗。

好容易姑太太掇开手,站着的侧福晋西林氏一旁笑着凑趣:“玉哥儿今年也满十七了吧,听二爷回来说,去年冬天古北口练兵,万岁爷御驾点兵,玉哥儿一人一马,举着杆百十斤的大枪上阵演练,把个生铁大枪使得虎虎生风,万岁爷看了也亲赞声好,当即赏下黄马褂,封了四品顶戴,阿弥陀佛,若没有千斤的臂力,哪能挣得来这般长脸的大造化嗳!”

一时之间满座凑趣,这段典故府里上上下下也不知挂在嘴边多少回,每个人都演绎的神乎其神的,直说的玉淇如托生杨戬,只差了额前一只眼。侧福晋在节骨眼上又提,正为挠着姑太太的痒痒,只见上姑太太果然笑逐颜开,一堂的人都忙着做陪,一时间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我听着心里也欢喜,面上隐隐带得色。玉淇年前捎来信说,今春要留在古北口练兵,不能回京相聚,虽微憾今年难续结伴踏雪寻梅之缘,但再见时,他必定更高更壮了才是。

一时谈兴稍退,坐在一旁拨弄参汤的二婶笑着开口了:

“本来今儿姑娘大喜,我本该早备下贺礼的,偏一入冬身子疏懒了些,礼数就顾不得不怎么周全了,只准备了两样粗陋东西,芳芳要是看着还好,就权当个玩意儿收下,等开春暖和了,再打发人南去了寻几样正经东西回来给芳儿贺喜。”

满座安静下来,我站在宝座这里看二婶,越女新妆出镜心,满家的女儿也如厮娇美。她一双凤目微垂,水银般的眸子流光潋滟,眉心微蹙,越发显得并刀如水,鼻若悬胆的标致。一张口儿略大,却正配上紫茉莉胭脂的明艳,脸庞圆润玲珑,只微微在颌下激起一点儿小弧,又仿佛带点精致的孩儿气。此时安静的坐在红木圈椅中,朱唇微启,拿手轻托白瓷盖碗,举手投足间,通身竟隐隐有玉色流连。我暗忖,这样的美人儿,正应这鲜花着锦的门户,要是生在平常百姓家,岂不明珠暗投,暴殄了天物。

一时命丫头捧上东西,缂百蝠献瑞红漆器托盘里用朱红缎子衬着两件什物儿,趁老太太正细端详,我借机撇到宝座边站定,抬眼看去,一件锦盒里装着的是牙雕折扇,缅白象牙上镂空雕出亭台楼阁,楼阁下又浮雕出群芳吐蕊,妙得是其中用红宝勾画出花丛中一对儿双飞蝶,蝶翼触须微豪可见,无风自舞。十二幅牙雕片由细细银丝穿连,取上好白金做轴,整把扇儿釉色宁润,栩栩如生,更兼有摆弄间阵阵暖香袭面,越发精致可爱。

老太太配上花镜端详,不时点头,待拿起第二件,却是一只素白冰绡荷包,这素白冰绡本是夏布,暑天做中衣穿起有生津掩汗滋养肌肤的妙用,此时见这只荷包,四围素线缝口,正面穿一色丝线绣成一段墨梅,牵出一截暗色穗子,绣工自是精美,除此之外却再无一样修饰,摆在盘里,和牙雕扇儿相印,越发显得黯淡。

老太太拿起荷包,垂头不语,在下人人也见得新奇。良久,老太太叹了口气,唤我上前拜谢二婶。我忙上前福个全福,口称道:“芳儿谢婶娘赏,只怕芳儿命小福薄,当不起这样贵重的什物儿,辜负了婶娘的美意。”婶娘掩口轻笑:“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左右不过是娘们的玩物而已,要是这点子事儿还跟这儿推来推去,反倒像是芳丫头嫌弃我们乡气,不肯收咱的礼了。”我忙称不敢,欺身上前纽在二婶身上叫屈,老太太看着笑骂不停,满座皆来凑趣。一时笑语方歇奉上茶果,看了看,金丝卷,竹节小馒首,枣泥夹心饼之类,门外赵敬家的回禀,新来浙江府的厨子孝敬老太太牛肉丝蟹壳黄烧饼,热腾腾的装在银荷叶镜盘中另送进来,焦黄油亮香味扑鼻,老太太看着也只是恹恹的。想来年菜多为荤腥面点,老太太难免脾胃不振,我忙拿出在小厨房新打制的萝卜丝片糕奉上,佐以新沏乌龙冻顶开胃,老太太尝了甚好,吃了几块,请了姑太太婶娘们一同品尝,都说是甚好,丫头穿梭来往伺候茶水,又说了会儿话,老太太说累了,众人起身道乏,也就各自散去了。身边只留下姑太太做伴。

