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第69/214页


  被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拖出来,手上又塞了把凶器。
  拂拂愣愣地握着冰冷的刀柄,看着牧临川的目光更震惊了。
  “想杀了我吗?”少年手心覆上了她握着刀柄的手,嗓音玉润慵懒,循循善诱般地低声道。
  大半夜被吵醒,陆拂拂有点儿窝火。
  她一把推开了牧临川,惊疑不定地反问道:“我杀你做什么?”
  牧临川反倒是愣了。
  他又凑近了点儿,脸上表情骤然冷了下来,阴郁恹恹地问:“你不想杀我?”
  “当真不想杀我?”
  说着又捡起了错金刀,握上了陆拂拂的手,逼着她往自己赤裸的胸口捅。
  感觉到利刃抵上了少年胸口,拂拂一个哆嗦,差点儿跳了起来。
  她慌忙地挣开了手,刀刃一偏,只在少年胸口留下了一道嫣红的划痕,拂拂恼怒地道:“你有病。”
  刚刚牧临川握着她的手劲儿大到足以刺穿他的心脏。
  要不是她动作快——想到这儿,拂拂还有点儿惊魂未定,苍白着脸问:“你干嘛要作践自己?”
  牧临川眨眨眼,揩去了眼睫上的血珠:“你不是怕我吗?”
  陆拂拂怔愣了一下,无语道:“我怕你也不代表我要杀了你吧?”
  黑夜中的少年,犹如一道鬼魅飘忽的鬼影,猩红的眼里如有缭绕不定的雾气。
  拂拂翻身起床,点上了油灯。
  灯火骤然亮起,刺得他好像不大舒服地微微皱起眉,眼睛闭上又睁开。
  这时,陆拂拂才看到了牧临川的模样。
  少年看上去就像是从血泊地狱中爬出来的索命恶鬼,浑身上下凉意惊人,嗓音好像都透着股冷意。
  少年一向不好好穿衣服,衣襟大敞着,露出光洁白皙的胸口,方才刀刃划破的胸膛渗出了不少血,顺着嫣红一路往下滴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少年嫣红的乳|首。
  拂拂看了一眼,头皮发麻,脸上发烧。
  妈呀,真骚包。
  陆拂拂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不敢再看了,慌忙移开视线,蹙眉催促道:“你赶紧把衣服穿好。”
  牧临川好像这才回神,慢条斯理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把衣襟给拢上了。
  又是一片安静。
  经过方才这一番争执,少年发带滑落,乌发如流水般自肩头流泻。
  半垂着眼,把玩着手上这把刚刚沾了自己鲜血的错金刀,漠然疏离地像是快要隐在了这一汩似月光的烛光中。
  天知道,他得花多大力气才能捺下杀了陆拂拂的欲望。
  烛火就像是地狱的烈焰,一点一点灼烧着他的肌肤。
  牧临川呼吸骤然急促。
  浑身烦躁得又想要杀人。
  他有病。
  他知道他有病。
  他是九五之尊,是为人教一方之主的人皇,不受任何规则的拘束,善恶、正邪、黑白……道德于他没有任何意义,法律于他不设限。
  他拥有空前的自由,一切皆许可,一切皆荒诞。
  他如同了打破羊圈的绵羊,不用再受牧羊人的领导,他能尽情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然而这同时也使他迷失了方向。
  少年垂下眼睫,嘴角扯出点儿讥讽的弧度。
  他可忘不了,自己被接回王宫后不久,阿父厌恶的眼神。他长在寺庙里,于政事一窍不通,那男人大骂他是个废物。把一个根本不想当皇帝的,推上皇位,这是件多么讽刺的事。
  牧临川扯了扯唇角。
  他一直在寻找着自我的价值,却又深知“我”究竟是个多么荒谬的概念,到头来只能站在旷野中茫然无措的哀哀鸣叫。
  怪诞、病态、丑陋、模糊、疯狂、矫情,这就是他。
  少年一副厌世的模样,阴沉沉地坐着,忽而又捂住眼放声大笑起来。
  他无从发泄这无能为力,无从发泄这焦躁。
  除了杀人。
  只有杀人,只有杀人才能缓解他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只有千佛窟中那些他引以为傲的作品才能让他得到片刻的安宁。
  只有在那一片天地中,他是不容于世的天才。
  可从来没有人这么认为。
  那男人骂他是废物,众人骂他是暴君,他痴迷于佛事,曾经效仿汉昭烈帝,三顾上京名寺宝严寺,躬请当世尤善于绘画雕刻的了慧。
  了慧却大骂他灭绝人性,雕画出来的东西毫无审美价值,用色一塌糊涂,是个不折不扣狂妄自大的庸才。
  他当即便叫人把了慧拖下去杀了,自己动手把他做成了又一尊嘴歪眼斜的佛像,藏于千佛窟内。
  不过会点儿奇淫技巧罢了,给脸不要脸。
  他曾经以为嫂嫂是会接受的。
  顾清辉一直是个例外。
  当时他刚入宫没多久,还不是眼下这个睚眦必报的恶劣性子。那时的牧临川,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阴郁又漠然的小少年。
  刚被人大菩提寺中带回,少年身子骨比同龄人要差上三分,冰肌雪肤,长长的眼睫覆压下来,乖巧又冷淡。
  宫宴上,他一次遇到了顾清辉。
  少女身姿曼妙,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襦裙,拥着斗篷,走在宫道上,身后的宫婢提着一盏绢纱灯随行,遥遥望去,她眉眼似比这薄雪还要冷清三分。
  那时的牧临川,靡颜腻理,俏丽又孤冷,自我封闭。
  他经常睁着大大的眼睛,嗓音软糯地拒绝着所有人的好意。
  随行的内侍与宫婢都说,这是长乐王王妃牧行简,他得喊她一句嫂嫂。
  少女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本是一家人,相处久了,关系也渐渐亲密了。
  每每午夜梦回,牧临川常常都看到,少女手执书卷坐在案几前,在窗前倒映出清丽又朦胧的一抹倩影。
  唯有顾清辉愿意温声勉励他,肯定他的价值。
  当他生病时,少女略显生疏地抚摸着他的额头,替他掖上被角,不眠不休的侍奉在侧。
  他们曾经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岁月。
  不过随着他年岁渐长,顾清辉便主动与他疏远了距离。
  顾清辉于他而言,的确如高天中的一轮明月,可望而不可及。
  明月只照耀一人,那便是牧行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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