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夜》第2/14页


  他们走到第二个十字路口时,赵景有点迟疑,考虑着在什么地方住宿好。何文忠指给他,说,路西侧的北面,就是招待所。这个地方原来是陈安祥家的旧屋――也是陈家庄最好的房子。屋子顶上安有兽头,竖着“泰山石敢当”的牌子。传说这里闹鬼,家破人亡。陈安祥迁到南街居住,才得以幸免。这里只剩下一座空空的院落和几间大瓦房。
  俩人慢慢的向前走,仿佛考察什么。
  此刻的夜更加寂静,月色时明时暗,好像他们的呼吸也停止了。他们身上的汗也干了,夜风一吹,有些凉意。猛地,一声犬吠,使人不由毛骨悚然。何文忠下意思的拉住了赵景。
  何文忠的这个举动看起来有点幼稚可笑,怎么和他的刑警身份相称呢?请先不要责怪他吗,他确实也有他的苦衷。他有着年轻人好奇心理。从他的未婚妻陈妙玲那里、从他的未来的岳父母那里,听到过许多发生在这里的离奇故事。那些故事虽然与他们破案无关,他也不会相信。可是,他的心里仍然是惴惴不安。常言道:远处怕水,进处怕鬼。在这古老的乡村,步步都有关于鬼的传说,处处都有关于神的故事。什么地方死过人呀,什么地方闹过鬼呀,谁谁亲眼见过的呀,传的神乎其神。何文忠既是找了个农村姑娘,当然能够听到这些。他不相信鬼,不过,有些印象却是抹不掉。这些事情他从来不与同事们谈的。原因是很明白的,公安工作是靠证据说话的,谈这些不科学的东西起码是不合时宜的吧。在平时,在他脑海里很淡薄,难以使他忘怀的是姑娘那可爱的笑容。但是,此刻身临其境,奇怪的故事和传说突然从他记忆的仓库里迸发出最强烈的信息。使他身上三万六千个毛细孔都紧张起来。他的神态是不自觉的。
  “怎么?小伙子,害怕了吗?不要忘记这里可是你未婚妻的家乡。”赵景觉出何文忠的神态有点失常,就平静而幽默的说,想打消他的紧张情绪,以安其心。其实,何文忠也并不是害怕什么,赵景的一句话,确实起到了很好的安抚效果。它好像一股暖流,顿时给何文忠增添了不少热量。他马上兴奋起来了。他怀着自豪又幸福的心情,胆壮的说:“队长,我怕什么?真是什么魔鬼到来,我也敢与他战上三百回合,拼个你死我活。”他说着,心里一轮,想到,何必不和队长到妙玲家去,省得当夜游神。
  “队长,咱们到妙玲家去吧。保险我会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你。”
  赵景笑笑,微微点点头,说:“好吧。到那里你算是进了保险柜了。”
  何文忠听出了队长的话音是又在笑话他胆小的意味,就辩解说:“哪里呀,我是想给你找一个可以安稳睡觉的地方。”
  “好,好。我听你的。”赵景的眼里含着神秘的微笑,一语双关的说,“是想找一个可以安稳的地方休息哦。走吧,小伙子。你要是害怕就吹吹你的劣等的口哨吧。”
  “嘿嘿,我可不敢在这个地方吹,一吹,他们会认为我是个流里流气的人了。”
  “好,不吹就不吹吧,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入乡随俗吗!”
  陈妙玲的家住在后街的最东头。他俩走近她家门口,看到整个院子都是黑的,人可能都睡熟了。他们怕拍门惊动的四邻不安,何文忠像个爬山猴似的轻轻的一跃,爬到了墙上;又一翻身,轻轻的落到了院子里,好像从树上掉下来一片树叶。何文忠轻轻的走到陈妙玲主的东屋窗下,对着窗棂轻轻的敲了几下,屋里响动一下又回复了平静。何文忠又敲,屋里的响动又打了,接着问:“是谁?”
  “是我,何文忠。”
  陈妙玲的心“通通”猛烈的跳动几下,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一股热流都冲到了她的脸上,觉得有点发烧。虽然她与何文忠已经有多次的交谈算是比较熟悉的了。可是,黑夜约会,还没有过。此刻,何文忠半夜来临未免使他忐忑不安,有点怯生。她一边开门一边问:“你从哪里来?”