老太太见我要告退,又吩咐道:“昨个夜里听说你额娘又不大好,刚打发了太医去瞧,你也去陪陪你额娘,就说是我说的,要是身子不爽就好好歇息着,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打发人去弄,要是缺什么也来跟我要,只管把心放开些,可别再为那点不干紧的事儿折磨坏了身子。”我忙福身谢过,见再无话,遂带着织瑞几个出门往额娘南院去了。

走在廊下正遇着二婶,她笼着貂毛手筒笑吟吟的看着我,身后带着通房丫头乌云珠携着个百蝠降瑞花样儿的包袱随身伺立,见我快步走上前,二婶笑道:“早起听说你额娘犯了旧疾就想着去看看,正好寻着点可用的东西,咱娘们顺道儿一同去吧。”我忙上前挽起二婶的膀子,嘴里说着:“早知道二婶最心疼咱们,我上次还听额娘絮叨您给的阿胶多好多好,这一会儿见着您,我额娘的病早好了大半,连药都不用吃了,比看太医还灵呢。”二婶笑着打嘴,“这丫头的嘴,就是一刻儿也闲不得。”织瑞几个早在身后轻笑附和,一行人说说笑笑,沿着操手游廊缓缓往东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说的大喜,指得是月事初潮,也意味着芳芳在这一天,真正步入成年。

灵感源自大明宫词,武则天给在骊山温泉休憩的太平道喜时的原话。

额娘

额娘的院子在府里的最东头,本是供奉白衣大士的内庵堂。额娘爱其清静,三年前稍作修葺搬了过来。这院子本名“深雪庵”,建在府中最高处,一道青石小径依山势蜿蜒攀援,院墙外一排梅树携手比肩,春日里花开红白两色繁盛异常,远望之如香云缭绕,近观满是蜂蝶戏闹,最是动人的去处。院墙取黑白二色,仿江南园林景观而建,墙头处如水波层层起伏,环绕院落。进洞门并无照壁,前院供奉佛龛,后进为额娘居住。东西四间耳房各住灯火、针线上人、粗使丫头等若干,独五娘六娘贴身伺候,伴着额娘住在后进院儿东厢房中。这两年额娘身子多有不适,日常起居就只在这院里,种种花草养点金鱼消遣,除了晨昏定醒我过来请安解闷,也就是二婶常来陪陪说话。今年春天来得迟,额娘养了只小吧儿狗在屋里解闷,整日里追鸟撵猫糟蹋花草,把小院子搅得天翻地覆,倒也少了些寂寞。

今天我和二婶还没走到院门,远远就听尖细女声喝道:“好些个没羞臊的小蹄子,大白日里眼皮底下就学会偷懒了,叫你们好好看着爱巴儿的,怎么又叫它跑到屋里去了!这两天福晋的身子骨不利落,我连大气都不敢长出一声,你们倒好,连个畜牲都看不住,一个个要来有什么用!把这几天的饭食一概都免了,等肚里没食儿了,看你们这起子贱骨头还够不够胆子犯懒!”

我和二婶相视一笑,这合府上下百十口人,还有哪个似这般野腔没调的,纹锦见我无话,忙带着小丫头坠儿急走几步进院子通报,不过转眼的工夫,就听着院墙里传来朗朗笑语:“我们福晋刚刚还说,这几日不见二奶奶和姑娘,心里怪想得慌的,刚要打发奴婢去请,可可的人不就来了吗,这就叫那个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吧。”边说边有脚步声音,说话间从院里巧笑怡人的迎来一人,可不正是五娘。只见她穿一身酱色缘边儿暗红色丝棉袍,鬓边插一对儿镏金镂空葫芦钗,也不踩花盆底儿,穿着一双软底儿绣花鞋翩翩走来,飘飘俯身下拜。

二婶也不叫起,自站定脚步笑道:“五娘子今日好调门,隔着十里地儿都听得一个清楚,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我们五娘啊?这要是气坏了她老人家的身子,只免了吃食哪成,怕是人头落地也担待不起呀。”声音不大,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唇边挂着一丝笑纹,看着一副气定神闲模样。

五娘下方回话:“回二房福晋的话,此一番并非奴婢孟浪,实在是福晋昨晚旧疾发作,直嚷嚷心口疼,折腾的一晚没睡。今儿早晨刚请太医进府看了,好容易喝了药重新睡下。没曾想院里这几个小蹄子偷懒,由着爱巴儿这畜牲冲进屋里胡闹,打翻了几件家具,把我们福晋又给惹醒了,眼看着这会子心口又闹疼起来了。奴婢是一时气迷了心,只顾着教训这几个小蹄子了,也就没顾上个前后左右的,这不,倒叫二房福晋看笑话了不是。”言辞凿凿恳切,又是回事儿又是说情,姿态虽谦恭,实则一点点把二婶的排揎抹了个一干二净。

