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第98/214页


  “我只是在想,你我是不是将宝押错了。”
  刘季舒也叹息:“荆州那儿的动静越来越大了。想必不久之后,这上京便要乱了。”
  “我朝中军势弱,外军势大,荆州兵强马壮,若真要打起来,国将不国。”
  “前几日派兵求援的探子可有消息了?”
  全珏审慎地微微摇首,烛光下面色渐趋凝重,“并无消息,许是被长乐王截杀在了路上。”
  “也罢。”刘季舒喟然长叹道,“如今各方诸侯拥兵自重,隔岸观火,依我看,此番求援,并无多大意义。就怕反倒是引狼入室,到时候狼多肉少,这上京还不够他们分吃的。”
  “而今,我却更担心那位长乐王妃。”
  又看向在座的几位中军将领,蹙眉道:“你等耐心提防着长乐王妃一些。长乐王此人狼子野心,心狠手辣,开战前夕竟然将自己妻子送至上京……”
  “能做出这种事,以自己妻子为饵,”全珏冷笑道,“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老夫心里实在有些不安。”
  窗外,更鼓沉沉,烛火照着窗牖,反射出泠泠的寒光来。
  月天一色,虽至夜半,却依然打眼得恍若白昼。
  忽而有人开了口,迟疑地问。
  “荆州兵精粮足,如今上京可调配的宿卫亲兵不过两三余万……若是……”
  缄默良久,终是将这一句话说了出来。
  “若此战输了怎么办?”
  寒风吹动窗子,呼啦一声倒灌入室内,吹动烛火打着旋儿飘摇不止。
  寒光照得未消融的残雪亮堂堂的一片,众人心里也是如明镜般,心知肚明,微生寒意。
  大雍建国以来,历经战乱,“国政迭移于乱人,禁兵外散于四方”。
  王城宿卫寡弱,四军、五校不少将领皆是“有将无兵”,宿卫中军除“二卫”外已形同虚设。
  整个上京,所能支配的中军总兵力不过两三余万人。
  他们毕竟只是文臣,而非武将,手下无兵可用,就算磨烂了嘴皮子也无济于事。
  众人沉默了一瞬。
  “我看,长乐王若是真……”对方含糊道,“也不失为一个明主。”
  “此事休要再提了,你我都是陛下心腹重臣,岂能说这种话。陛下再顽劣,也是先皇嫡子,更是你我等人的君主。”
  “牧行简此人明达善谋,能断大事,宏略大度,有帝王之量。但此人好大喜功,重名。”
  “他得位不正,又以自己妻子为饵,可谓小人行径。即位后必想方设法作出一番事业来,来堵住悠悠众口,以此向天下宣告,自己才是真龙天子。”
  “只是如今大雍已经不起他这般折腾……”
  牧临川他折腾来折腾去,总归是折腾这些吃得肥头大耳的门阀士族,对着这些假名士开刀。虽然说不上是爱民如子吧,却也不是那等为了满足自己穷奢极欲,而压榨百姓的暴君。
  相反,他物质欲望可谓是淡到了极点,不论是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在他眼里几乎没有分文区别。
  若是有人能引导他向善,未尝不会长成个明君。
  “陛下虽顽劣不堪,却心思明澈,早早看出国朝弊病。”
  知晓国之大蠹,无非豪门,便有意制裁门阀,推行一统。
  这点也表现在牧临川这些心腹的身份上,他们大多有个共同特点,要不是出生寒门,要不就是末等士族,亦或者是像刘季舒之流心怀天下的名士,更甚者,乃有才无德之辈,牧临川重才轻德,主张唯才是举。其心腹德行、才学、出生都能称得上一句五花八门,这点倒颇有些魏武帝的遗风。
  牧家一向服膺儒教,牧临川此举触及豪强利益,引起了不少豪门士族的强烈反对。
  只是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国朝危在旦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
  入了春,上京便开始多雨了。
  春雨如油,缠缠绵绵,一连下了数日。
  这是南方才有的风流柔媚。
  张嵩提着个食盒,快步行走在宫道上,进殿的时候,掸了掸袖子上的湿痕。
  脱了鞋,只着袜踩在冰冷的地砖上。一眼便看到了面色苍白,眉眼倦怠,坐在被褥间的少年天子。
  少年腿已经好了泰半,不过依然是肌肤胜雪,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
  这一日倒没阴阳怪气地问王后的动向了,竟然破天荒地地在处理政务。
  张嵩堆出满脸笑来,端了食盒上前道:“陛下还不睡吗?”
  “王异,”牧临川冷笑着往地上砸了卷竹简下来,“孤早晚知晓他定要与堂兄勾搭在一处。”
  张嵩忙上前捡起竹简,展开一看,只见得“湘州刺史王异”这明晃晃的六个大字。
  思及湘州与荆州之间那暧昧的地理位置,张嵩不寒而栗道:“王异与长乐王殿下——”
  “他既然想要这王位,孤给他就是了。”少年眼里闪过一阵厌恶之意。
  张嵩心中陡然一惊:“陛下慎言。陛下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王后考虑。”
  “你当牧行简想篡位,是孤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吗?就算孤累死在了这些案牍之中,也阻止不了他。”
  牧临川倒是从容,揭开了食盒,夹了一筷子肉送入口中,嚼了嚼。眉眼看不出丁点儿惧意来,甚至还隐隐有些兴奋。
  他就等着这一天到来,这几乎使他为之战栗。
  “孤这些年杀了不少人吧,又起用寒门。”
  牧临川微微一笑,“这些高门可是恨孤恨得要死。”
  牧行简重名教,与这些门阀士族可谓是勾连深受,你侬我侬,颇为暧昧。
  他几乎能想象出,牧行简若起兵,一众门阀士族定然是持暧昧态度,拥牧行简入京。
  大厦倾颓,只在朝夕之间。
  而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他好奇,牧行简会用什么法子杀了他,为此心脏鼓动不休,激动得浑身战栗。
  “嫂嫂此番进京,也是受了他的指使,他倒是狠得下心来。”大部分时候,哪怕面对顾清辉,少年也依然保有六七分的冷静和理智。
  “这肉不错,送一盘到桂宫去。”
  张嵩低声:“喏。”
  众人只当牧临川对自家长嫂存了些不清不楚的心思。
  可没有人比他清楚,牧临川或许只是将对先王后的感情转移到了顾清辉身上。
  昔有颍考叔舍肉遗母,汉文帝目不交睫,衣不解带,为生母亲尝汤药;李勣其姊病,尝自为粥而燎其须。
  这一件一件,一桩一桩,并不似男人对女人的情义。
  张嵩模模糊糊察觉到牧临川对先王后——牧临川的生母有种近似扭曲的感情,却又不敢深想细想。
  “对了,陛下,王后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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