  “一只蝴蝶飞进你的窗口。”何文忠幽默的答,“还有人在外边呢。”
  “快叫进来吧,我去叫娘。”她就去上房。
  陈妙玲的东屋里点的是一盏煤油灯,闪闪的发着红光。有一种温馨、柔和的色彩。这里本来在十几年前都安上了电灯了,由于队里的收入少,交不起电费,跟供电所的关系闹得很僵,常常不供电。农民也乐意不再为电费发愁,不供就不供吧,还是煤油灯好。既便宜,又安全。
  赵景在东屋坐下不久,陈妙玲母女就从上房过来来。寒暄已毕,陈妙玲陪着他们说话,陈妙玲的母亲陈大娘又为他们忙去了。
  赵景借助灯光打量着陈妙玲,只见她红红的脸庞,重眉大眼的,给人以强烈的朴实的印象。两条半长不长的粗黑辫子,托在丰腴的胸前。她是一个属于那种矫健美的女性。看到她,不由使人联想起颜真卿的《多宝塔》贴:笔画清劲丰肥,间架严整茂密;又叫人想到傅抱石的名画《湘夫人》来:丰腴、端庄。她虽然说话不多,但是,觉得她和何文忠是一个绝好的搭配。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何文忠这时也忙开了,眼光在妙玲与赵景身上扫来扫去。意思分明想说:“队长,看看怎么样,能打几分?”那洋洋得意的神情中又露出几分卖弄。
  按照当地的风俗,来了亲戚和知厚的朋友都要烧荷包蛋吃,称之为“鸡蛋茶”。根据来人的亲疏程度,分别放不同数量的鸡蛋。有十个、八个、六个四个不等。茶烧好还必须喝完。否则就是看不起主人。今天看到自己的未来女婿和他的队长来了,心里着实高兴,每碗都放十个鸡蛋,不一会儿就烧好了。她特意在碗里家里糖,还用筷子沾沾,直到自己认为很甜了才放心。妙玲端的时候,她还特意叮咛不要撒了。因为公安人员在陈大娘眼里是神圣的。当时妙玲和何文忠谈对象,她一口就答应了。她感到公安就是真理所在,是正义的象征。好人见了尊敬,坏人见了害怕。跟这些人亲近,过日子也踏实。
  赵景与何文忠吃了又甜又香又热乎的鸡蛋茶,心里暖烘烘的。十个鸡蛋,吃下去有点勉强,何文忠就叫妙玲帮助。妙玲在一旁含着幸福的微笑,看着他们,好像不是他们在喝,而是自己在喝,感到无限的快慰。就接下他们吃剩下的鸡蛋,也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她突然想到什么,奇怪的问:“你们从母猪圈过来害怕吗?”
  赵景抬起头,眉头习惯的皱了一下,说:“害怕?怕什么?”,回头看了一下何文忠,“你害怕吗?“
  “我?才不怕呢。我们搞刑侦的人怕什么?天下第一胆大。“何文忠有点吹乎。
  “哎呀,今天那个事叫谁都害怕。“妙玲十分恐怖的说。
  “什么事?”
  赵景问。
  “是――,不说,不说,太可怕了。”
  赵景静静的等待下文。
  何文忠也说胆壮话:“有我们呢,怕什么?”