织瑞在一旁暗地撇嘴,我见不是个事儿,赶忙上前几步拉起五娘,一边眼看着二婶笑着说道:“咱们可不就是探病来的吗,没来由白白在这院门外耽误工夫。今儿这事即是爱巴儿惹的,罚也该罚这小东西,大年节的若是饿坏了底下人,传出去倒折了府里的福气。瞧在我的面上,五娘就饶了她们几个吧。”说完转过脸去冲着五娘,五娘也乐得借手下坡,口中说道:“姑娘菩萨心肠,即然发了话,奴婢再没胆子阻拦的。”于是冲着跪在院中几个小丫头说:“姑娘发话饶了你们,还不快谢恩!”

几个小丫头显是吓的不轻,忙趔趄着过来参差不齐的谢恩。我摆摆手,二婶一边看着,脸上仍是笑模笑样的,也不多看五娘一眼,一边朝前走去,嘴里一边说道:“你们几个不知深浅的东西,有样儿学样儿倒是机灵着呢,这遭得罪了正主儿,还不知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法子舒坦着呢。”说完便款款头前走,我只假装没听着,抱起爱巴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纹锦早等在门外,见我们步上台阶,忙打起帘子迎了进去。

一进屋就觉着眼前一黑,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其间混合着礼佛用的檀香,家常用的薰香,仿佛还有腊梅的花香,闻着气味太重。屋内光线弱,额娘病中不爱点灯,又怯寒鲜少开窗,越发连阳光也照不进,这乍一见来,眼睛一时难适应,待消停会子渐渐看的清屋里陈设了,才发现脚下新铺了猩红羊毛地毯,中堂前换下了额娘常用的那幅慈航普渡,新挂上一幅应景儿的钟馗降福图,正堂的圆桌上摆满了福橘、苹果、瓜子、杏仁,还有我家常爱吃的酥糖、山楂糕、蜜饯等零嘴,中间盖碗里盛着新制的奶酪,大大小小的盘碟摆了一桌子,叫人就看着眼馋。二婶也不多看,由六娘引着往里间走去,我抱着爱巴儿随后跟着,这小吧儿狗一贯胡吃海塞,今日冲进屋里捣乱想来也是为了桌上这些吃食,此刻在我怀里更是一刻也不安生,挣扎着就要往桌上蹦,被我牢牢捏着前爪卡着肚皮动弹不得,挣了几下知是挣不动,气哼哼的在我怀里打嚏喷,把黑乎乎的后爪死命往我身上蹭,被我恨不过当脑壳敲了一下,方才老实了些。

待迈过门槛步进东厢,只见迎面是一只胎瓷等身圆肚花瓶立在门边,插着一株拇指粗细坠泥金红笺的桃花枝,颜色鲜亮灼灼其华。左手处一溜儿长案摆着各色青花瓷瓶大小制式不一,墙上镶嵌八宝琉璃瓶及螺钿漆画,右手边一扇齐身高黑漆屏镶嵌羊脂白玉雕刻的梅兰竹菊各色花草,屏下一方镶钿茶几放双耳鸡血红宝瓶一只,插骨朵儿饱满银柳若干,茶几下一座镶钿红木太师椅铺猩红川绸棉垫,怀里的爱巴儿一见这椅子连声叫唤,我恨骂道:“成日价就知道吃吃睡睡,难怪这么沉。”爱巴儿才不管这些,又强扭着乱扒乱叫起来,我只得弯腰将它放在垫子上,摇尾转了几圈,找着个最舒服的地方趴了下去,这才心满意足的哼哼几声。

我抽手帕掸掸身上,这才再往里走,里间是额娘起居处,进门一溜儿盘龙火炕烧得温暖,额娘刚吃了药,穿家常青色狐袄扶着迎枕歪靠在炕桌上,二婶对面也往炕上坐下,炕对面四张靠背椅挨着墙壁放下,各铺上新制的大红闪光绸福字椅垫,我忙上前给额娘请安,听额娘笑道:“一早就听说我们芳儿昨日大喜,甚好,快过来让额娘看看。”

我笑着起身称是,自踢了鞋子,上炕笑着猴在额娘身上,把脸也扎进额娘怀里,感觉额娘一手合抱着我轻轻摇晃,一手抚着我的脸说:“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这样淘气,看让你二婶笑话。”我攀着额娘的脖子笑道:“今早二婶就听说额娘身子不好,给老太太请了安就带着芳儿一起来看额娘,额娘现在可觉着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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