  妙玲似乎地得到了力量,鼓起勇气说:“今天挖渠,挖出一颗人头,咕噜咕噜直滚。我们就吓得不敢挖了。又把人头埋了。”
  “不可能。死人头还能滚动?迷信。”何文忠不相信,又觉得妙玲太直了。不该在队长面前乱说这些迷信的话。”
  “真的,千真万确,好多人都看到了。”妙玲一本正经的说。
  赵景的眉头皱了又皱,他觉得事情有点来由,但又见妙玲十分害怕,就截住了话头:“好了,今天不说这事。”
  直到妙玲把他们安排好床铺,过了好久,自己和何文忠都没有睡意。赵景在想,大堤上的抢劫案,抢劫者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那胡同里的黑影是什么人呢?人头怎么能会滚动呢?说是迷信,可又有那么多人亲眼所见,这是怎么回事呢?殴打陈安祥的凶手无影无踪,又出现抢劫者,会不会是一个人作案呢?如果黑影与此案有关,那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出此人。对,先查……。
  想着想着,他们都糊里糊涂睡去了。


『3』第三章人头骨(骷髅)之谜


  当东方黎明女神敞开她的紫色寝宫的大门,太阳神福波斯坐上四匹有翼的骏马驾驶的太阳车开始旅行的时候,赵景也开始了他要做的事情。
  在吃早饭时,他就从陈大娘口中得知,前街胡同里有生产队副队长陈保住在那里。不管昨晚的黑影是谁,他是否可以列为怀疑的对象,他深知一个公安人员不能有丝毫的先入为主,以免把事情引入歧途。
  但是,完全可以和他接一下头,因为他是这里的领导者,可以叫他带路去勘察一下现场,弄清楚案件的基本情况,分析一下作案人的体貌特征。分析一下他是怎么进入作案现场的?他是使用什么方法作案的。对现场的环境、地形,他熟悉不熟悉?作案嫌疑人的衣服、鞋袜上是否沾上血迹。脸上、手上是否被抓破。现场是否留下鞋印或遗失物。等等。
  他想了很多。
  赵景、何文忠刚刚出门,就看到街上的人三五成群的在议论着什么,神秘的很。自己心中有一个问号,莫非是为了人头骨的事,或是其他?不过从神色上看不会是议论陈家女婿的光临。因为那就得带喜庆的色彩了。
  在十字路口处有一个饭场,在平常的日子里,男人们大多要把自己家的饭菜端到这里吃。似乎感觉,只有在这里吃,才有滋有味。这样也真有好处,第一,来可互换着吃菜。几个人合起来就是几个菜,花样多了,也丰盛了;第二,在这里可以听到最新的新闻,增长见识;第三,在这里队长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分配一天的活。
  今天好像比平时的人更多。他们一边吃,一边议论,显得既神秘又有兴致。
  “太平昨天怎么一夜没有回来?”
  “真奇怪,是啥事忙得他连家都不回了?连他爹也不管了。“
  “昨天他大爷的头(骷髅)无缘无故的滚动,你说蹊跷不蹊跷。”
  “不是什么好兆头。”有人压低嗓子说,“说不定会出大事。”
  一个尖嗓子的人说:“安详被人打成那样,儿子再有三长两短就完了。”
  一个大舌头,还咬文嚼字的说:“老天爷也不睁眼。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啊!”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赵景与何文忠走来,就故意咳嗽几声,人们的声音立刻就哑了。眼光一起投向他俩。其实,人们的谈话他俩听的清清楚楚。这是因为他们的谈性正浓,津津乐道,精神集中,声音很大,好像在抬杠,没有注意他俩罢了。赵景的耳朵是很灵的,不仅能听的远,而且仿佛有分离器一样,能把嘈杂的声音分离的有条有理,有节奏的传入自己的耳朵里。他听出人们议论的话题不外乎是村里发生的几件事。通过这些议论,赵景的心里似乎有了点头绪。陈安祥被打,与骷髅滚动发生在同一地点。这是自然的巧合吗?还是有内在的必然联系?大堤上的抢劫案暂做别论,陈太平一夜未归是什么原因?他考虑再三,觉得应该先揭开这骷髅滚动之谜。揭开这带有迷信外衣的事情,先把人们的紧张情绪缓和下来,再进一步深入。
  人们和他俩打过招呼,正巧副队长陈保也在这里,
  “你是队长吗?”赵景问他。
  “不是,我是副队长。”陈保说。
  “队长呢?”
  “队长生病了。”
  “现在队里的事情是谁管?”
  “是我,有什么事?”
  “想了解一些情况。”
  “那就跟我来吧。”于是,就领着他俩到陈安祥家的旧宅(招待所)。
  “坐吧。”陈保热情的把他俩引进屋,指着一个长条凳子说。显得诚恳而大方。
  农村干部接待外来人员似乎没有握手的习惯,用他们的话说,手粗,伸不出来。副队长就是这样的人。他俩坐下后,副队长就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永恒牌香烟。这种烟是二角三分钱。在陈家庄能抽上这种烟已经不错了。
  几个人刚刚点上烟,门口就伸进几个小脑袋,煞有兴趣的看热闹。有一个大胆的小家伙喊:“也给我抽一支!”
  滚蛋。“副队长笑骂道。
  几个小家伙并没有害怕,反而笑嘻嘻的喊:“干部抽的是永恒的,群众抽的是手拧的。“说完就跑开了。
  “嘿嘿,乡里小孩儿不懂礼貌,不要见怪。”副队长抱歉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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